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顱栽
二爺似乎忘記了上次的事情。他從草地上爬起來說:“你小子就是命好,剛打的一個野雞。”
我們進了地窨,野雞都在鍋裡燉上了,裡面還有蘑菇,其實二爺很少打獵,更多的是山裡菌類。
我們喝酒,還是那樣的酒,喝得直刮嗓子。我看二爺有點大了的時候問:“二爺,你說我給你當兒子,你願意不?”
二爺端酒的手哆嗦了一下,酒灑了出來,他馬上用嘴抽,讓我覺得噁心透頂了,我懷疑他的那手,從出生就沒有洗過。
“真的?你爹同意了嗎?”
“我同意就行了,他管不着我。”
二爺搖了搖頭說:“你到底是你爹的兒子,你爹不同意,那簡直就是在開玩笑。”二爺有些不高興。
我想,我不當他的兒子,恐怕我什麼也弄不到。第二天我就回去了。回到家裡,我跟我父親說:“我要給二爺當兒子。”
我父親一個高兒跳起來,沒有想到跳得那麼高,差點從窗戶栽出去,我沒有想到他會反應這麼大。
“二貨,你簡直就是一個二貨,誰都說你跟那二貨是一樣的。”父親大怒。
“我想二爺年紀大了,總需要有人照顧。”
“這他媽不是你操心的事,你要給我養老,你這二貨。”我父親終於暴露怒成了這個樣子,不顧忌當父親的一個尊嚴了。
我最終沒有得逞,我給二爺買了一雙鞋,一身衣服,還有十斤酒,然後我就去了二道白河村。
二爺沒有在地窨子裡,不知道去幹什麼去了,一直等到深夜,我聽到了腳步聲,那腳步聲不一樣,一腳有聲音,一腳沒有聲音,因爲一隻腳是用兔皮包着的。
二爺進來,看到我也嚇了一跳,我更慘,一下就跳到了炕上,頭就撞到了棚上,差點沒撞暈。我看到二爺手裡拎着一個東西,那是一個人頭,血淋淋的,一半已經只有骨頭了。這二貨到底幹了什麼?
二爺愣了一下,轉身出去了,一會兒又回來了,手上還有血。我膽戰心驚的下了炕,二爺像沒事人一樣說:“好東西一直給你留着。”
二爺從地窨子的下面弄出來一包東西,他說:“是鹿肉,不是我打的,是那些偷獵人打的,把鹿茸割走了,我弄了一些肉回來。”二爺燉肉,我心裡還哆嗦,拿過人頭的手,也不洗,就給我燉肉。
二爺閒了的時候,我把東西給他,他竟然呆住了,很久把手在衣服上擦了一遍又一遍,才接過去,他沒有說話,眼睛竟然流出了眼淚,而且只有右眼睛流出了眼淚,左眼睛沒有,左眼睛竟然很詭異的興奮,看得我魂都快出來了。
二爺把東西放好,他說:“從來沒有人給我買過東西,從來沒有,從來沒有……”
我還是猶豫着,把一張紙拿出來,遞給二爺說:“這是過繼的協議書,在公證處公證過了,以後我就是你的兒子了。”
我說完這話,心裡覺得有些殘忍,我在欺騙一個老人的感情,他雖然是我父親的叔叔,我卻成了他過繼的兒子,有點荒唐,二爺就是這樣的二貨,我也跟着二起來,我不給他當兒子,都他媽的白生出來了。
二爺接過那張紙,他看着,其它他什麼都看不明白,看不懂,他的手在哆嗦着,在抖着,半天才把那張紙小心的摺疊起來,放到了裡懷。
我們喝酒,一直到半夜,我睡了,早晨起來,我看到二爺換上了我給買的衣服和鞋,我竟然發現,他變得乾淨了。
“昨天你睡了,我去瀑布洗了個澡,乾淨了,乾淨了。”二爺竟然像一個孩子一樣,我心裡有些發酸。
那天我們坐在地窨子外面。
“昨天那……”
“你不用害怕,那是偷獵者的頭顱,被狼給啃了,每年都會發生一些這樣的事,雖然他們偷獵可恨,但是畢竟是死了,我把頭給收回來,讓他們也不至於成了野鬼。”二爺說得很輕淡。其實並不是那樣。
“你沒有跟我說實話。”
二爺回頭看了我一眼,並沒有生氣,也沒有發怒,但是左眼睛的表情卻是不一樣,有點惡毒。
“確實是這樣,我弄了這些人頭,確實是另有用途,我是守墓人,有些守術並不是天成的,而是需要一些條件的,頭顱也是用來守墓用的,是一種守術,算是守術中的一種比較厲害的了。”二爺說完,看着遠處,我看不到他左眼睛的神情。
“那是什麼樣的守術?”我的汗都流了下來。
二爺猶豫了很久,看得出來,他在做着掙扎,他站起來說:“跟我走。”
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我就是這樣的二貨,不知道死活的二貨,就是因爲這次的事情,我真正的走進了守墓人的生活,而且也無法跳出來,我對於我這個二貨的行爲,痛恨了一生。
二爺帶着我往長白山的西坡走去,一個小時後,進了森林。
“如果我不帶你來,你千萬不要自己來,會迷路的。”
我沒有說話,森林確實是茂密,又走了半個小時後,看到了前面的山,這座山是真的奇怪,看得我衝動起來。
這山的中間竟然長得像女人的那個地方一樣,還有樹,而兩邊卻是光滑的,就是一個女人的的那個地方。
二爺看了我一眼,“嘎嘎嘎”的笑起來,把我嚇了一跳,我還是沒有習慣他的這種笑,估計我是習慣不了了,你不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笑,不可笑的時候,他竟然會笑,可笑的時候,他竟然不笑。
我們進了那山洞,山洞並不大,走進去五六米,我就站住了,靠在洞壁上,我竟然看到有幾十個頭顱吊在洞裡面,而且每一個頭顱上都長着一種開着黑色花的一種植物,看着腦袋就冒煙。
我的汗一直在冒着,我人就像一條小溪了,這樣冒下去,非得冒死我不可。
二爺回頭看了我一眼,突然我發現,他嚴肅得要命,臉繃得有點嚇人,那左眼睛竟然更邪惡了。
“過來,不用害怕,這裡一共是八十九個頭顱,三十年裡,我撿到了,都是野獵的時候被野獸給咬死的。”二爺用手摸着這些頭顱。
我慢慢的走過去,半天才問:“怎麼會有花?”
