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人皆知知州小妾盧氏原先是本地一有名歌姬,憑着一副好身段,好皮相,得了知州青睞,不顧家中母親正妻阻攔,硬是將其娶進門,封了姨娘,哪知入了府沒多久,居然傳出盧氏與知州庶子通姦的謠言,知州居然也不懲戒、不避嫌,反而任由她胡鬧,因此盧氏更是風光無限,經常打扮的花枝招展勾引城中有頭有臉的年輕公子哥,是城中有名的花門柳戶。
蘇氏居然敢把此等不知廉恥女子與自己相提並論,頓時,趙氏臉色僵硬如鐵,低垂的目光陰沉、毒辣,勉強笑道:“看妹妹說的,姐姐今個兒不過是因老爺回來,心中高興,所以穿的鮮亮一些,也讓老爺看着高興高興,總不能穿的樸素、暗沉,讓老爺不喜,畢竟老爺在外頭跋山涉水、風餐露宿,本就操勞、艱苦,回了府自己妻女居然各個素顏潔面、衣着簡陋,還以爲咱們過得不好,讓老爺憂心就不好……更何況,說起這‘花枝招展’,姐姐又怎麼比得上蘇妹妹,看蘇妹妹耳上戴的琉璃翡翠鑲金玉石,當真漂亮的很,咱們府裡也就妹妹能戴的起,也多虧了妹妹的孃家是個有本事的,才能得了這些珍貴玩意兒,不像我們,只有乾眼看的份兒,沒有享受的命。”
蘇氏心中唾棄,你自己沒本事怨誰?誰讓你有個在地方做清水衙門小官的爹,當然這話她不能說,也不敢說,甚至不能露出分毫自得的模樣,否則光府裡的唾沫星子都能把她淹了,尤其是老爺和老夫人,老爺是府裡的天,府裡的支柱,同時也是個男人,最不喜的便是府中姨娘們朝孃家伸手要錢,這等同於打了他的臉面,一個男人最重要的便是面子,當然如果你揹着他不讓他知道朝孃家要點兒銀子貼補貼補家用,他也不會多說什麼,畢竟瑞安王早年被貶離開京城,手中鋪子地契很多都變賣殆盡,其中有一些因時間原因被充了公……來到徽州城,又因一家子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沒有關係,懶於交涉,不懂變通,管理鋪子的老人要麼留在京城的暗鋪,要麼被變賣出去,手中無人能用,雖說盤了一些鋪子和地契,有些卻因經營不善倒了,剩下的確實不多,但勉強維持他們一家的日用月度倒也足夠,不過想要玉盤珍饈、錦衣華服卻是不能。
此時,蘇氏的本事便顯露,畢竟有個從商多年的爹爹,對於商鋪莊子的經營之道,不說了如指掌,那也是略知一二,外加孃家的幫扶,便將這瑞安王府裡裡外外打理的井井有條,裡子面子皆給足了,讓人挑不出紕漏,這也是周氏願意讓蘇氏掌管府中銀錢、賬務的原因之一。
除此之外,蘇氏經常因着在大梁城數得上號的孃家爹爹的幫扶,每隔一段時間便有些新鮮物什到手,雖說她有時會將其中一部分送給老夫人周氏、大夫人趙氏,用以討好她們,但多數她還是自個兒留着,以備不時之需,比如她耳朵上戴着的琉璃翡翠耳環
,用的是最通靈、最純粹的玉石,價值不菲、稀少昂貴,外層鑲嵌着一顆珍貴的孚魚小珍珠,圓潤乳白,無一絲瑕疵,別看它個頭小,卻是渾然天成,表面圓滑,溫潤如玉,最適合做小件飾物的裝飾,僅一顆珍珠,就能讓它身價倍增,因此深受內宅女眷喜愛。
而這種孚魚小珍珠生產在南方,他們地處北方,本就稀少的物什更加稀有,就說他們徽州城有孚魚小珍珠鑲繡飾物之人屈指可數,他們瑞安王府便有一件,不過不是在地位尊崇的老夫人身上,而是在三夫人蘇氏手中,對此,老夫人周氏和大夫人趙氏早就心有不滿,卻因面子不予多加唸叨,瑞安王更是絲毫不知,今兒個大夫人倒是藉着機會攤在牌面上,讓蘇氏狠狠被扇了臉面。
林元溪滿臉疑惑的望了過去,他雖對內宅女眷所佩戴飾物不甚瞭解,卻也不是絲毫不知,見蘇氏耳上的翡翠珠墜甚是少見,也知其價值,作爲媳婦兒,自個兒有好東西不知孝敬親母,只知獨自享樂,實在是不孝的很,加之林元溪向來孝敬親母,敬重周氏,這蘇氏的所作所爲未免有失體統,臉色頓時有些晦暗黝黑,冷聲道:“蘇氏,回頭把你頭上的金搖玉墜都去了,沒看見母親都沒戴恁的多,你戴那些個是什麼意思?”
