蘅芳院在城東回三巷,堂宇寬靜,進得大門一路分六個院落,各有三四廳事,多植花卉,或有怪石盆池,小室垂簾,茵榻帷幌之類潔白。聞聽有官府人造訪,洛瑤宓翕然而至,楊志看她精神澹佇,似非塵俗中人,尋常舉止亦自潔雅,暗暗稱奇,心想難怪見者多愛慕之。
楊志說明來意,洛瑤宓淺笑道:“提轄不必慎重,奴家只是一女流之輩,怎敢牽扯到那些事中,既然有人告發,就等張侍郎的結果,各位請隨奴家到大廳落坐,不要擾了其他客人的興致。”洛瑤宓邀衆人到大廳,吩咐管事另啓芳筵一桌,只見廳裡水陸備陳,四周幕簾長垂,高燒銀燭,亮焰熒煌。
楊志衆人在座間觀察洛瑤宓,忽聞香氣逼人,盈室不識其香之所自來,楊志詢問,洛瑤宓指着正中的銀燭臺笑道:“其香發自燭中,此燭乃蔡王府分賜,聞自外國所貢,御賜諸正府使用,因蔡王以三十燭相送妾身,故珍藏。今夜原是遇新郎君,敬以佳瑞爲獻,不想被提轄受用了。”
楊志走過去觀賞蠟燭說:“此燭長度足夠徹夜清芳,不知今夜何人如此幸運,能與姑娘歡洽,相伴舉觴,望佳人起舞。”洛瑤宓臉色一變,楊志朴刀早出削滅蠟燭,蠟燭後面的幕簾飄動,一劍一刀突顯;水火兩組人早得楊志吩咐,只要盯死洛瑤宓,其餘事情楊志解決,見狀立即拔出兵器圍住洛瑤宓。
簾後躍出兩人,使劍的是一名侍女打扮的妙齡少女,使刀的則是一位身穿錦袍的翩翩公子,兩人知道楊志是這行人的頭,所以擒賊先擒王。兩人招式精妙,配合熟練,刀行大道,劍走偏鋒,將楊志困在刀光劍影中;不想楊志施展的刀法竟是軍中刀法,掃、劈、撥、削、掠、奈、斬、突,兵刃相交往往差之毫釐。十幾招下來,兩人已經封不住楊志的刀芒,配合上就有些力不從心。
洛瑤宓心中焦急,臉上突然露出一個足以迷倒衆生的媚笑,不想圍着自己的八人竟然不爲所動,全沒有一般男人的正常反應。洛瑤宓不知道,當年諸葛存選這八人入二十八星宿,說的是水火無情,選的是心硬如鐵,所以要單論定力,就是王召都有所不如。那邊楊志廝殺中大喝一聲,撥開長劍後,仗着朴刀長一寸的優勢斬中對手手腕,噹啷一聲,錦衣公子的刀掉在地上。
洛瑤宓急忙叫停,對侍女說:“婉菊,把劍丟了吧,你給馬公子包紮一下傷口。”婉菊看看楊志,心有不甘地把劍扔在地上,去拿藥給馬公子包紮;楊志收好刀退回桌旁問洛瑤宓:“洛姑娘,此燭要是燒上一個時辰,香氣瀰漫整個屋子,我們可就中毒不醒了,姑娘想必是服有解藥,所以不懼。”
洛瑤宓平靜地說:“楊提轄果然高明,可惜奴家忘了你是相府出身,什麼齷齪的勾當沒見過,我們卻想用迷香對付你,真是班門弄斧。”洛瑤宓語中帶刺,既罵了蔡京,也罵了楊志;楊志毫無反應,徘徊了幾步問:“洛姑娘先前說這是從蔡王府拿來的蠟燭,蔡王趙似今年三月已然過世,這香是三月前分來的,還是三月後分來的?”
蔡王趙似,宋神宗趙頊的十三子,生母欽成皇后朱氏,哲宗駕崩後,趙似作爲哲宗同父同母的親弟弟,得到宰相章惇的推薦,被向太后拒絕;宋徽宗得以即位,改趙似爲武昌、武成軍節度使,司徒,進封蔡王;蔡王府獄後,蔡王出入有從行之卒,垣牆有擅穿之吏,飲食有請召相見之人,邸第有提按監臨之官;崇寧五年三月,蔡王死,年僅二十四歲。
洛瑤宓自然洞察了楊志詢問的意思,遂緊閉雙脣,不發一語。其實大廳打鬥早驚動了蘅芳院的客人,一打聽是刑部來人,紛紛結賬走人,老鴇、龜奴等也不敢進大廳查看,直到虎捕鮑鵬趕來。鮑鵬在院中問完情況,大步流星地踏入大廳,朗聲笑道:“楊提轄果然不凡,可謂手到擒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