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說的是,妹妹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喬彤萱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守在門口的小丫鬟替她打了簾子,她笑着邁入房門:“給母親請安,見過妹妹。”
她聲音清脆明朗,帶進來一陣清風,驅散了室內的沉悶。
“母親,您可別放在心上。”喬彤萱笑道:“玄心大師親自批了‘天作之合’,您還有什麼不放心?”
洛陽城裡的人都知道這件事,她要假裝不知,實在是有些做作。
不如大大方方地談論,勸慰自家婆母。
這件事,方錦書還輪不到她擔心,她也並不擔心。
想到玄心大師的批語,司嵐笙安心不少,道:“好了好了!你們既然都這樣說,我也就不提了!”
“是好是歹,書兒自己好生想想,別將來被欺負了去!”
賜婚懿旨已下,兩人已過了文定,就等來年過門。這樁親事鐵板釘釘,她只有教女兒別被夫家欺負罷了。
喬彤萱抿嘴一笑,道:“以媳婦看啊,是妹妹欺負了權大人才是。”
方錦書這樣能耐的人,婆婆怎麼會覺得會受夫家欺負?這實在是想不明白。
可是,在司嵐笙看來,方錦書就是那個永遠都需要她保護的女孩兒,是那個嬌軟的姑娘。
“母親放心好了,他斷然欺負不了我。”方錦書明白她的這份心情,保證道:“將來,一定要讓他來給母親致歉。”
“給我致歉做什麼?”司嵐笙瞪了她一眼,道:“這日子過的好不好,那是你自己的事。”
被她們兩人一鬧,她的心情已經在不知不覺間,好了許多。
“母親說的對,你自己好好過。”喬彤萱笑着補充。
“就像大嫂眼下一樣,對吧?”方錦書打趣着喬彤萱。
在喬彤萱還沒有過門前,她還擔心着兩個人沒有感情基礎,就怕過不到一塊去。或者,將日子過得平淡如水,遲早都會出問題。
然而事實證明,方梓泉和喬彤萱兩人,婚後的生活過得有滋有味。自打從莊子上小住回來,兩個人的日子,稱得上是蜜裡調油。
方梓泉性情純善,剛好滋潤着喬彤萱一顆傷痕累累的心。
而喬彤萱的見識才學,讓方梓泉很喜歡與她談天說地。
兩人在一起,總有說不完的話,雖然說的這一個通常是方梓泉,聽的常常是喬彤萱。但她的應答,總是能得方梓泉的心意。
司嵐笙雖然還沒把手上管家的權利交給喬彤萱,但在花廳議事時,已經將她帶在身邊。
喬彤萱波瀾不驚的風儀,雲淡風輕的處事手法,令一衆人等不敢輕視於她這個新媳婦。
方家上下看着,都感嘆方梓泉討得一門好媳婦。
不止是方家,就連修文坊裡,都認爲方家這個嫡長媳,娶得對極。
喬彤萱畢竟還是新媳婦,臉嫩的緊。被方錦書這麼一打趣,便有些羞怯。
司嵐笙見了,便替她圓場,問道:“泉哥兒可出門了?今日早飯,他吃得可好。”
方梓泉成家後,她便沒有再過問過他的飲食。此時,不過是沒話找話來說罷了。
喬彤萱輕輕斂禮,應道:“回母親的話,夫君用了一碗梗米粥、大半碗菜、三個水晶蝦餃,和兩個煎包。”
作爲妻子,對自己丈夫的生活,自然要無微不至。
司嵐笙微微一愣,她不過是隨口問起,沒想到她記得這般清楚。
“好孩子,可是你親自料理的?”只有親自經手,纔會記憶深刻。
喬彤萱的面色微紅,輕輕“嗯”了一聲。
見她如此上心,司嵐笙益發放下心來。
說實話,在喬彤萱沒有進門前,她委實是有些擔心的。
喪母之後,她的性情大變,這些司嵐笙都看在眼裡。這讓司嵐笙不得不擔心,她的性情會變得偏激,進而影響到與方梓泉的婚姻。
若果真如此,就算她帶來了豐厚的嫁妝、珍貴的典籍,受惠的是方家後人,被影響的卻是她的兒子。
幸好,事實證明,她曾經的擔心都是多餘的。
看着小兩口過得好,司嵐笙真是發自內心的高興。兒子有了媳婦精心照顧着,她雖然有不捨,卻也知道應該放手。
煙霞取了一件蜜合色羽緞披風過來,給司嵐笙披上,幾人一道出門,去慈安堂給方老夫人請安。
在空中醞釀了許久的雨,在此時紛紛揚揚地下了起來,空氣裡充滿了涼意。在路上還未來得及加衣的行人,縮着肩膀攏着袖子,加快了腳步。
向來肅穆的刑部衙門,籠罩在綿綿秋雨中,因此多了幾分蕭瑟的味道。
權墨冼端坐在簽押房裡,無視那些人時不時瞥來的目光,從容不迫地批着手裡的公文。
他們想些什麼,不用猜他也能知道。
“大人,尚書大人請您過去一趟。”
權墨冼擡眼,應道:“好。”
他用一方鎮紙壓住攤開的公文,長身而立,步態閒適不疾不徐。
“尚書大人,您找我有何吩咐?”他站在房中,拱手問道。
“坐。”顧尚書將手中的書冊在案几上敲了敲,斜着眼睛看着權墨冼,道:“聽說,昨日你得罪了齊王?”
權墨冼拱手:“下官不知是否得罪,王爺確有不愉。”
“你說你,讓我怎麼說你是好?”顧尚書痛心疾首道:“那可是王爺,有什麼事你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權墨冼兩眼一翻,道:“大人您是知道我的,就是這幅死硬脾氣。在皇上面前下官也是實話實話,王爺如何能例外?”
“商鞅說過,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顧尚書失笑,伸手點着他的鼻子道:“你這張利嘴,真是不饒人!”
他對付權墨冼常常失利,被他噎得說不出話來。這會見到他對齊王也如此,不由心情大爲暢快。
“大人的關心,下官心領了。”權墨冼拱手:“還請大人放心,若王爺怪罪下來,自有下官一力承擔了,不會連累刑部。”
顧尚書擺擺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好了,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就是問問你。”
看着權墨冼退出房門,顧尚書把玩着手中的印章,陷入了沉思。
權墨冼此番舉動,究竟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