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扭頭看着躺在牀上的知畫,才發現知畫的身上,不知何時,再一次從繃帶上滲出血色來,而知畫臉上的汗珠,已經順着臉頰滾落到了下巴上。
原來這個知畫一直咬牙忍着……
這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對主僕?!紅衣突然發現她有些看不懂這主僕兩個人了。
顧夕謹挨着知畫坐在了牀沿上,掏出一方手帕來,仔細的替知畫擦拭額角的喊住,嗔怪道:“我跟你說過好幾次了,身子纔是本錢,纔是最重要的!你怎麼總是忘記?等身子好了,再去找我,不也一樣?你瞧瞧,把自己折騰成這樣,於事無補不說,還添亂不是?”
知畫聽着顧夕謹的責備聲,躺在牀上,朝着顧夕謹傻傻的笑:“剛纔只是一心想着要找到姑娘,所以就忘記姑娘的話了,以後再也不會了。”
“以後若是再忘記,就不要怪我罵你!”顧夕謹朝着知畫做出了一臉兇惡的模樣,可是那模樣,不論從哪方面看,不但沒有絲毫兇惡的模樣,反而帶着絲絲的寵愛。
“是,是,以後若是再忘記,姑娘就……”知畫拉着顧夕謹絮絮叨叨的說着。
紅衣站在一邊,看着那一對真情流露的主僕,不知道怎麼的,或許是眼睛裡進了沙子,眼睛迷濛起來,一股暖暖的水霧順着眼角溢了出來。
主僕兩個不知道說了多久,紅衣和丫鬟站在一邊,靜靜的看着,不忍打斷這和諧又溫馨的一幕。
最後還是紅衣硬着頭皮開口了:“姑娘,你身子也不好,知畫姑娘也需要休息,不如先回去歇着,等身子好了,你和知畫有的是功夫說話。”
知畫一聽,頓時身子一僵,猛地拽住了顧夕謹的手,着急起來:“姑娘,你也受傷了嗎?傷哪裡了?”
顧夕謹輕輕的拍了拍知畫的手:“你休要聽她胡說,我沒事,只是小小的一點擦傷,休息一下就沒事了,你沒見,我能走過來看你麼?若是真的有事,我定然是讓人扛着過來了。”
知畫盯着顧夕謹看。
顧夕謹含笑看着知畫,臉上根本看不出絲毫的不妥來。
知畫終於相信了顧夕謹說得話,但也不再和顧夕謹說話,連聲的催促着:“姑娘快回去歇着,等養好了身子,我們有的是時間說話。”
顧夕謹其實也已經支撐不住,聽知畫這麼說,便點頭應道:“你也好生歇着,若是身子不適要立刻跟丫頭說,讓她去請大夫去!”
知畫很用力的點了點頭:“姑娘放心,我心中有數的。”
顧夕謹點了點頭,站了起來。
紅衣連忙上前一步,伸手去攙扶,卻被顧夕謹緩緩的推了開去,紅衣愣了一下,剛要開口說話,卻發現顧夕謹一步一步的朝着丫鬟走去。
丫鬟呆愣的看着顧夕謹朝着她走進,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反應。
顧夕謹在丫鬟的面前站住了:“你好生照顧知畫,我不會虧待你的。”
丫鬟沒有想到顧夕謹竟然是這個話,當即不住的點頭:“姑娘放心,我一定會好生照顧知畫姐姐。”
“嗯。”顧夕謹讚賞的點了點頭,伸手在衣兜裡摸索了一下,掏出一錠散碎銀子來,“這個你拿着,只要知畫身子恢復的快,我不會吝嗇銀子的。”
丫鬟看着顧夕謹手中的銀子,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把目光投向了紅衣。
紅衣連忙上前一步,呵斥道:“還不快謝過姑娘的賞!”
丫鬟一聽,高興的裂開了嘴角,從顧夕謹手上接過了銀子,屈膝行了一個福禮:“姑娘放心,奴婢一定會好好照顧知畫姐姐的。”
顧夕謹轉身出去,並沒有要紅衣攙扶,挺直了脊背,極力的裝出一副沒事的樣子,可是那略顯得僵硬的腳步,和挺得有些僵直的脊背,在不經意間泄漏了她此刻的身子並不是舒適。
作爲極其熟悉顧夕謹的知畫,自然發現了其中的不對勁,可是她卻沒有說出來,就這麼靜靜的看着顧夕謹,只是卻在不知不覺間,淚水已經順着臉頰流了下來,浸溼了枕巾。
紅衣匆忙叮囑了丫鬟一句,連忙跟着顧夕謹的步伐,衝了出去。
紅衣剛出屋門,就看見顧夕謹扶着柱子站在廊檐下,不住的喘氣,看不住顫抖的肩膀,那微微哆嗦的雙腿,都顯示出,顧夕謹此刻虛弱到了極點。
紅衣輕嘆了一口氣,走過去,站在了顧夕謹的身邊,壓低了聲音道:“姑娘,你這是何苦?”
