幾個拿着草叉,臉上帶着戒備的農夫,把華倫和迪姆仔細的打量了一遍。這兩個人的衣着同普通的傭兵沒什麼區別,只是潔淨了許多,而且兩個人似乎是主僕的關係,以經驗來說,這應該是個在遊歷中的年輕貴族。
“尊貴的少爺您好!”猜測着華倫的身份,爲首的農夫按照鄉下對容克子弟的稱謂來稱呼華倫。
短短的時間內,華倫也在觀察這幾個農夫,這幾個人身上的血腥氣絕對不是能在短時間中聚集的。雖然看起來有些瘦弱,但是這幾個人握着草叉的臂膀都很有力,虎口上的老繭不是經常握劍就是經常使用槍械纔有的。
“這些人過去是傭兵?”華倫在心中做出判定後,也格外小心了起來。一羣聚居在一起的前傭兵,肯定有些不能讓外人知道的秘密,一旦讓這些人產生什麼懷疑,那就是危險在臨近。
“我只是一個過路人,想在這裡借宿一宿。這是我的僕人,希望能給他一個睡得舒服點的地方!”華倫儘量說的隨和,讓自己像個普通的旅者。
“尊貴的人,即使是他的僕人也是尊貴的!少爺請您跟我來,還有您的僕人!”向自己的人使了一個眼色後,爲首的農夫帶着華倫和迪姆到了一間倉房。
“不知道這裡……”農夫試探着問。
“很好!能再給我們點水嗎?”華倫豪爽的說了聲,然後熟練的把戰馬栓到一旁的木樁,接着又把半空的水囊拿了出來。
華倫的舉動讓農夫稍稍的安心,看來這來人應該是個很普通的旅人,也許就是個傭兵,根本不是什麼貴族。因爲如果是貴族肯定會按照慣例,讓農夫讓出最好的一間房子,讓他來居住,而不是委身在這個破倉房中。
等着農夫離開後,迪姆趕緊湊了過來,想要問個究竟,華倫的表現太反常了。
“大人,這是怎麼回事?”迪姆從倉房的縫隙向外看了看,似乎有人在後邊偷窺。
拿出背囊中的麪包,又拿出一快黃油後,華倫一邊擦着一邊悠閒的躺到一堆麥秸上。“沒發現這裡很特別嗎?說話的時候小心些就行,別亂說話!”
迪姆像是想起了什麼晃了下腦袋,這裡確實有點特殊,在這裡自己沒見到一個孩子,而且這裡似乎也沒有女人,就是那幾個農夫。
知道華倫說的很隨意,實際是含着警告後,迪姆不聲不響的開始檢查自己的武器,兩支燧發手槍都被頂上彈藥,別到了後腰上。
華倫滿意的看看自己的小隨從,閉着眼睛繼續吃起麪包來。
在一間屋子裡,幾個農夫也聚在一起商議着,華倫的突然到來,在幾個農夫中激起了巨大的波瀾。
“我們不能把他留在這裡,得想辦法讓他離開!”
“不可能,你怎麼讓他離開?我看他就是一個賞金傭兵,我們得殺了他!必須殺了他。”
“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我看這個人就是個普通過路的,明天他就離開了!”
“他是來試探的怎麼辦?也許明天他會帶一羣人來,別忘了,我們是被懸賞的!”
爲首的農夫看着這些人在爭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觀點,而且聽起來還都有些道理。
“都安靜,讓奧博尼茨說說看!”沒有頭緒的爭論中,有人喝了一聲,讓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爲首的農夫頭上。
冷着一張臉,奧博尼茨像是在思考了一下後,舉着手中的兩個水囊站起身,“該幹什麼就幹什麼去,別讓人懷疑,我再去看看他們!”
