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安。”顧夕謹走到老夫人面前,屈膝行禮,“不知母親喚媳婦前來,有何吩咐?”
老夫人垂下的眼皮,微微的動了一下:“起來吧。”
顧夕謹見着這情勢不對,心便提了起來,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以應對老夫人有可能出現的詰難。
顧夕謹躬身肅立在老夫人面前,等着老夫人開口,可是老夫人說完了這一句之後,似乎再一次進入了入定狀態,連眼皮都不曾動一下。
顧夕謹靜靜的站在老夫人面前,屋內除了呼吸聲,沒有一絲兒別的聲響,一陣陣檀香的味道鑽進她的鼻中,那種令人窒息的感覺,瞬間就抓住了顧夕謹的心,這種沉寂無言,最是考驗人的心性。
老夫人雖然不曾說話,可是那注意力卻全都放在顧夕謹的身上,見她不亢不卑的站在那裡,連一點兒的情緒波動都沒有,心中不由得黯然嘆了一口氣。
這個媳婦,越來越出乎她意料之外了!
若是盛兒有她這份心性……
老夫人一想到這個,心中一陣發苦!
若是這個媳婦能好生輔佐盛兒,也定然能把這個夫人侯府撐起來,只可惜……
老夫人一想到顧夕謹不願意和安明軒圓房,一直壓抑在心底的那股怒氣,騰騰的就往上竄。
顧夕謹感受到了老夫人情緒變化,心中越發的忐忑起來,她把這幾日的事情,從頭至尾細細想了一遍,怎麼也想不出來,到底什麼地方得罪了老夫人,於是臉上的神情越發的恭敬。
“這個獨孤公子,與你到底什麼關係?”老夫人終於開口了,只是這個語氣,卻不是很好,那隱約的怒氣,顧夕謹還是能感覺到的。
“回母親的話,媳婦上次去皇覺寺上香的時候,被人暗算,多虧了獨孤公子救命,那時候,獨孤公子是獵戶打扮,媳婦以爲是獵戶,後來遣人去酬謝的時候,卻怎麼也找不到了,昨兒個在靜安郡王妃那裡,才知道這個獵戶竟然是獨孤公子。”顧夕謹的聲音平緩,沒有絲毫的波動。
老夫人神色不變:“難不成你沒有任何的懷疑?”
“回母親的話,媳婦那時候九死還生,驚魂莫定,哪裡有心思去細細思考他是不是真的獵戶。”顧夕謹露出一臉的苦笑,心中卻越發的緊繃起來,老夫人步步緊逼的追問獨孤傲天,難道說……消息泄漏了?或者說,獨孤傲天對老夫人說了一些什麼?
“說得也是。”老夫人點了點頭,“今兒個早上,我與獨孤公子一起用餐,聽他說起了一些事情。”老夫人到這裡,頓住了,擡起了眼皮,看向顧夕謹,那眼中,全都是探究。
顧夕謹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勉強維持了臉上的平靜,讓自己看起來與平時無異,心中卻把獨孤傲天罵了一個狗血淋頭,把他家的祖宗八代都問候了一遍,這才淺笑着開口:“獨孤公子爲人知書達理,談吐文雅,想必與母親相談甚歡。”
老夫人見從顧夕謹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話鋒一轉:“我聽他談起了你,似乎他對你……”老夫人說到這裡又停住了。
顧夕謹的心差點從胸口跳出來,這個殺千刀的獨孤傲天,他到底跟老夫人說了一些什麼?!
“媳婦與獨孤公子並沒有瓜葛。”顧夕謹說着,臉上配合着顯露一抹怒氣,但是聲音依舊十分平淡。
“你不想知道他跟我說了一些什麼?”老夫人的聲音陡然一沉,眸光立刻犀利起來。
顧夕謹擡起頭,對上老夫人的眼睛,卻發現老夫人的眼睛閃爍了一下,心中一動,難道獨孤傲天並沒有和她說什麼,她只是在套她的話?!
“還請母親告知,獨孤公子和母親說了一些什麼?若是媳婦有哪裡做的不好,媳婦也好及時改了。”
老夫人卻不說話了,只是看着顧夕謹,見她連一點躲閃的意思都沒有,便突兀的換了一個話題:“既然那一次是獨孤公子救了,你又答應酬謝他一千兩銀子,今日就隨我去,把謝銀送過去吧。”老夫人說着,站了起來,剛纔的話題,卻再也沒有提起。
顧夕謹頓時心中瞭然,果然老夫人對獨孤傲天來意起了疑心,以爲她可能知道,這一大早的就把她喊了過來套話。
果然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不知道對上獨孤傲天這隻沒有節操的小狐狸,誰更甚一籌!
這一刻,顧夕謹倒是有些期待起來。
老夫人向着門口走了兩步,卻見顧夕謹依舊站在原地,並沒有跟上來,眉心微微的一蹙:“夕謹!”