顧夕謹擡起頭,滿是汗珠的臉兒對着紅衣:“你不懂。”
“我是不懂,可是我看得出來,知畫姑娘在您的心中,佔着很大的位置。”紅衣和顧夕謹並肩站着,擡頭看着天際那不住閃爍的星星,“其實我很羨慕知畫,羨慕她有您這麼一個主子,羨慕她和您之間的姐妹感情。”
紅衣緩緩的說着,剛纔的那一幕,紅衣發現顧夕謹和知畫之間的感情,早已經超越了普通的姐妹之情。
姐妹之情?
紅衣想着這四個字,忍不住笑了,血緣姐妹之間,真的有姐妹之情麼?想想納蘭府的那些個姐妹,紅衣突然覺得這四個字簡直就是笑話。
“走吧。”顧夕謹卻絲毫沒有想要和紅衣探究這麼問題的意思,緩緩的站直了身子,手放開了柱子,可能是剛纔堅持太久了,身子搖晃了一下,差點跌倒在地。
紅衣連忙伸手攙住了顧夕謹,顧夕謹身子一軟,就倚在了紅衣的身上。大半的力氣,就移到了紅衣的身上。
紅衣扶着顧夕謹,還不如說是扛着顧夕謹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一回到屋子,顧夕謹就把自己扔在了牀上,擡起頭看着紅衣:“紅衣,剛纔謝謝你。”
“不必。”紅衣低着頭,替顧夕謹細心的替顧夕謹蓋上了被子,又仔細的掖了掖被角,“姑娘照顧好自己的身子,早些康復,就是奴婢的福氣了。”
“你放心,我不會在任性了,看見了知畫,見她沒事,我就心安了。”顧夕謹一邊說着,一邊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紅衣站在牀邊,靜靜的瞧着顧夕謹,瞧了很久,才又嘆了一口氣,拿起了放在一邊的繡棚,細細的繡了起來,不知道爲什麼,紅衣突然發現這一次,不知怎麼的,她特別的安心,心特別的寧靜,從記事起,從來沒有這麼安心過。
剛纔顧夕謹和知畫之間的交流,一直在她的面前浮現,原來人與人之間,還能做到這樣!
這是不是叫做以心換心?
紅衣沒有深入去想,只是這一刻,她突然心中浮起一抹希望,若是侯爺真的把自己撥付給姑娘,她是不是也能以真心換得姑娘的真心?
接下去的日子,悠閒而又寧靜。
顧夕謹每日裡在院子裡坐着曬太陽,過了幾日,知畫也已經能從屋子裡了,主僕兩個就在院子裡對坐着,說一些有的沒的,可是兩個人都下意識不去提知竹這個名字。
正因爲不提知竹這個名字,兩人眉心上的擔憂一日勝過一日。
這一日,兩人又準時的出現在了院子裡,知畫擰着眉心瞧着顧夕謹,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姑娘,知竹姐姐沒事吧?”依着知畫那爽直的性子,能熬上着五六日纔開口發問,已經是難得了。
顧夕謹沒有說話,只是輕輕的嘆了一口氣。
那一日,她跟納蘭榮臻提出來,讓他把知竹也接過來,納蘭榮臻也答應了,可是這麼多天過去了,知竹卻音信全無,顧夕謹心中的不安一日甚過一日。
她也曾讓紅衣去找過納蘭榮臻,可是得到了消息卻是納蘭榮臻並不在山莊上,出去了,可是這一出門,卻一直沒有回來……
她也曾讓紅衣去找過高逢春,可是得到的回答,卻是高逢春跟着納蘭榮臻一起出去了,也一直沒有回來……
她不知道什麼時候起,高逢春竟然和納蘭榮臻走得這麼近了,納蘭榮臻竟然這麼信任了高逢春了……
並不是說,她對什麼事情都持着懷疑態度,只是這一次的事情,實在是太過詭異,詭異的讓她不得不懷疑一切!
那個車伕是高逢春帶去的,那三個女子也是高逢春帶去的!
車伕和三個女子,若是不出意外,應該是納蘭榮臻安排的!
而納蘭榮臻安排去接她的人,怎麼可能會出意外?她可是他的藥引子,她若是出事了,他豈不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
可是偏偏就是最不可能出意外的人,出了意外……
這一切若是掰開了,揉碎了去想,顧夕謹越想越是心驚,越想越是害怕,越想越是……
難道說納蘭榮臻身邊的人有內奸?可是那內奸一刀殺了她豈不是更好?爲什麼要用這種溫水煮青蛙的法子?
顧夕謹只覺得自己想的腦袋疼,可是就是想不出這到底是爲了什麼?!
“姑娘,姑娘,你怎麼了?”知畫見自己的一句問話,讓顧夕謹再一次出神起來,瞧着顧夕謹那臉色瞬變的模樣,知畫的臉漸漸的垮了下去,“姑娘,知竹,知竹姐姐是不是,是不是出事了?”
知畫這一句話,簡直就是石破天驚,顧夕謹猛地瞪大了眼睛,瞅着知畫:“你,你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