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咱們就這麼放過他們?”林子豫不滿的扁了扁嘴角,狹長的眸子閃過一抹陰鬱與惡毒,一想到今兒個他丟失的東西,就倍感憎惡。
“着什麼急,馬上就有人替咱們收拾他們幾個。”蘇氏冷靜下來,腦子也清楚不少,瞄了一眼藏不住事兒的兒子,忍不住嘆了口氣,他這個兒子學問一流,但許是天賦異稟、靈潁卓然,全用在讀書上,對於後宅這些個事兒總是少根筋,還好有靈兒幫襯,不然還不知得出多少個事兒。
“孃親說的可是裕陽王王妃?”林初靈猜測道。
蘇氏滿意的點了點頭,沉吟道:“裕陽王王妃能有今天這個地位可不是撿來,一是仗着她和裕陽王早年的情分,二便是她有個兒子,既是長子,又是嫡子,才讓她在府中耀武揚威,壓制二房多年,現在她的兒子不能人道,也就無法繼承襲爵,註定她在裕陽王府日後別想好過,你們覺得一個本該得到天下的女人因爲一個小女子,而失去一切,她會如何?”
“……報復。”林初靈輕聲吐露道,同蘇氏相視一眼,淡淡的笑了起來。
話轉一頭。
大夫人趙氏帶着三人回了自個兒院子,杜婆子和彩香被下人帶了下去,杜婆子早已對活着不報希望,如行屍走肉般被人拖着走,至於她身邊那個小的還有些看不清,哭喊着不停求饒,整個院子就聽見她一個在那兒瞎喊,但是沒折騰多久,就被粗使婆子綁了個結實,扔去柴房,嘴裡也被堵了東西。
趙氏帶着顧明中回了屋子,將人給綁了,便讓下人都退出去,趙氏手上握着小爐,暖着有些冷的手指,四周飄搖着嫋嫋青煙,一時間無人開口。
對面的顧明中似乎受不了凝重的氣氛,乾咳了一聲,打破寂靜:“咳咳……”
趙氏好似這纔看到對方,歉意的笑了笑:“你看我,都忘了……顧大夫坐吧,咱們也是老熟人,沒恁多規矩。”
“……老夫站着就好。”此事的顧大夫從上到下都被人綁個結實,動都不好動,上哪兒能坐的下去,也正因此,趙氏纔敢和顧明中獨處,畢竟是個大男人,出什麼事兒她可吃不消,未免得不償失。
“聽說顧大夫家中人丁凋零,不過還有一個五歲的小孫子?”趙氏將手掌放在暖爐上頭不停摩挲着,語氣淡淡的,面上也沒有多餘表情。
“大夫人直說把,你我都是聰明人,否則剛纔老夫就不會保持緘默。”顧大夫一聽到自己的小孫子,無表情的面容出現一絲裂痕,稍顯激動的問道。
“既然顧大夫是個利索,那我也就不和顧大夫繞彎彎,我希望你能把那件事兒給攬下來,不要把我供出去。”趙氏放下手爐,乾脆道。
“您是說讓老夫應下給四小姐下毒的事兒?”顧大夫明知故問道。
趙氏犀利的眸子掃了過去,顧大夫絲毫不畏懼,挺直腰桿子和趙氏回視,少頃,趙氏收回視線,呷了一口手中的香茶:“說吧,你有什麼條件?”
“老夫的師弟在雲州定居,名叫紀寒盛,希望大夫人可以幫老夫把孫子安全送過去。”顧大夫直硬的語氣,帶了絲懇求。
“沒
問題。”趙氏乾脆的應道,不過是送個人,她本以爲要用銀子解決,這下子可以省了,要知道這些年一直是蘇氏掌家,她能剋扣的銀子本就不多,唯一在手中的幾家鋪子還要支撐皓兒的醫藥費,甚是拮据,雖然掌家之名馬上就能到手,但能省則省,回京之後需要大量銀錢打點,她要早些做好準備。
“……多謝。”顧大夫心事已了,真誠的彎了彎腰,因身上纏了繩子,動作有些勉強。
“不必,只要你記住自己的承諾便可。”趙氏高傲的擡了擡下巴,恢復以往的矜持,扯了扯從屋頂垂下的一根繩子,倚翠聽見掛在門口的銅鈴響了響,很快便進去將人帶了出來,趙氏了卻一樁心事, 甚是輕鬆,放下手中暖爐,朝窗邊走去,猛的伸手推開窗戶,一股股冷氣闖入溫暖的屋中,有什麼東西從空中飄落,細小零碎的白色小雪花悄然而至,趙氏伸出略顯寬大,粗黃的手掌,接住隨風飄揚的雪花,落在掌心的白色與她粗糙許多的肌膚形成鮮明對比,她已經老了,不再年輕,如花般的歲月已然消逝,這是無法爭辯的事實,雖然容顏不在,愛情不在,但她還有兒子,還有別人無法擁有的榮耀,這些東西她很快就能拿回來……明天,明天一切都將成定局。
在大夫人、三夫人離去之後,柳氏帶着林子絢先回了自己院子,林初晗則跟隨父親去了他的金雨軒,身後還跟着朱一鳴。
屋中,林元溪開門見山道:“朱大夫,晗兒究竟如何,這裡沒有其他人,你可以大膽的說。”
朱一鳴垂眸四處看了一圈,兩側有不少書籍,對面還有一方書桌,看來該是書房,這麼一想,朱一鳴便放了心,沉吟片刻,道:“回稟王爺,四姑娘的脈象平滑而綿延,圓滑而抖慄,寒氣入體,毒滯凝結,堆積一處,病入臟腑,因未及時調理,以至陰虛宮傷,受損過勞,壁薄弱虛,血脈不暢,實爲不足之症。”
