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聽說冷家那個逃婚的小姐回來了。”
“嗯,你打哪兒聽來的。”
“什麼哪兒聽來的,我前不久還在街上看到她了呢。”
“哦,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我耍你們倆幹嘛?”
賈玉萍走在擁擠的市集街道上,聽到了幾個姐妹的碎話,氣的惱羞成怒。
她緊握雙拳,目光兇狠,質問道:“你們說的可是真的?”
“哎喲,都是自家姐妹騙你幹嘛?”一紅衣貴婦道。
一個青衣婦女接道:“姐姐這件事你不會不知道吧,冷家沒通知你?”
一個皁衣婦女忙接道:“啊,姐姐你真的不知道啊,哼,他們冷家太不把你放在眼裡了擺明了把你猴耍呢。”
最後一名褐衣婦女善意的提醒:“你趁早快去冷家看看吧,去晚了他們該把女兒給藏起來了。”
說長道短搬弄是非是女人的天性,這幾個女人自然也不例外,她們可想等着賈玉萍去冷家挑釁這樣纔好看戲呢。
賈玉萍哪裡咽得下這口氣,她張開嘴冷吼了一聲,彷彿要噴火,急忙攙扶着侍女往家裡趕。
冷府裡,荷香剛起牀,正在梳妝打扮。
金珠糾着她的一縷青絲,梳理着:“小姐離家這三年格外美麗了呢。”
銀珠仔細挑選着首飾,道:“鳳仙閣的錦娘竟敢薄待小姐,小姐放心老爺和少爺是不會放過鳳仙閣的。”
荷香聽之大驚,眉都畫歪了急忙修正:“你們手腳麻利點,我還忙着去給爹孃請安。”是,是錦娘教了她當青樓女子,不過當初可是自己自願的,所以不能連累旁人。
銀珠挑了一朵粉色的絹花,在小姐頭上比了比,道:“小姐是要去爲鳳仙閣那個錦娘求情麼?”
荷香接過絹花插在鬢角,道:“是的,不必勸我這個那個,我決定的事從來不會有更改。”
銀珠不再多嘴,她知道現在這個小姐的確跟以前不一樣了。
荷香梳洗打扮完畢以後,來到大堂給父親母親請安。
“秋心,你剛回家,今天可以不用來請安的。”蘇如煙急忙親切地去拉女兒的手。
荷香把端茶端給父親母親,道:“怎麼可以,父親母親含辛茹苦把我撫養長大,我需得懂得感恩才行。”
冷自識欣慰喝了茶:“女兒離家三年的確和過去不一樣了,更成熟更懂事了,看來出去這一趟還是去對了。”
蘇如煙甩了甩手絹:“對什麼對呀,鳳仙閣那個鴇母居然教我的寶貝女兒做青樓女子,哼,我是不會放過她的。老爺,馬上叫人去收拾她。”她一向是個嫉惡如仇的人。
荷香心裡一慌,打翻了茶盞:“女兒今日來就是爲她求情的,錦娘雖然讓我做青樓女子接客,可是並沒有強硬要求我做什麼。她像疼女兒那樣疼我,若不是她,只怕此刻我還在東街做乞丐做着討飯的日子。所以,請父親母親放過鳳仙閣放過錦娘吧。”
說到做乞丐這件事簡直是蘇如煙心裡不可抹去的傷疤,他還想爭辯:“可是……”冷自識急忙拉住了她的手,瞪了她一眼:“聽女兒的!”蘇如煙再不敢說二話。
荷香盈盈然拜倒,道:“多謝父親母親。”
冷自識伸手扶起了女兒:“鳳仙閣的人和事爹都可以不計較,可是你青樓女子的身份還是有必要抹去的,這件事我會交給你哥哥去辦。”
荷香默默點頭:“女兒明白。”
蘇如煙兩行清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用手絹擦了擦眼角,道:“好,從今日起柳月華這個人就徹底從人間蒸發了。”
在一家人其樂融融相處的時候,賈玉萍又帶着兒子來壞事了。
她剛跨進門檻就把披風丟給看門的丫鬟,拍手大聲嚷嚷道:“好啊,真是太好了,你們一家人其樂融融的真令人羨慕啊。”
蘇如煙一見到賈玉萍就立馬明白了她此行的目的,她垮了臉:“你來幹嘛?”
賈玉萍不懷好意地一笑:“這還用問?當然是來看我未過門的兒媳婦了。”說着拉過荷香的手:“好姑娘,出去這三年真教我和若蘭好生牽掛呢。”
梅若蘭面色蒼白由兩個丫鬟攙扶着,他朝荷香輕輕笑了笑,荷香也回之一笑。
冷自識因爲有過去和賈玉萍青梅竹馬的情分在,所以不好說什麼。
“兒媳婦,什麼兒媳婦我怎麼不知道?”蘇如煙故作迷糊。
賈玉萍咯咯陰笑,道:“姐姐何必裝聾又作啞,這冷梅兩家喜結良緣珠聯璧合的美事在揚州城可是婦孺皆知的,怎麼……如今姐姐想……”
蘇如煙拱拱鼻子,翹翹嘴,道:“妹妹何必翻這舊賬,這已經是三年前的舊事了,彷彿是梅家先和我們冷家恩斷義絕的吧,怎麼如今又想來巴結?我們冷家可不是藕斷絲連的人家!”
