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婚論嫁,就算彼此看對了眼,也只會央求媒人上門提親。絕不會像彭長生一樣,自己跑來跟方慕笛求親。
這樣越過了家人直接求娶,就算他如願以償了,方慕笛嫁入彭家後的日子也不會好過。無論哪個婆婆,也不會喜歡一個被兒子放在家族前面的女子。
何況,若是兩人婚事不成,對方慕笛的名聲而言,也是一種傷害。
彭長生的所爲,實在是驚世駭俗。
權墨冼也沒想到,他對彭長生痛陳了那許多利害之處,對方是半點也沒聽在耳內。或許他聽進去了,但佳人當前,他情難自禁。
從他用自己的本名來求親的舉動看,他絕非一時衝動。
有感於彭長生的真心,方錦書在心頭暗自嘆了口氣。他們兩人若果真能成,那是多麼好的一對。
方慕笛有些驚慌,連連後退了幾步倚在樹幹上,不敢看彭長生的眼睛。這樣動情的表白,將她的心防敲開了一道縫隙,一顆心怦怦亂跳。
就在此時,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憑空切入進來,道:“這是我崔晟未過門的小妾,誰要娶她爲妻?”
話音由遠及近的傳來,說完最後一個字,崔晟便出現在樹下。
方錦書心頭一驚,在前世,她從未聽說過崔晟還有這等高明的輕身功夫。沒想到這位小侯爺,還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只見他猿臂輕舒,一手攬住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一手揭開她帷帽的面紗,撫上她因爲驚恐而死死咬住下脣的柔軟脣瓣,語調慵懶:“你又不乖了,沒有我的允許,不準再咬。”
方慕笛的身後便是樹幹,退無可退,只好用手抵住他的胸口,別過臉去拒絕他的靠近。
眼看自己心愛的女子被他這等唐突輕薄,彭長生目呲欲裂,一個縱身便往前撲去。“放開她,你這個禽獸!”
但他怎麼可能碰到崔晟,一旁的長隨上前半步,將彭長生死死架住,任由他如何折騰,也不能靠近分毫。
“哪裡來的鄉野草民,竟然敢辱罵衝撞我們小侯爺?”這名長隨也是機靈的,明明看見對方是讀書人打扮,卻問也不問,便直接歸於草民一類。
要知道打了一個讀書人,和一個普通百姓,這其間的區別大了。也不知道對方是否有功名在身,他乾脆不問,事後若是有人追究,就來個不知者不罪。
權墨冼見狀知道不好,眼前這位應該就是司啓良口中歸誠候府小侯爺。彭家只不過是鄉下土財主,怎麼能和侯府較勁?哪怕是不被皇帝待見的侯府,那也是侯府,不容普通百姓挑釁。
他上前將彭長生拖走,拱手道:“小生見過小侯爺,不知是哪位府上,改日定當登門賠罪。”自己先服個軟,只願對方不要追究彭長生的罪責。
崔晟放開了方慕笛,理了理衣襟,卻看也不看權墨冼一眼,對方慕笛道:“美人兒想要出門賞花,怎地不知會我一聲?”
“我,我不是你的妾室。”方慕笛鼓足了勇氣,開口道。崔晟在衆目睽睽之下,對她動手動腳,但她不想被彭長生看輕了她。
“哦?”
崔晟的眼睛裡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右手靠在海棠樹幹上,整個人向方慕笛傾去,將她籠罩在他的陰影之下,“你的生辰八字,我已然拿去合了,你還說不是?”
方慕笛吃了一驚,慌亂的低下了頭,道:“我,我不知道這件事。”
彭長生聞言,心如死灰。
崔晟竟然已經得了她的生辰八字,這意味着方慕笛的父母已經同意了這門親事。但他怎麼甘心,連定下的親事也能退婚,只是合了八字算得什麼。
他掙扎着甩開權墨冼的手,衝到兩人跟前,道:“方姑娘你別怕,明日我就遣媒人上門提親!”妾室和正妻,哪怕自知不敵,他總要爲她提供多一個選擇。
他能有這樣的勇氣,着實讓方錦書吃了一驚。不畏權貴這樣的話,無事的時候人人都可以說說,事到臨頭時,誰又能做到呢?
彭長生的真心,可見一斑。
“給我打!”
崔晟並不是什麼善男信女。彭長生幾次三番的挑釁於他,在他面前覬覦他看中的女人,他要是能忍,這呆霸王的名號也就白叫了。
隨着他一聲令下,跟着他的衆長隨上前,對着他一陣拳打腳踢。
彭長生抱着頭默默忍受着,心裡卻是滿滿的絕望,絕望到連對身上的疼痛都沒了感覺。他雖然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的書呆子,但也知道兩人的身份地位相差極大。
就是他憑着心頭一口熱血求了親,也知道機會極小。
彭長生冒犯的是小侯爺,見對方並沒有下死手,只是要給予他教訓,權墨冼也不再勸阻。萬一激怒了這個有名的呆霸王,會適得其反。
看着彭長生因爲自己而捱打,方慕笛纖弱的身形抖得如同風中落葉一般,半晌後顫聲道:“求您饒過他,我絕對不會答應他的求親。”
她感激彭長生的一片真心,但事已至此,只有這樣,纔是對他最好的方式。雖然她分明知道,如果嫁給他,就能做正頭娘子,那是自己曾經渴求的生活。
聞言,崔晟舉起手,衆長隨停止了拳腳,後退到了他的身後。
權墨冼忙上前扶起彭長生,道:“在下謝過小侯爺手下留情。”崔晟確實留情了,要不然彭長生此刻不可能還能走路。
對這些高高在上的權貴來說,哪怕打死一個舉人,頂多被彈劾責罰而已。敵強我弱,他不會在這個時候犯倔,趕緊帶着彭長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去醫館驗傷敷藥纔是正經。
見他低頭,崔晟笑了笑,道:“你倒是個識趣的。”說着,示意長隨遞上一個荷包,道:“這是藥錢。”
崔晟雖然不知道他們的身份,但看兩人的着裝氣質,也能猜出是讀書人。何況權墨冼長眉星目,氣質挺拔如修竹,一看就不是凡物。對方既然主動讓步,他也不願將此人得罪的太狠。
權墨冼恭敬的接過荷包,便扶着彭長生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