“我種的,那是黑魂花,這種花只有在頭顱裡纔會開花,如果放在其它的地方,是永遠也不會開花的,你想信嗎?”二爺這二貨猛的一轉頭,幾乎把臉貼到了我的臉上,聲調都變了,問我:“你相信嗎?這個世界上有靈魂?”
我了個去,這貨一驚一詐的,非得把我弄得神經了不可。我搖頭,表示我不相信,我根本就不相信世界上有靈魂的存在,雖然這個種在頭顱裡的黑色花叫黑魂花,但是絕對我不相信。
“你不相信?”二爺竟然逼着我問了一句。
我搖頭,二爺“嘎嘎嘎”的笑起來。
“等到了一百個頭顱,一百盆黑魂花兒都開放,你就會見到了靈魂,人的靈魂。”二爺說話的聲調不停的在變着,那調值永遠是嚇人的,跟半夜兇鈴,那個王八蛋主持人講得鬼故事一樣的聲音,我曾經就被這個混蛋的主持人嚇得尿過褲子。
我感覺我又想尿了,但是我挺住了。
“靈魂守墓,那是魂守,我相信沒有人能盜得了那個墓。”我聽出了二爺的話外話,“那個墓”,看來不是指我們的祖墓了,我愣了半天。
我不想在這兒呆着,我要走的時候,二爺叫住了我說:“進來容易出去難。”
二爺的話剛說完,突然整個山洞異聲四起,那些吊着的頭顱竟然在晃動,隨之就是香氣襲人。二爺說:“不要呼吸。”
我捂着嘴,我出現了幻覺,眼前有着無數的棺材,擺在地上,一個挨一個,我控制不了自己,往一個棺材那兒走過去。二爺一下把我踹倒,然後我看到了兩個二爺,一個揹着我就跑。
我們出了山洞,我慢慢的清醒了。
“怎麼回事?”
“這些東西不聽話,他們總想離開這裡,但是我給囿住了,他們每次都會鬧出點事來。”
“是那些靈魂嗎?”
二爺點了點頭。
“洞裡還有一個你……”
二爺坐下了說:“那是假的,分身之術,洞裡的是一個假體,不然我們是沒有辦法出來的。”
“你是怎麼做到的?我也想學。”
二爺猶豫了一下說:“守術中有很多玄守,千年來綜合了各種邪惡之術,這分身之術坐盤,一坐三年,讓靈魂出體後,再用意念想守,就可以分體了。”
我一聽二爺這話,坐盤三年,別說三年了,就是三天我也辦不到。
我們從山上來下,二爺正常起來,看我的眼神也溫柔了許多。我們剛到地窨子,就聽到了喊聲,是我父親的喊聲,我就知道壞事了,二爺看了我一眼,就衝了出去,那速度快得嚇人。
我跟了出去,我父親站在外面,怒氣沖天,像一隻發怒的豹子一樣,但是我絲毫沒有出二爺害怕,他竟然斜着眼睛看着我父親說:“怎麼,後悔了?”
“你不要鼓動我兒子給你當接班人,那是不可能的,守墓人都是絕戶。”就是這句話,讓二爺怒了。
他一下就躍了出去,速度極快,我父親沒有反應過來,大概這和他總是在森林裡呆着有關係。
他們兩個人打了起來,我突然大叫一聲:“別打了。”二爺停下手,站了起來,父親爬起來,瞪着我說:“你是跟我回家,還是跟這二貨在這兒呆着?”
我猶豫了半天,他們兩個人都瞪着我,我還是決定留下來,因爲二爺的很多秘密我不知道,那對是我一種引誘,像不和的金蘋果一樣,需要一場歷史性的戰爭。
我的決定讓父親哆嗦了,他晃了兩晃,走了。
二爺這二貨在這個時候又“嘎嘎嘎”的笑起來,也許這是他一生中,第一次勝利。二爺回去後,就收拾他的破爛說:“收拾東西,我們離開這裡,他說不定還會找來。”
二爺揹着他的破爛上了北坡,我想應該去祖墓那裡,果然,二爺去了祖墓那裡。我們進去,他帶着我進了祖墓。
“這地方好,冬暖夏涼。”
二爺找了一個平臺,把被鋪上。我四處的轉着,一個個的眼睛裡都有一個屍骨,住在這個地方,確實是嚇人的地方,我覺得我跟這個詭異的二爺住在這個地方,是一個錯誤的選擇,但是那些刺激的東西勾引着我,讓我欲擺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