拿着兩個水囊,奧博尼茨也在想應該怎麼對待這兩個人,雖然看起來是很普通的兩個旅人,但是那個高大的主人似乎隱隱有點不同,奧博尼茨在潛意識中感覺,最好別去招惹這個人,在心中有着淡淡的恐懼感。
“該死的,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奧博尼茨用力抖了下。
藉着倉房的縫隙,迪姆握着望遠鏡正向着外邊觀察着,看見奧博尼茨出來後,另外幾個農夫一起出了屋子。
“大人,我看這些人不像是好人,咱們還是早點離開吧!”想着華倫的反常,迪姆勸告起來。
“幹嘛要離開?這裡可是西普魯士,我得搞清楚這些奇怪的農夫在做什麼!”華倫翻了下身,把蓋在身上的毯子拉了一下,躺在蓬鬆的麥秸上,居然比家裡的大牀要舒服。
看着奧博尼茨要過來了,迪姆趕緊把望遠鏡收了起來,也學着華倫躺到了麥秸上,看起來主僕二人因爲勞累已經在休息了。
推開倉門,見到已經躺倒的兩個人,奧博尼茨輕輕的把水囊放到一邊,看着華倫把佩劍枕在頭下後,奧博尼茨不知道是什麼心態的咋了咂嘴。
夜幕很快降臨下來,簡陋的木屋中,閃着蠟燭淡淡的光彩。在奧博尼茨的房間裡,農夫們再次聚在了一起。
“那兩個人怎麼樣?”
“還在睡着,我剛剛看過!”
“不是在裝睡?”
“不會,我們動手?”
說話的農夫詢問的看向奧博尼茨,沒得到頭領的許可,誰也不敢做出格的舉動。
一雙眼睛在夜色中閃着精光,現在的奧博尼茨身上已經沒有一點農夫的感覺。沒急着回答的手下的問話,奧博尼茨不斷衡量着自己應該怎麼做,潛意識中的恐懼感,正影響着他的判斷。
“不就是殺了他嗎?我要克服!”咬着牙,奧博尼茨想把這恐懼感清除掉,可卻無濟於事,每當閃現出殺意時,那恐懼感就會加深。
奧博尼茨臉上的陰晴不定,讓一衆手下們有點驚訝,向來乾脆利落的頭,現在怎麼變猶豫起來了?
“該死的!”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奧博尼茨用力甩了下腦袋,“這裡是但澤,不是其他普通的貴族領,賞金傭兵應該不會追到這裡。我們好不容易能夠安生,還是等明天他們離開再看看吧!”
聽到奧博尼茨的話後,農夫中有幾個人的眼中露出了失望的神色,奧博尼茨給出的答案並不是他們想要的。
散會後,那幾個對奧博尼茨決定不滿意的農夫悄悄的走到一起,相互示意了一下後,進了另外一個屋子。
“奧博尼茨已經被但澤安逸的生活迷惑了,對那個外來人怎麼沒一點警惕!”第一個人說道。
西普魯士的發展是以但澤爲中心的,所以很多時候但澤已經成了西普魯士的代名詞,這些農夫也習慣用但澤來代替西普魯士。
“要我說這裡還真是個好地方,我們逃了這麼久也應該歇歇了,再說我們兌換的但澤紙幣,還得在但澤城裡兌換,奧博尼茨建議咱們保守點應該沒錯!”另外一個人還算是理智。
“把那兩個外來者殺掉,偷偷的埋了,也一樣會平靜的過活!外出遊歷的貴族,誰知道他們回死在哪個地方?我看那兩個人也帶着不少錢,咱們,嘿嘿……”
這句話讓其他人都眼前一亮,交換過眼神後,幾個人都點點頭。
“那奧博尼茨怎麼辦?我們能瞞得住他?”
“人都死了還能怎麼辦?他不知道就不知道,知道了也沒辦法,要是他抓住不放,那連他也一起……”說話的人臉上閃過狠色,用手比劃了一個殺人的動作。
這話說過後,幾個人不禁側目。
“那些錢都在奧博尼茨那裡,你知道他還有什麼打算?那錢早就應該大家平分了,你們說是不是?”
