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如玉在聽了顧夕謹的這番話之後,倒是愣了一下,看向顧夕謹的眼中雖然依舊帶着敵意,但是那殺意卻陡然間小了很多。
一直候在一邊,看笑話的命婦們,見話說到這裡,若是再說下去,必然會鬧僵,連忙出來打圓場:“公主,郡主,想必太后娘娘現在已經等了許久了,有什麼話,不如等我們拜見太后之後再說,公主和郡主意下如何?”
“對,對!我們先去給皇祖母請安。”五公主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般,伸手拉住了顧夕謹的手,“走,我們請皇祖母給你做主!皇祖母最喜歡你這種怯生生的姑娘了。”
顧夕謹沒有防備,被五公主抓住了左手,只覺得五公主的手心冷冷的,滑膩至極,若不是顧夕謹心中明白拉着她的手的,是五公主,她一定會猛地甩開這隻手,因爲這隻手給她的感覺,實在是太不舒服了。
“你倒是真的好本事!”突然耳邊有一個極輕微的聲音響起,顧夕謹猛地扭頭,卻正好對上了納蘭如玉那張略顯得有些蒼白的臉,可就是這張臉,讓顧夕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顧夕謹從來不知道人的臉,竟然能變得這麼可怕。
那張臉上面有着怨毒,嫉恨等各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已經因爲扭曲而顯得有些不成模樣……
下意識的,顧夕謹往後面退了一步,讓自己距離納蘭如玉遠一些。
“靜敏姐姐,我們進去吧。”五公主的目光在納蘭如玉的臉上掃過,最後落在顧夕謹的臉上,霎時露出了滿臉的笑容。
顧夕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等到五公主用力的拽了她一下,纔想起來,她的封號是靜敏郡主……
“回公主的話,臣姓顧,閨名夕謹,若是公主不嫌棄,就喊臣夕謹也就是了。”顧夕謹輕輕的掙了一下,想要掙脫五公主的手,無奈五公主死命的拽着,怎麼也掙脫不了。
“夕謹?”五公主彷彿第一次聽說一般,也不管顧夕謹是不是下得來臺,“噗哧”一聲笑了,“姐姐,你爲什麼取了一個這麼俗到極點的名字?”
顧夕謹勾嘴一笑:“這個名字是先母取的,爲人子者不敢妄議。”顧夕謹一句話,就把所有的譏笑聲全都堵了回去!說笑話,她的名字是不是俗話,管別人屁事!
五公主曬然一笑:“夕謹姐姐,我們進去吧。”說着,拉着顧夕謹使勁的往壽康宮裡面拽。
顧夕謹真心不願意和五公主拉着手往裡面走,可是卻有掙脫不了,只得無奈的落後一步,不敢和五公主並肩。
芍藥跟在五公主的身後,看着落後半個肩膀的顧夕謹,眼中閃過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亮。
納蘭如玉跟在五公主的身後,目光時不時的落在顧夕謹的身上,只是這時候的納蘭如玉,臉上已經是一片平靜,溫順的跟在兩人的身後,就如受了委屈的小媳婦一般。
芍藥的目光偶然也掃過納蘭如玉的臉,把納蘭如玉的所有的表現,全都收在了眼底。
壽康宮的佈置沒有什麼出奇之處,處處取一箇中庸的意思。
衆人沿着抄手遊廊走了一會兒,一個寬闊的院子,就出現在了衆人的面前。
芍藥緊走兩步,就到了衆人前面,朝着迎面而來的宮女笑道:“杜鵑姐姐,煩請回稟太后娘娘一聲,各位夫人,姑娘來給太后娘娘請安了。”
杜鵑笑着應了一聲,走過來屈膝給衆人行了一個禮:“奴婢給各位夫人,姑娘請安。太后娘娘正在正殿中等着各位呢,皇后娘娘也已經到了。”
杜鵑的言外之意,在場的衆人都已經聽懂了,這意思就是,你們來得太晚了,連皇后娘娘都已經到了,你們卻現在纔來!
衆人當即惶恐起來,剛要謝罪,卻聽見五公主的聲音響了起來:“杜鵑姐姐,她們早就已經來了,只是路上被我攔着說了幾句話,這才遲了,我這就給皇祖母請罪去。”
“公主……”杜鵑剛要開口說話,卻發現五公主拽着顧夕謹朝着正殿跑去。
顧夕謹被五公主拽着往前面跑,頓時嚇得臉都黑了!
這算是怎麼回事?這不是把她往死裡坑麼?她可不願意明年的今日成爲自己的祭日!
“公,公主……”顧夕謹用力的喘着粗氣,一隻手捂着胸口,顫聲道,“臣,臣跑不動了,公,公主先,先進去吧……”
五公主扭頭看了一眼前面不遠處的抄手遊廊,也不過才十幾步的距離,這就跑不動了,還喘成這樣,她這是在騙鬼呢?!