“你說……不足之症?”林元溪冷傲的面容帶着一絲龜裂,不可置信的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撞翻了身後的椅子。
林初晗呆愣在原地,腦海一片空白,‘不足之症’是什麼意思,她當然知道,但她從未想過自己居然會有不足之症,現在想想,前世她與那個男人雖聚少離多,但他們畢竟成親多年,所做房事不少,卻未有半女一子,她一直以爲是自己的原因,因爲自己四處漂泊、居無定所,才以至她沒有孩子,直到死的那一刻,她都頗感遺憾……現在居然有人告訴她,這一切不是她的錯,是有人給她下毒,她纔會一直無子……而那個人就是蘇氏。
“正是,王爺。”朱一鳴肯定的回答。
林元溪急的在屋子裡亂轉,要知道身爲一個女子最重要的是什麼,賢良淑德、秀外慧中,這些都很重要,但最重要最基本的是生育,一個女子若不能生兒育女,她就不算一個真正的女子,而且,這樣的女子是嫁不出去,沒有一個男人會接受一個一生無子的女人,若真如此,晗兒一生就毀了……
林元溪臉色鐵青的衝朱一鳴問道:“可有辦法治癒?”
“因四小姐中毒已久,很難根除,加之恐怕已對孕器造成嚴重損傷,小人也不
敢打包票一定能夠治好,不過緩解一二倒是可以。”朱一鳴心中其實只有三成把握,不過即便是三成,他也會竭盡全力,要知道一名女子,居然無法生育,這對一個女人來說有多重要,他很清楚,除非一成機率也無,不然他是不會放棄。
林元溪聽了,臉色緩了一緩,雖然朱大夫並未說能夠治癒,但他肯嘗試,就代表還有機會,只要有機會就成,回京之後,他還可秘尋宮中御醫,替晗兒看診:“那就拜託你了。”
“請王爺放心,小人自當盡心盡力。”朱一鳴急忙一躬身,恭敬的回答。
“嗯……”林元溪輕輕點了點頭,目光一轉,眯了眯眸子,看向對面的朱一鳴,深沉道:“今晚真是勞煩朱大夫,家門不幸,讓朱大夫看笑話。”
“不敢,不敢。”朱一鳴腦門上滿是汗水,腰肢壓得越來越彎。
“聽說朱大夫喜歡四處雲遊,如果朱大夫不嫌棄,日後就專門替王府看診,如何?”林元溪面無表情道,聲音凜冽如冰霜,透着淡淡的壓迫感。
朱一鳴忙不迭的點頭,不敢辯駁,不敢反抗,反正去哪兒不是去,救誰不是救,給口飯吃,讓他看診就行。
“那就好,晗兒就勞煩您多費心,放心,診金不會少了你……林東,拿兩錠金子,送朱大夫出府。”之後林東帶着一身汗水,懷裡揣着兩錠金元寶的朱大夫離開,看的林初晗甚是羞愧,她派人把朱一鳴給找來,就是想讓人替孃親看診,現在得了人恩惠,不知感恩不說,人家被林元溪威脅,她也沒開口阻攔,是有些不地道,不過既然對方知道她身有惡疾,就不能隨便把人扔在徽州城,若是有人找到他,一個嘴巴不嚴實,她的秘密就人盡皆知,她不能冒險。
林元溪見林初晗垂着腦袋不知在想些什麼,慢慢走過去,嘆了口氣,伸出手……揉了揉林初晗的小腦袋瓜子,安慰道:“放心,父親會幫你請最好的大夫,會治好你的,不用擔心。”
“嗯……”林初晗勉強笑了笑。
“還有,這件事先不要告訴其他人,就是絢兒和你孃親也不要說,以免人多嘴雜,傳到外頭。”林元溪鄭重囑咐着,加重了語氣,怕林初晗太小,不懂事,把事情說了出去,造成無可挽回的後果。
“晗兒知道,晗兒不會說出去,晗兒知道此事茲事體大,一旦傳出去晗兒就沒臉做人。”林初晗說着說着,眼淚就流了出來,打溼衣襟,雙眼紅彤彤的,像只小兔子,林元溪看了不忍,伸手將林初晗抱在懷裡,僵硬的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口中呢喃出聲:“沒事兒,放心吧,有父親在,你不會有事的……”
林初晗靠在林元溪懷裡,不停點着頭,她知道不該如此,可是她現在需要一個人安慰她,關心她,保護她,整整十年,她只能看着別人懷孕生子,相夫教子,沒人知道她的心有多痛,就連那個人也不過是利用她,對於她無法生育一事只怕還高興的緊,試問若是她有了後代,他日後又如何迎娶玉若顏那個女人,若日後玉若顏生了子,只怕會視她的孩子爲眼中釘,現在想想,還是沒有兒子的好,不然她不在的時候,她的孩子還不知爲受什麼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