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還沒有等她想出應對的法子,依偎在太后身邊的五公主,已經開口說話了:“皇祖母,孫女兒剛纔過來給皇祖母磕頭的時候,見着了一個有趣的人兒,和她說了一會兒話,這才耽擱了大家給皇祖母磕頭。”
“哦……,竟然有人能入得了你的眼,倒也是一件意外!是哪一家的女娃兒,告訴皇祖母,也讓皇祖母瞧瞧,到底是個怎麼樣的人品。”太后娘娘慈愛的摸了摸五公主的頭,笑着道。
五公主卻沒有直接回答太后娘娘的話,反而扭頭看向皇后娘娘:“母后,兒臣覺得有趣的那個人,可是和母后也有關係呢!”
“哦,那哀家到也要好生瞧瞧。”皇后娘娘終於開口說話,嘴角浮起一抹笑容,但是這抹笑容卻是極淡的,聲音有些軟糯,卻依舊聽不出情緒,還是淡淡的。
納蘭容卿說出這句話的時候,扭頭看向了五公主,只是看向五公主的時候,那眼神依舊淡淡,和太后娘娘對五公主的寵溺,根本就是兩個極端。
顧夕謹瞧着納蘭容卿的模樣,一抹怪異的感覺從心底升了起來,不知怎麼的,她覺得,這個皇后娘娘,對這個五公主,並不是十分喜歡!
但是一個不得皇后娘娘喜歡的公主,竟然能夠在宮中這麼張揚,豈不是怪事?既然皇后娘娘不喜歡五公主,那麼她又爲什麼讓納蘭家的姑娘給五公主做陪讀?這豈不是自相矛盾麼?
容不得顧夕謹把心中的疑惑整理清楚,就看見五公主已經站直了身子,然後筆直的朝着她走了過來。
顧夕謹臉上的笑容頓時就僵住了,心中已經把五公主罵了個狗血淋頭!
這個五公主到底吃錯了什麼藥,非要害死她才肯善罷甘休?!
“夕謹姐姐,來。”五公主笑得一臉的無邪,伸手就拉住了顧夕謹的手,使勁的把顧夕謹朝着正殿的中間拉。
顧夕謹雖然心中十萬個不願意,但是在這種場合之下,卻怎麼也不能夠和五公主對着來,無奈,只得僵笑着,跟在五公主的身後,走到了正殿的中間。
“皇祖母,你看,這就是夕謹姐姐。”五公主揚起頭,朝着太后娘娘嬌嗔的喊着。
五公主可以這樣,可是顧夕謹卻怎麼也不敢的,“噗通”一聲,雙膝跪在地上,用力給太后娘娘磕了一個頭:“臣請太后娘娘萬福金安。”顧夕謹的這個頭,磕得很實在,額頭撞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響。
太后娘娘原本已經冷下來的臉,在聽見這一聲響的時候,終於和緩起來,笑道:“真是一個實誠孩子!當心頭疼!”
顧夕謹擡起頭來,一臉虔誠的看着太后娘娘:“回太后娘娘的話,臣看着太后娘娘慈祥的笑容,聽着太后娘娘如春風化雨一般的聲音,臣心中就不由自主的對太后娘娘生出一股崇敬之情,就忍不住想要給太后娘娘磕一個頭,以表達心中的敬仰之情。”
顧夕謹忍着全身的不適,那這番馬屁用力的拍了過去,祈禱着但願太后娘娘愛聽這些話,然後努力放過她這個可憐的小螻蟻!
在太后娘娘這尊龐然大物面前,她稱自己是螻蟻,算起來,還算是看得起自己!
若是她惹得太后娘娘不開心,她相信,太后娘娘只要伸出一隻小手指,就能夠把她碾得粉身碎骨!即便是獨孤傲天都救不了她!
顧夕謹這番話出口,整個正殿中一片靜寂,所有的人,全都睜大了眼睛看着顧夕謹,眼中全都是驚詫,
太后娘娘怔忡了一下,旋即笑出聲來:“果然是個實誠的!這種說辭,我倒還是頭一次聽見,聽着怪新鮮的!”
顧夕謹聽着,一口鮮血差點吐出來,她絞盡了腦汁想出來的諂媚之詞,在人家耳中,卻只是覺得新鮮而已!不過,新鮮就新鮮的吧,好歹總比人家聽着厭煩好的多!
“回太后娘娘的話。”顧夕謹雖然心中腹誹,但是臉上卻依舊一片虔誠,“這是臣心中的話,臣讀書不多,說不出什麼好聽的話,只知道把心中的真實想法說出來。”
太后娘娘臉上的笑容越發的和藹了,笑着吩咐身邊的宮女:“快把這個姑娘扶起來,怪可憐見的,讓她一個錦杌坐着說話。”
宮女一聽,連忙去搬了一個錦杌過來,想了想,放在了皇后娘娘的下首,引着顧夕謹坐了。
顧夕謹沒有想到,她竟然坐在了皇后娘娘的下首,這個皇后娘娘理論上應該是她的姑母,可是自從她進殿之後,皇后娘娘卻連眼角都不曾掃一下顧夕謹,那模樣,她顧夕謹在她的眼中,就是一個路人甲!
