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香,捐了功德,褚太太道:“我們去歇歇腳,讓年輕人們自己去玩吧。好不容易出來一趟,也讓他們去鬆快鬆快。”
有了這月餘的休養,褚末眼眶處的傷已經完全痊癒,仍然是那個金相玉質的翩翩少年郎。他偷偷瞄了方錦書一眼,拱手道:“兒子知道在後山有一處芍藥花田,只是不知道眼下有沒有打花苞,願帶方家妹妹去看看。”
方梓泉慢條斯理道:“別忘了,還有我。”兩人雖然相熟,但因爲郝君陌之事,他一直對褚末有些意見。眼看褚末就快成爲自家妹婿,心頭更是十分不爽利。
褚末如玉的面龐微微一紅,道:“當然還有梓泉賢弟。”
作爲當事人的方錦書,卻沒有什麼意見。褚末的容貌再好,對她而言也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男子罷了。她的心思更不不在這上面,更談不上有多喜歡。只要兩家覺得合適,她也不反對就是了。
這次,司嵐笙沒有帶方錦暉來。有方梓泉在,也不會讓人說了別的閒話去。
三人離開前殿,往後山而去。
褚末在前面領着路,方梓泉和方錦書走在後面說着話。他時不時的回頭看看兩人,不,準確的說是看方錦書,爲找不到和她相處的機會而苦惱。
這個方梓泉,是故意和他作對是吧!他只是來掩人耳目,怎麼就一直和方錦書說着話不放呢?但他們兩人才是兄妹,他眼下有什麼立場要趕他走。
褚末十分嫉妒,嫉妒方梓泉能正大光明地站在方錦書的身邊,還離她那樣的近。
這段路,他走得十分憋屈。
好不容易,到了他所說的那片芍藥花田之處。“書妹妹,你看,這麼一大片都是芍藥花。”從他們所站的位置放眼望去,有好大一片綠油油的花田。
冬天已經過去,雖然仍春寒料峭,但萬物已經復甦。這一片花田裡,枝頭上都發出了嫩綠色的新芽,瞧起來分外喜人。
只是,這離打花苞還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方梓泉揶揄道:“褚兄,不是說有花苞嗎?我怎麼連一個都沒看見。”他明明知道那是褚末臨時找的一個藉口,想要和方錦書單獨說話而已。眼下連迎春花都還沒開,怎麼會有芍藥花苞。
褚末知道他刻意爲難,當下也不急了,從容地一笑,看着方錦書道:“只要心中有花,那自然就能看到。”
他這句話說得頗有禪意,方錦書望着這片新發的嫩芽,有所觸動道:“說得不錯。那一簇簇新芽的形狀,也形同含苞待放的花蕾。”
褚末得意地衝方梓泉挑了挑眉,笑容裡的意味不言而明。
方梓泉摸了摸鼻子,自家妹妹都這麼說了,難道他還能唱反調不成?罷了,他原本就是陪客而已,妹子總歸是要嫁人的。
見他認輸,褚末道:“書妹妹,這裡有一條小路可以進去,不如我陪你進去走走?”
方錦書知道他的意思,正好她也有話想同他講明白,便應下,對方梓泉道:“有勞哥哥在這裡略等一會。”
方梓泉應道:“放心去,我就在這裡看着你們。”這時大悲寺的人少,來後山的就更少。但作爲哥哥,他還是在這裡看着些好。
芳菲扶着方錦書,她輕輕提起了裙襬,跟在褚末身後進了芍藥花田。
這條小路很窄,僅供一人行走,腳下的路也有些凹凸不平。但置身其中,聞着輕風裡帶來的泥土草木香味,令人心情舒暢。
花田裡,分佈着幾處不大的草亭,那是供勞作之人休息之所,放着一些除草等工具。
褚末到了草亭裡,用帕子將石凳上的灰拭淨,又用一張新帕子放在石凳上,纔回身招呼道:“書妹妹,過來坐着歇會。”
他心思細膩,最是體貼。來這芍藥花田並非臨時起意,從得知要來大悲寺上香後,他就已經想了清楚,特意挑了這麼一個合適說話的地方。
草亭不大,因常有人在此歇腳,而顯得乾乾淨淨地。雖纔剛剛開春,周圍的景緻怡人。在這裡,能眺望到下面大悲寺裡的殿宇,視野良好,確實是個好地方。
走了一段路,方錦書的面色紅潤,透着健康的光澤。鼻尖處,隱隱沁出了幾滴汗珠,煞是可愛。與之相比的,是她一對沉靜的眼眸,好似在享受這清新的空氣,又好似眼前的這一切都不被她放在心中。
這樣矛盾的感覺,同時出現在她身上,讓她顯得越發神秘。
褚末甚至覺得,眼前這名佳人,是他這一生也抓不住的所在。她就那樣迎風站着,好像隨時要乘風而去。
他心頭一慌,道:“書妹妹別站在風口,仔細受了涼。”
方錦書回過神來,淺淺一笑,道:“謝過褚家哥哥。”她的聲音清亮,聽在褚末耳中,如同一道清泉一般甜美。
待她坐下,褚末讓跟着的下人拿出早已準備好的暖爐、炭火、茶具,笑道:“從見到這片花田的時候,我就想着要在這裡品茗。今日有書妹妹相伴,這份心願算是圓滿了。”
他親手煮了一壺茶,斟了一杯,做了個手勢道:“書妹妹請。”
方錦書伸手端起茶杯,輕輕嗅聞。不得不說,褚末是一個很懂得生活的人。此情、此景,再配上這麼一杯清茶,極爲愜意。
她以袖掩口,仔細品了,感受着茶葉的甘甜在口中的回味,讚道:“好茶。”
“好茶,也需人來品。”褚末脫口而出。
方錦書品的是茶,而他品的是人。越看,他心中想要和她共度一生的念頭越發強烈。她是那樣神秘,讓他有一種強烈的慾望,想要探究她的內心。
她面上掛着一種清清淡淡的笑容,這樣的笑容,卻給人疏離之感。只有在面對她自己的親人時,她的笑容纔會變得真誠。
褚末想要見到她對他也露出不一樣的表情,這種念頭來得如此突然,燒灼着他的內心。
“書妹妹,”他低聲壓抑着自己的情緒,道:“我會對你好的。”
“好,我相信你。”對於眼前少年的承諾,這一刻他語氣中透出的真誠,方錦書沒有任何理由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