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將頭髮放下,黑色的秀髮便如同瀑布一般傾斜而來,及到她的腰身。
她轉過來頭,對着冷月,意味深長一笑。
冷月將手放下,仍舊是漠然地看着她,心中既是期待她能夠解開這一謎團,又是害怕待會會是一個可怕的事實:原來早在自己變成紫絮之前,真正的紫絮便已如同自己一般,被人烙上了陰謀的痕跡。
冷月這麼一想,不禁慨嘆道命運的無常。
“紫絮,我還以爲你忘了,沒想到最終你還是記得了。”
對方眼中滿是欣慰之色,冷月卻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一臉困惑,同時生怕它她就此不語,於是冷月說道,“其實,我什麼也不清楚,要不然這會,我就不會是這一臉茫然的表情的。
還請你將這秘密說清楚,好讓我釋懷。”
冷月語氣一軟,聲音如同春雪乍融,流水淙淙,說不出的好聽。
對方嘆了一口氣,目光幽幽,彷彿穿透層層歲月,回到了那久遠的圖景一般,語氣也隨着蒼老了起來。
“其實這一切,都要追溯到二十年前那一場發生在東雷國的政變。
我只記得那一晚,雨嚇的特別的大,雲層之上的焦雷也整夜轟隆個不停,也正是那一晚,發生了東雷國建國以來最大的流血政變,而我東雷國的皇帝獨子衛子蘇,一個仍在襁褓之中的嬰兒,卻在那晚政變之後被人所擄,從此不知所蹤,音信全無,即使是東雷國以舉國之力,也遍尋不到。
後來,皇帝一想,便只有一種可能,那就是衛子蘇已經被政敵,帶到了國外,但只是不知,究竟是到了西商國,還是北明國?
所以從那時起,東雷國便秘密開展了一個沒有時間限制的計劃,尋找皇子衛子蘇。”
對方語氣一頓,看着冷月。
冷月只是靜靜地聽着,腦中卻想不起三國曆史中,竟然還有這麼一出。
“然後,這與我有什麼關係呢?”
冷月輕輕一問,似乎對方的話語中,有不可觸摸的東西一般。
對方又是一嘆,彷彿一瞬間就蒼老了十歲一般,可是眼前卻分明是一位妙齡少女。
“爲了尋找皇子衛子蘇,皇帝決定,派遣所有的皇女,到各個國家刺探所有有關衛子蘇的重要情報……”
冷月一聽,打斷了她的話。
“慢着,爲什麼是皇室女子呢?
難道偌大的東雷國,竟然連暗衛都派不出嗎?”
對方一聽,緩緩地說道,“你根本就不知道,那場政變對於東雷國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麼。
當時,國內所有的暗衛死士都在保護着皇帝的安全,其他的武裝力量也都處於高度警戒狀態,全國的軍力,沒有一個是多餘的。
在這等危急的情況,哪裡還有其他的力量可以支配?
再者,皇帝嚴密封鎖皇子失蹤的消息,若要派外人出國搜尋,一旦泄露,皇家的威儀何存?
何況當時又是那麼個非常時期,除了皇室中人,試問皇帝還能相信誰?
而皇室中人,也只有那些未成年的皇室女子,
既能夠從小受到特訓,又能夠很好地隱藏自己不被人注目,同時女子的身份,也有很多方便之處。”
雖然,對方說得竟是這麼冠冕堂皇,但神情中,卻自有一股憐惜幽怨之意。
“這麼說……”
字裡行間,冷月隱約猜出了實情,但冷月還是有一絲保留。
對方微擡起頭,不留餘地地說道,“不錯,你就是當年派出國外的諸位皇女之一,也就是說,你就是我東雷國的皇女。
如果要認真論資排輩的話,當今的東雷國國王,正是你的表兄。”
聽到這,冷月不由得一震,那個早該在奕苑中被木掌事下令打死的小宮女,竟然會是東雷國的皇女,而且還是當今東雷國皇帝的,表妹?
怎麼可能?
“唐修遠,你還記得嗎?”