蘇氏沒想到偷雞不成蝕把米,被當着府中衆人的面兒狠狠打了一嘴巴子,本想譏諷趙氏一頓,卻把自己搭了進去,她本欲今天靠着頭上精緻頭飾在老爺面前爭一爭臉面,誰知卻給她惹了麻煩,藉着行禮的空擋哂笑道:“妾身知道了。”
“呵呵……”周圍的姨娘們聲音不大不小的偷笑着,掩嘴嬌笑,能夠看到府裡兩大夫人狗咬狗,打趣咬得一身毛,她們樂得看戲,只要這狗毛不沾到她們身上就行。
老夫人周氏乾咳一聲,將衆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元溪剛一回府,這幫子姨娘們就開始爭風吃醋,鬧得家宅不寧,讓人厭惡的很,故而話頭一轉,引入正題。
“軒兒,你說,究竟怎的惹得你父親如此震怒?”老夫人周氏雖有些不滿兒子兒媳在大庭廣衆之下舉止逾越,卻也知道兒子近兩個月未碰女色怕是想的緊,加之二人還知道遮掩一二便不過多苛責,轉頭望着對面正中央的大少爺林子軒質問道。
林子軒擡起了頭,衆人這纔看清他的面容,除了嘴角的血跡是林元溪剛剛踢得之外,眼角和臉頰青一塊紫一塊,顯然是被人毒打,只怕身上傷的也不輕,可他卻張了張嘴,有些迷茫的看了一圈,最後停在正對面林元溪和趙氏的臉上。見他們二人自打進了屋,都未看自己一眼,有些失望,又有些寒心的垂下腦袋,不發一語,旁邊的劉氏緊緊握着林子軒的手掌,微微顫抖着,咬着脣,同樣一言不發。
“哼……他也得有臉說。”林元溪乾咳一聲,將衆人的視線吸引過來,順手拍了拍趙氏
的手掌,恢復了認真嚴肅、不苟言笑一家之主的架子,道:“此次我去豫州城和秦都督共赴香山山腳,商討對策,以討伐山上的流寇土匪,因着他們佔據地利,一開始剿匪並不順利,加之他們人數衆多,傷了我們不少士兵,最後還是秦都督一門客出了個主意才使此次剿匪不至於無功而返,那日我們二人用書信聯繫約定討伐時刻,誰知我所帶士兵還在準備之時,秦都督已經開始攻山,雖不知其因,但既然他已動手,我也不能袖手旁觀,雖說最後剿匪成功,但是細查其因原來是這個小兔崽子,抄錄的文書將寅時一刻,改爲二刻,這才延誤了時機,若非此次順利,我非打死他不可,這種事能做錯嗎?差之分毫、失之千里,這還好是剿匪,若是行軍打仗,早就治你個軍紀不嚴之罪,少說要打一百個板子,不過是個文書的活兒你都做不好,還能幹什麼,個廢物……”
林元溪越罵越氣,少不得發一通火。
“我的天,在老爺身邊做事都能粗心成這樣,若是自個兒出去闖蕩闖蕩還不把天給拆啦。”姨娘唐氏誇張的掩着脣,眉飛色舞的說着,好似身臨其境一般:“要我說,軒兒就是太粗心,也沒個人好好教教他,養成這應付了事的性格,日後掌管這偌大的家業可怎了得呦。”唐氏憂心忡忡的摟了摟五少爺林子泉。
這話一說出口,趙氏臉色頓時不怎的好看,府裡誰都知道大少爺林子軒寄養在她名下,早年她對林子軒可謂是關懷備至、無微不至,但自打生了林子皓之後,對他是越來越忽視,最後甚至越看越不順眼,雖說衣食住行上並未太過苛刻,但也是放養態度,尤其是皓兒身體越來越差,整顆心都撲在兒子身上,甚至覺得林子軒搶了晗兒長子的位置,明着不怎樣,暗着默認丫鬟下人放肆,只當不知道。
唐氏所言分明是說自個兒爲了皓兒繼承王府嫡子位置,漠視林子軒,不加以管教、約束,才犯了此等大錯。
趙氏惶恐的站到對面,福了福身子,不安道:“老爺,是妾身管教不嚴,才讓軒兒鑄成大錯,求老爺責罰。”
林元溪一擡手虛虛將趙氏扶起,剛毅的面容柔和不少,道:“和你有什麼關係,都是這個逆子粗心大意、任意妄爲,才惹出禍端,倒是你,每日操勞王府瑣碎事宜,還要憂心皓兒的身體,真是辛苦你了。”
趙氏溫和的笑了笑,藉着林元溪的手掌站了起來,柔柔的貼了過去,臉上帶着一絲小女子的羞澀,道:“這是妾身該做的,倒是老爺辛苦了,每日操勞公務,沒得休息,回頭妾身幫老爺捏捏,鬆鬆筋骨。”
“好,好……”林元溪大聲一笑,將趙氏摟到身邊,一同坐在椅子上,周氏突然咳了一聲,林元溪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手掌卻放在趙氏的腰上,沒有離開,看的一衆姨娘們紅了眼,幾欲咬碎牙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