什麼都怕有人慫恿,尤其是在有私心和慾望的時候,幾句話後,在場的幾個人已經決定瞞着奧博尼茨來解決華倫和迪姆這兩個外來者了。
躺在麥秸上的華倫似乎是在熟睡中,從棚頂漏下的月光照到華倫臉上的時候,一雙黑色的眼眸一下子睜開了。
短暫的休息讓華倫的疲憊一掃而光,聽着外邊的動靜,但澤伯爵的嘴角輕輕的翹了起來。雖然外邊的腳步聲很輕,但是卻逃不過華倫的耳朵。來不及叫醒迪姆,華倫只是把手搭在轉輪手槍的握把上。
“還是忍不住了?看來我的判斷還是有點差錯!”華倫感覺奧博尼茨不是個冒險犯難的人,可沒想到,在夜晚還是傳來了動靜。
稍稍側了下身,華倫改成半側臥,這樣視角很寬,而且左手出槍時也更順暢。
倉房外站着的幾個人正輕手輕腳的想把倉門打開,弓起的身形不斷在倉壁的縫隙前閃過。
一個人靜坐了一陣子後,奧博尼茨突然一驚,有一件事情讓他驚覺,那就是自己這些手下對金錢的渴望。雖然擁有大量的但澤紙幣,但是那必須在但澤進行兌換才行。通行的金幣、銀幣缺幾乎沒有,那兩個外來者看起來不像是窮人,身上肯定帶着錢幣的。
雖然帶着懷疑,奧博尼茨不相信自見到手下們會挑戰自己的權威,去擅自行動,但是強烈的不確定性,讓他還是走出了自己的屋子。
“吱!”一聲,發澀的倉門被打開了一條縫,半個身子探了進來,同時進來的還有閃着寒光的寬刃劍。而在這個人的身後,是火繩點燃後那一點點的紅光。
“嘿,你們在做什麼!”奧博尼茨見到了自己最不見的一幕,在瞬時就忍不住怒火。
隨着這質問聲,門前的一個人,擡手就對着奧博尼茨開了一槍。
“砰!”飛來的子彈擦着奧博尼茨的胳膊,打在一邊的木牆上,白樺樹的外皮頓時蹦出一個窟窿。
沒想到自己的手下會向着自己開槍,奧博尼茨短暫的一愣神。
槍聲把還在睡夢中迪姆嚇得一躬身子,然後兩手抱着頭緊緊的趴在地上,這是華倫教給他的最基本的保命動作。
“快進去!”倉門口有人催促着,通條摩擦槍管的聲音也茲茲的響起。
“砰砰砰!”華倫手中的轉輪手槍連續的開火,薄薄的壁板根本沒法阻攔住子彈的穿透。
還沒來得及發出驚叫,在門口站着的幾個人先後中槍倒地。
“凔!”劍刃同劍鞘摩擦的聲音響過,握着寬刃劍,華倫幾步走到了門口。在後邊的迪姆也抽出燧發手槍,向着還在裝彈的人開了一槍。
“砰!”在近距離上伴着槍聲,裝彈的人的腦袋用力向前一點,從後腦飛入的子彈飛出時,幾乎把整個一張人臉撕碎了。
看着地上紅白相間的破臉,華倫慢慢走了出來。
被槍聲驚動的其他農夫紛紛拿着武器現身,只要奧博尼茨一聲令下,就會發生一場新的戰鬥。
“讓你的人把武器放下!”華倫冷着臉掃視過衆人後說,語氣中的威嚴,讓這些人只要聽到這個聲音,就感覺到無法拒絕。
“嘭嘭!”奧博尼茨似乎是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剛剛華倫手中那支槍的神情,只有他還是活着的見證者。穿透力和精準都是奧博尼茨所未見的,而且連續的射擊,讓奧博尼茨相信,只要自己說反抗,那支神奇的火槍就會把這裡所有的人都打死。
驚懼會讓人失去思考的能力,奧博尼茨根本沒想到華倫的轉輪手槍只能連發六槍,但是這六槍就已經足夠了。舉起兩手後,奧博尼茨示意自己的手下們放下武器,放棄反抗。
“砰!”護衛在華倫的身後,迪姆又開了一槍,一個準備偷偷舉槍的人捂着肩膀跪到地上。
“我說了把武器放下!”華倫又重複過一遍後,農夫們自覺的把手中的武器扔到地上。
“你,你是誰?”奧博尼茨看着華倫,心有餘悸的問到。
“請記住我的名字,我是但澤伯爵華倫,很高興見到各位!”滿意的點過頭後,華倫很正式的介紹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