最近一次聽到“唐修遠”這三個字,還是三年前南宮靖對自己提起,沒想到如今自己又再一次聽到,心中仍舊感到遙遠又陌生。
“記得,當然記得,那是我的,父親。”
若是以前有人問起,自己當然會毫不猶豫地承認,畢竟這是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第一個能證明自己合理存在身份的憑據。
可是這會,面對着眼前這個來顛覆自己世界觀的人,之前自己所堅持的一切,都有可能是錯誤而且是荒謬的,說到最後,“父親”二字竟然是有氣無力。
“每一位出國皇女,都有一位監護人和訓練者,你的,就是唐修遠,他本是我東雷國的皇城衛隊的都統,臨危受命,潛入西商國。
他的任務,便是將一身的武藝傳授給你,然後通過各種手段,讓你得以進入西商國的皇宮,刺探消息。”
對方相似在回想些什麼,眉頭一蹙。
“據唐修遠最後一次回報任務進度時提到,當時他已經和當朝寧妃取得了合作。
之所以最後你能順利進入皇宮,就是因爲寧妃想要藉助你,來做爲自己在六皇子南宮奕處的暗樁,而作爲交易代價,便是當寧妃之子,也就是三皇子南宮靖來日登基爲帝時,必須要娶你爲妃。
那時,已經有人注意到了唐修遠,並暗中對他做了一番調查,爲了避免因爲自己導致計劃失敗,唐修遠將計就計,以犧牲自己來換取你的安全……”
聽到這,冷月一掌拍到了桌子上,勃然起身。
細細想來,這其中的每一處無不浸透着無奈和悲壯,久在宮中沉浮歷經人世冷暖的冷月怎會不知?
但是冷月只要一想到真實的紫絮,小小年紀竟也擺脫不了這被人利用到死的悲慘命運,而且在被自己轉世復活之後,竟也在冥冥中,走上了一條相似的不歸路。
冷月一時悲憤,忽然想到了紅樓夢中的一句,千紅一哭,萬豔同悲。
在對方詫異的眼光中,冷月立馬恢復了平靜,緩緩落座,波動的心情也隨着一點點的平復,淡淡一說,“剛纔,我只是想到我那可憐的父親,唉。”
冷月搖着頭,心知言不由衷。
對方立即展顏道,“要是唐都統地下有知,看到你今時今日的成就,也該瞑目
了。
只是唐修遠一死,我們也就和你失去了聯繫,只是後來知道,南宮靖並沒有如願登上帝位,倒是南宮奕,坐上了皇帝的寶座。”
對方饒有趣味地看着冷月,似乎是希望冷月能夠解釋這其中的意味,但冷月隨即敷衍道,“其實在奕苑之中,我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宮女,根本沒有機會接觸到其核心中去。
再加上我其中大病了一場,許多事情都忘記了,只是空有一身本領,卻無處施展。
最後竟然還身染重病,被西商國的人丟入深谷之中,幸得北明國的人相救,纔有了今天。”
冷月三言兩語,就將自己在西商國的歲月一筆帶過,可饒是自己再怎麼淡化,那些時日對自己的傷害,還是不由自主地浮現在眼前,刺痛在心中。
“原來如此。”
對方也只是頷首一下,並無深究。
倒是冷月,急着說道,“這麼些年,還是遍尋不到皇子衛子蘇嗎?”
對方一聽,神色陡然間黯淡了下來,還是搖了搖頭。
這時,冷月問道,“對了,你究竟是何人?
還有,爲什麼你一眼就認出我是紫絮?”
對方一聽,倒是看了冷月一會,心痛地說道,“你的病,倒當真是厲害,竟然將以前諸事都忘得乾淨。
其實,每個皇女背後之所有會有印跡,都是爲了來日相認,印跡上面通過細微的紋理變化,就知道了你的姓名。
至於我,”對方深吸一口氣,往雙手呼出了熱氣。
“我也是當年的皇女之一,只是比你們年長,後來成爲了尋找皇子計劃的負責人之一。
我原先是潛伏在孟將軍的府中,成爲一名婢女,後來他爲了試探你,結果派我執行任務,最後就……”
“那麼現在,各國的皇女還有多少?”
冷月的話,讓始終處於從容自如狀態的她,終於有了一絲警覺。
“紫絮,這是隻有我們負責人才知道的最高機密,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剛纔所說的,就是今晚我要告訴你的全部秘密。”
冷月的臉,往她一湊近,低聲說道,“我不知道依據輩分,我應該稱呼你做什麼,但是我知道一點,你不會只是告訴我這個秘密那麼簡單,希望我沒有猜錯。”
對方一聽,嫣然一笑,讚賞地說道,“雖然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可是你的智商,卻高於常人。”
她雙眼一擡,其凌厲之勢絲毫不遜於自己。
“今夜,我就是要你記起你是東雷國皇室中人,你身上流的是我東雷國的高貴尊崇的血液,所以,你應該牢記的就是……”
“身爲東雷國流落在外的皇女,我應該牢記什麼,在我高貴尊崇的血統的名義之下?”
冷月的頭微微一側,凌厲的眼神緊緊盯着對方,神色卻有點疲憊慵懶。
對方略一沉吟,緩慢而有堅定地說道,“生是東雷國的人,死即是東雷國的鬼魂。
你的存在,就是要想方設法地實現東雷國利益的最大化,牢記我東雷國的億兆子民的興衰榮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