“啊~”顧夕謹連忙回過神來,緊走兩步,扶住了老夫人,“媳婦的事情,還要勞煩母親出手,媳婦心中不安。”
老夫人慈愛的拍了拍顧夕謹的手臂:“不必不安,我們終究是一家人。”
“母親說得是,倒是媳婦想差了。”顧夕謹說着,扶着老夫人朝着外面走去。
燕兒和蘭香連忙迎了上來,老夫人看着燕兒道:“去拿一千兩銀票,隨我一起去藕香榭。”
知竹聽了,心中不解,輕聲道:“夫人,那一千兩銀票,昨日我們給他,他不是不要嗎?怎麼今兒個又……”
顧夕謹朝着知竹輕輕的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知竹連忙退了一步,站在了顧夕謹的身後。
顧夕謹扶着老夫人,在一副婆媳情深的模樣中,走進了藕香榭的院子:“公子呢?”
“回老夫人,夫人的話,公子還在睡着,沒有起身。”小丫頭行了一個禮,恭敬的回答。
老夫人的謊話被丫頭在不經意間當場戳穿,不但沒有絲毫的尷尬,連臉上的笑容都不曾僵一下,和藹的吩咐小丫頭:“向來獨孤公子昨兒個累着了,你吩咐院子的人輕聲一些,切莫要吵到了他。”
“是。”小丫頭恭敬的應了,正要轉身離開,又被老夫人喊住了,“讓廚房準備一些爽口的小菜,在熬一些粥,做一些可口的點心,以便獨孤公子起牀後,立刻就可以用。”
“是。”小丫頭應了一聲,這次卻沒有立刻離開,靜候了一會兒,見老夫人沒有繼續吩咐,這才轉身離開了。
顧夕謹心中對老夫人鄙視到了極點,但也對老夫人這種遇變不驚的能力佩服到了極點,這纔是人才!值得她在以後的日子,好好學習!
“母親,既然獨孤公子還沒有起來,不如我們先回去,等獨孤公子起牀之後,再過來。”
老夫人點了點頭:“你說得是,那我們先回去吧。”
顧夕謹扶着老夫人正要轉身離開,卻聽見一個溫潤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小侄給伯母請安,嫂夫人安好。”
老夫人和顧夕謹轉身,看見獨孤傲天一身藍色勁裝,從外面進來。
“公子這是……”老夫人看着獨孤傲天滿頭的汗珠,不由得愣了一下。
“剛纔去了花園練功。”獨孤傲天說着,笑道,“伯母請坐,待小侄收拾一下,再出來陪伯母說話。”
“公子請便。”此刻的老夫人就是一個十分慈祥的老人,看向獨孤傲天的眼中,滿是寵愛,“不急,你慢慢來就是。”
獨孤傲天行了一個禮,轉身進了屋子。
顧夕謹讓婆子搬了桌子和椅子來,放在院子中間的那棵大樹下面,扶着老夫人在椅子上坐了,又讓丫頭去沏了茶來:“母親,喝茶。”
老夫人伸手接過茶,緩緩的喝着,等獨孤傲天出來,顧夕謹退了一步,站在老夫人的身後。
獨孤傲天換衣服的速度很快,一身雨過天晴的錦衣,頭上幫着一根冰綢的天青色髮帶,整個人顯得飄逸無比,讓他原本妖孽臉龐,此刻看上去竟然有一種謫仙的感覺。
“讓伯母久候,小侄深爲不安。”獨孤傲天走到老夫人面前,笑着道。
“公子請坐。”老夫人把手中的茶放在了桌子上,轉身吩咐燕兒,“快讓廚房把早飯送過來。”
“伯母不急,小侄現在並不餓。”
“怎麼會不餓呢?”老夫人嗔怪的瞪了獨孤傲天一眼,“你既然稱我一聲伯母,我就託大把你當成子侄看待,你這樣一大早空着肚子起身去練功,這對身子可是不好!若是因此壞了身子,這讓我可怎麼心疼得過來!”
“多謝伯母,只是小侄習慣了。”
“習慣也不行!”老夫人做出一副強勢的模樣來,“你在別處我不管,可我這裡,就不行。”老夫人說着,轉身吩咐顧夕謹,“夕謹,你去跟林總管說,今日就把藕香榭的小廚房開起來,讓值夜的丫頭警醒一些,獨孤公子起來了,先讓他用些點心墊墊肚子,再去練功。”
“是。”顧夕謹應了一聲,轉身去找這個院子的管事媽媽。
老夫人見顧夕謹也離開了,又朝着獨孤傲天笑着道:“這早起要去練功,不能吃得太飽,但是空着肚子也不行,我待會兒會好好的叮囑丫頭的。”
“讓伯母費心了。”獨孤傲天一臉的感動。
兩人之間你一言我一語的,互動的十分和諧。
顧夕謹把老夫人吩咐的話,交代給了管事媽媽,又遣了小丫頭去把早飯拿來,領着小丫頭朝着獨孤傲天走去,卻聽見獨孤傲天正在和老夫人談肌膚的護理,只覺得一陣天雷滾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