“姐姐這張嘴可真厲害,能把死的說成活的,能把黑的說成白的,恐怕棺材裡的死人聽了姐姐的話也能馬上跳起來手舞足蹈的吧?”賈玉萍揉着手裡的絲帕,趾高氣昂道。
蘇如煙被氣的七竅生煙,紅了臉色,語氣開始結結巴巴:“你……”冷自識見狀忙擋在了她身前道:“我們冷家說話算話,不會翻臉不認賬的。”
賈玉萍彷彿勝利了,立即對冷自識露出小女兒家羞澀的姿態:“自識,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還是你最瞭解我懂我的心。”
蘇如煙忙吹鼻子瞪眼,嘴上說:“是呀,我們冷家重情重義,不像有的人家呀專門忘恩負義。”心裡卻在暗罵:呸,狐狸精,勾引我夫君,真不要臉!
賈玉萍得意忘形,簡直就要上天了,她插腰挺胸道:“若蘭,還不快來拜見你的岳父岳母。”
荷香默默聽着,雖不明白事情的始末卻也瞭解了一二,她是要嫁給梅家做兒媳婦的。
“小婿……拜見岳父岳母……願……願岳父岳母福如東海壽比南山!”若蘭由兩個丫鬟攙扶着,彷彿用盡了所有力氣,才行完兩個鞠躬禮。
荷香怕梅若蘭摔倒忙過去幫忙攙扶住了他,她望着他的臉色就知道他這是胎裡就坐下的毛病,不容易治好。
蘇如煙再次垮了臉:“男女授受不親,秋心你快給我過來!”
賈玉萍急忙拉住了荷香,道:“瞧我們秋心還未過門就如此體貼,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兒媳婦幫幫未來的丈夫是沒錯的。”
冷自識向賈玉萍表示歉意,他道:“還未過門,秋心和若蘭還是得保持距離有個規矩纔好。”
賈玉萍不願違拗心上人的意願,只得作罷。她嚥下了即將出口的話,把目光轉到蘇如煙身上。
蘇如煙呻吟道:“嗯,我身子突然很不舒服,秋心你來扶我下去歇歇。”
賈玉萍變了臉色:“真是奇怪啊,姐姐怎麼就突然不舒服了,妹妹帶來了上好的老山參、血燕窩和阿膠,姐姐拿去吃吧。”
蘇如煙沒有伸手去接,而是使喚丫鬟收下了禮品。她雖然收了禮,可轉過身還是會扔到茅坑裡。
荷香忙看了若蘭一眼表示歉意,又過去扶住蘇如煙。就在這個時候蘇如煙和賈玉萍已經用眼神廝殺了幾十個來回。莫說賈玉萍送她老山參了就是她把天上的蟠桃摘來送給她她都不會收,在她眼裡賈玉萍就是個與她夫君還藕斷絲連的狐狸精,而且這個狐狸精每過十天半個月就要來發一次騷。
梅若蘭昏昏欲倒、搖搖欲墜快要支持不住了,冷自識忙讓丫鬟扶他坐下。
荷香和蘇如煙母女兩攙扶着出去。
出了門,荷香問到:“娘,你怎麼了,哪裡不舒服?”秋心知道蘇如煙是假裝的,她雖然是個直腸子可也需要臉面。
蘇如煙摸了摸略微有些歪了的髮髻,懶懶回答:“沒什麼,不過就是被狐狸精的騷氣暈到了而已。”
荷香明白孃親在說誰,但不打破,試探着道:“娘,我和梅家少爺真的有婚約?”
蘇如煙不高興道:“三年前到是有,不過三年後的今天可就說不準了。賈玉萍想娶你做兒媳婦簡直是白日做夢。你可不許答應你爹嫁給她兒子。”
荷香又問道:“娘,你對梅少爺有什麼偏見麼?”
蘇如煙心直口快道:“我對她沒什麼偏見,但我對他娘有偏見,她都是個寡婦了還三天兩頭來騷擾你爹,我怎麼看怎麼覺得她居心不良,她娶你做媳婦肯定是想接機來拉攏你爹的心。哼,當了寡婦還想嫁人真是不要臉!”
荷香道:“看來你和爹還有賈伯母年輕時的有着說不清的糾葛。”
蘇如煙不願提起往事,道:“你也不記得過去的事情了,說這些也是無益。事到如今娘只問你一句話,你願不願意嫁給梅若蘭?你若不想嫁你爹也不會爲難你的,他要是敢爲難你我就跟他拼命!要是我也拼不過他的話你只有再來一次逃婚了。”
“我三年前逃婚了?”荷香莫名其妙地問道,這不像是自己會做的事。
蘇如煙扶着她細膩纖白的手,道:“嗯,是的,昨晚我都忘了跟你說這件事,不然你以爲你是怎麼失蹤的?被逼着嫁給不喜歡的人就逃婚這纔像我蘇如煙的女兒。你知道麼,當初你外公逼我嫁不喜歡人我就逃過婚,只不過被抓回來後差點打死,你就幸運多了。”
“那,那個時候娘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麼?”荷香問到。
蘇如煙解釋:“有是有,他叫做夏靈臺,曾經幾度奪走了我的心魄。我想如果當初我沒有遇到他也許就真的安分守己嫁給那個人了,也就不會有和你爹的這些事情了。所以呀,找一個喜歡的人難,找一個懂你的人還是難,找一個能相守一生的人就更難了。好孩子,爲了下半生過得自在舒心,還是要找一個喜歡自己自己又喜歡的人。”
荷香想了想,道:“爲了不讓爹和你爲難我還是同意了吧。”
蘇如煙急忙爭辯:“可是他體弱多病不知道能活多久,孃親是怕你才變成寡婦啊。”
“娘,你放心,他的病不是什麼大病我應該能治好。”荷香接住微風吹過來的一片落葉,把它撕碎。
蘇如煙又爭辯:“孃親知道你的醫術高明,可是他的病不重也不輕啊,大夫都說了是胎裡坐下的毛病,不可能恢復得和正常人一模一樣的。”
荷香伸出手,讓風把細碎的落葉吹走:“娘你不必再說了,我明白,我都明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