太后娘娘扭頭看着顧夕謹,奇道:“這個小姑娘是誰家的?我怎麼不認得?”
顧夕謹剛要開口回話,卻被五公主搶了過去:“這可怪不得皇祖母不認識,夕謹姐姐今日可是第一次進宮!”
“第一次進宮?”太后娘娘越發的奇怪起來,“瞧這孩子穿的,也是郡主的服飾,難不成是哪一家王爺的……”太后娘娘的話音還沒有落下,卻又被五公主搶了過去,“皇祖母,夕謹姐姐可不是王爺家的,而是納蘭舅舅家的。”
“哦,竟然是納蘭家的,哀家怎麼不知道納蘭家還有這麼一個孩子?”太后娘娘的聲音依舊和緩,但是臉上的笑容卻淡了下來。
這太后娘娘也是納蘭家的,只是和納蘭容卿卻不是一脈的,納蘭容卿的父親,只是太后娘娘的堂弟,納蘭容卿的祖父和太后娘娘的父親,纔是兩兄弟,只是太后娘娘的弟弟英年早逝,斷了血脈,這才讓納蘭容卿的父親繼承了爵位,而在太后娘娘的心中,她早就把弟弟的死,記在了納蘭容卿父親的頭上。
這就是誰是既得利益者,誰的嫌疑最大!
五公主笑着道:“皇祖母這就不知道了吧?夕謹姐姐就是納蘭舅舅流落在外的女兒,還是九哥替納蘭舅舅找回來的呢!”
五公主這話說得就有些過了,自從見到五公主之後,顧夕謹自始至終沒有承認過她就是納蘭榮臻的女兒,而依着五公主現在的說法,不但把她的身份坐實了,而且還似乎她不滿納蘭榮臻沒有認她,所以她在五公主面前發牢騷了,這五公主纔會出來替她打抱不平……
顧夕謹心道不好,還沒有開口解釋,卻已經感覺到了,從身邊皇后娘娘的身上,傳來了一陣冰冷的寒意。
“皇祖母,你就跟納蘭舅舅去說說,讓夕謹姐姐認祖歸宗吧,否則夕謹姐姐太可憐了。”五公主一邊說着,一邊小臉已經垮了下來,臉上滿滿全都是對顧夕謹的同情,“皇祖母,你想啊,夕謹姐姐一個人孤零零的從大胤來到大乾,不就是爲了認祖歸宗嗎?可是納蘭舅舅卻……”五公主說道這裡,停住了,低下頭,眼眶似乎已經有些紅了……
顧夕謹看着五公主那模樣,心中的怒火騰的就竄了起來,恨不得撲過去,一把掐住五公主的脖子,讓她把剛纔說得那些話,全都咽回去!
她這簡直就是把她往死裡坑啊!
她和她之間,沒有殺父之仇,她也沒有放火少了五公主的家,她做甚麼,非要和她過不去啊!
納蘭容卿的臉猛地沉了下來,太后娘娘卻抿緊了嘴角,臉上的笑容依舊,看不出情緒的變化,而坐在一邊的貴婦們,臉上的神色各異。
有擰緊了眉心,擔憂的。
有滿臉的譏嘲,幸災樂禍的。
還有面無表情,彷彿剛纔什麼都沒有聽見一般,老神在在的,裝壁花的。
而身爲挑動者的五公主,卻是一臉的無辜,扭頭看着顧夕謹:“夕謹姐姐,我看着你臉上雖然笑得無所謂,但是我能夠體會到你心中的悲苦。”五公主的臉上無辜變成了同情,“你放心,有我皇祖母,定然讓你心想事成的!”
這天下還有比這個五公主更加自以爲是的嗎?她的哪隻眼睛看見了她心中的悲苦?她的哪隻眼睛看見了她強顏歡笑?
她以爲她是個什麼東西!
顧夕謹心中氣得差點一口鮮血噴出來!
“哼!”納蘭容卿見顧夕謹呆愣着站在原地,冷冷的哼了一聲,掃了一眼顧夕謹,眼中閃過一絲冷漠。
原以爲她是個好的,沒想到也是一個沒有腦子的!這麼明顯的陷阱都看不出,還以爲眼前的這個老太婆真的是真心爲她的,等到時候她被人吞噬的連骨頭都不剩了,纔會知道今天她的想法有多麼的天真!
納蘭容卿的這一聲冷哼,把顧夕謹從滿腔的怒憤中拉回神來,用力的吸氣,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再一次擡頭看向五公主,見她正用那種同情的目光看着她,只是那同情卻浮於表面,眼底全都是冷漠。
顧夕謹的心“咯噔”一下,霎時間,就如一盆冷水從頭澆下,整個人真正的冷靜下來。
她和五公主素不相識,她這麼賣力的表演,定然不是爲了她好!那麼她這麼做的是爲什麼?除了要害她之外,不當他想!
既然如此,那麼她能做的,只能是但凡五公主想要促成的,她就一定要反對!即便明知是陷阱,她也得往裡面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