可是顧夕謹卻不管這個,依舊站在原地,彎着腰使勁的喘氣,一副真的是跑不動了,真的是累極了的模樣……
五公主心中的怒火,已經升了起來,這個顧夕謹真的是給臉不要臉!她已經做出了這麼多的努力,可是她不但絲毫不記情,反而還做出這麼一副鬼樣子來!
可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她卻不能發作,否則明兒個傳到父皇的耳中,她鐵定要吃掛落的!但是難不成就這麼放過了顧夕謹?五公主心中卻是千萬個不願意的!
她猛地用力的拉了一下顧夕謹,笑着道:“夕謹姐姐,來我扶你一把……”可是任憑她怎麼用力,顧夕謹卻怎麼也不肯挪動一下,五公主心中氣憤到了極點,但是心中卻也已經明瞭,這個顧夕謹是不肯順從了,她若是在堅持下去,那就要落到有心人的眼中了。
“那夕謹姐姐,你好生歇一會兒,我先進去了。”五公主也是個果斷的,見事情不可爲,立刻就放棄了要拉着顧夕謹一起進殿的打算,放開了顧夕謹,說了一句場面話,轉身進殿去了。
顧夕謹看着五公主的背影消失在大門之內,一直吊在喉嚨口的心,這才緩緩的放了下來。
芍藥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顧夕謹:“郡主若是站不住,就挨着奴婢。”
顧夕謹擡起頭看了芍藥一眼,卻見她朝着自己擠了一下眼睛,當即滿臉的感激:“多謝芍藥姑娘。不知能不能讓我的丫鬟進來……”
在壽康宮的門口,衆人帶的丫頭僕婦,全都被攔在了外面。
“這……”芍藥的臉上頓時閃過一絲爲難,“郡主若是有什麼事情,只管吩咐奴婢就是了。”
顧夕謹當即明白了,她是不可能把知竹和方媽媽叫進來了,連忙笑道:“那就麻煩芍藥姑娘了。”一邊說着,一邊把一個荷包塞進了芍藥的手中,“還請芍藥姑娘多關照纔是。”
芍藥倒也沒有拒絕顧夕謹的好意,手腕一翻,把荷包塞進了自己的兜中,扶住了顧夕謹笑着朝各位外命婦說道:“各位夫人,姑娘,請跟奴婢來。”
一行人剛走到滴水廊檐下,杜鵑就快走兩步,站在門口朝着裡面喊道:“稟太后娘娘,各位夫人和姑娘求見。”
“太后娘娘宣各位夫人和姑娘覲見。”正殿裡面傳來太監尖細的聲音。
“是。”芍藥應了一聲,輕聲問顧夕謹,“郡主可是好一些了?”
芍藥可是已經這場戲做足了戲份了,顧夕謹自然不會辜負她的好意,滿臉感激的朝着芍藥笑道:“多謝芍藥姑娘,今日多虧了芍藥姑娘,否則我就出醜了。”
芍藥朝着顧夕謹笑了笑,卻沒有再說話,只是微微的朝着後面退了一步,朝着衆人屈膝行了一個福禮:“各位夫人,姑娘,太后娘娘請各位進去。”
衆人連忙朝着芍藥點頭笑了笑,這才按照品秩,魚貫着進入了正殿。
顧夕謹站在第二梯隊,她低着頭站在幾個年老夫人的身後,偷偷的掃了一眼正殿,卻見正殿的裝飾十分的樸實,並沒有想象當中的富麗堂皇。
太后娘娘一身碧霞雲紋連珠對鳳紋錦衣,頭戴七尾鳳釵,雖然頭髮有些發白,但是精神矍鑠,坐在正中間的檀木鳳椅上,臉含微笑。
太后娘娘的下首坐着一個身穿明黃挑金絲九鳳錦衣,頭戴九尾鳳釵的中年女子,臉上的神情卻不如太后娘娘那般和藹可親,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就在顧夕謹偷偷打量的時候,衆人已經整齊的屈膝行禮:“臣祝太后娘娘萬福金安,皇后娘娘萬福金安。”
“快,快起來。”太后娘娘伸手虛扶,一邊吩咐站在旁邊的宮女,“快給各位老夫人看座。”
宮女忙引了各位年高德重的勳貴夫人們坐了,太后娘娘看着這些人坐了,又有宮女端了茶水上來,這才拉開了話匣子。
太后娘娘和各位老夫人說話的時候,皇后娘娘就端坐在一邊,臉色一直是淡淡的,從頭至尾,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太后娘娘和這些勳貴夫人們寒暄了一會兒,五公主也不知道從何處鑽了出來,走到太后娘娘身邊,挨着太后娘娘站了:“皇祖母……”一邊說着,一邊眼睛就已經掃到了顧夕謹的身上。
顧夕謹正站在一個年老勳貴夫人的身後,低着頭,裝木柱子,突然感覺到身上一冷,倏的擡起頭來,正好對上五公主的眼睛,當她看見五公主眼中精光的時候,她就知道要出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