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了兩日，見王氏幾人很是適應，已經開始着手做銀絲面，這日早飯過後，蘇潤梔便和蘇潤偉外出進城去了。
他們要去準備試卷紙。
按照大楚律，一套完整的試卷紙包括草卷、正卷各12幅，雖然是個書肆就有賣的，但還是需要謹慎對待。
有的偷工減料，導致尺寸大小不合適，有的用料粗糙，一下筆就嚴重暈染，還有些更離譜，裝訂的時候粗心大意，多一幅或者少一幅。
有些考生覺得書肆賣了多年，肯定是有經驗的，自己也不去核對，大大咧咧買了就走。結果，等到印卷官發現問題時，運氣好的還能補救，運氣不好的直接不用考了。
印卷官作爲印刷全省試卷的負責人，也是很累的。
要派人接收考生交上去的卷子，還要按照各個地方報上來的符合下場考試的學子信息一一覈對，還需要在考前一天將蓋有官府印記的卷子發下去，很是需要花費一番功夫。
一句話，這種事不能省錢，自己也要用心覈對。
好在蘇潤梔倆人上次來考院試時暗中觀察了幾家書肆，這不，輕車熟路，直接跑到鴻鵠書肆找到了試卷紙。
爲了確保公平，官府規定，試卷紙的樣式一模一樣，外觀並無二致，杜絕了從這上面入手作弊的可能性。
“這位公子，你不用數，我們鴻鵠書肆的每一套試卷紙在賣出之前都是專人覈對好的，絕不會出現缺頁、殘缺或者暈墨等問題。”
對此，蘇潤梔只是笑了笑，表示自己知道了，卻依舊和蘇潤偉一起拿起一套試卷紙，一頁一頁地檢查。
直到確保萬無一失，這才付了錢。
回去的路上，路過巡撫衙門，自然看見了不遠處的貢院。
“小羊小羊，你看，那是不是貢院？”
“嗯，應該是的。”
這樓位於東南方，又離巡撫衙門那樣近，只能是貢院。
只可惜，他倆不敢走近去看，畢竟，這裡是他們考試的地方，現在早就封了，任何人不許靠近，杜絕作弊。
回到家，二人便輕車熟路地將自己的姓名、年齡、籍貫以及上三代簡況等信息寫在了卷首，準備明日上交。
“小羊，你說這次咱們找人聯保？”
雖然鄉試不用找廩生做保，但無人聯保還是要的。他們人生地不熟的，確實不好找人抱團取暖。
“誒，二哥，我看你是隻顧着和二嫂紅袖添香，倒是把宋立孫清他們幾個忘了……”
聞言，蘇潤偉鬧了個臉紅，正巧給二人端茶的陳瑩瑩也頓住了，紅着臉沒有立即進去。
她知道李氏不願意她跟着，害怕蘇潤偉分心考不好，最後還是王氏拍板帶她來的。
她也是有分寸的，哪裡就那麼不懂事了？
“對哦，他們有沒有說住哪裡？我們去找他們吧！”
“早就說了！宋立孫清和孟雍住在雲端，至於董兄，據說神秘得很，不告訴任何人自己住哪裡……”
關於這一點，蘇潤梔也猜不透。
你說他沒錢住店吧，人家經過孟雍和孫清的介紹，一邊學習，一邊給大戶人家的子弟補課，據說一年下來就賺了幾十兩銀。
且他們村也開始做粉條，張時勇已經開始在收了。
那既然這樣，他爲何要躲着他們幾個好友不見呢！
也是到了後來，蘇潤梔才弄清楚原因，不得不感嘆一句董爲民真的適合走官場這條路。
人家早就防着別人眼紅他考得好，攻擊他拉幫結派了。
這一次，他刻意在其他四個縣一個縣選了一個學子聯保。
第二日，倆人來到在雲端，順利找到了宋立三人。
一年不見，宋立孫清二人都長高了不少，也壯了，只有孟雍還是那樣瘦瘦弱弱的，看了這一年沒少吃苦。
“誒，早知道我也不來府學了。”
“怎麼了，孟兄，府學不好麼？”
蘇潤偉一臉羨慕，他想來還來不了呢。
“這裡的人個個身懷絕技，君子六藝門門精通。先前我還自我感覺良好，哪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到了這裡，我幾乎就是那中等偏下的水平，哪怕日日苦讀，也就是險險不靠後而已。”
“對了，董兄真的一點消息都沒有嗎？”
“嗯，沒有。從六月起他就搬出府學了，說是會自己租個院子住，潛心苦讀……好了，你們不用擔心他，他這個人就算到了蠻夷之地也能活潑亂跳的。”
聞言，蘇潤梔笑了，確實如此。
一個天天啃生紅苕還能長得又高又壯從不生病的人，心懷遠大目標，到哪裡都能活得好好的。
“那，這是三套白蛇傳和人面桃花全集，刻有蒹葭的私印，外面買不到的……快說，你們怎麼報答我啊？”
“以身相許呢是不可能的了，也許下輩子可以吧……人蔘酒要不要？這玩意現在火得很，最是提神保暖。要不是看在話本的面子上，我還捨不得給。”
宋立沒亂說，這人蔘酒現在確實賣得火，但質量嘛，也就說不清了。因爲要的人多，但存量少，很有可能花了錢卻買到假的。
這是宋家自從宋立啓蒙就開始準備的，效果自然好。
“不要不要，再好也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一沾酒就醉倒。別到時候喝了，直接睡過去了……”
蘇潤梔不要，蘇潤偉倒是厚着臉皮要了一點。也就一小瓷瓶，大約二三兩的量。
他打開看了一下，參香撲鼻，更是誘人的金黃色。
當然，他要來也不是爲了自己喝，而是帶回去孝敬他外公李老頭。
吃了頓飯，玩笑了一回，又約好明日的報名時間，幾人方散了。
“啊，二哥，說起人蔘，我剛剛不好說……也不知道家裡那幾株人蔘長成啥樣了。”
“是啊，你不說我倒是忘了，說起來好幾年了。”
“沒事，這次考完試咱就回去看看。”
剛開始的時候，他們還時不時的去看看，到了後來，直接沒了興趣，只因那玩意長得實在是太慢了。
晚間，趁阮氏和三丫在爭論什麼，蘇潤偉拿着酒進去了。
“娘，這是上好的人蔘酒，你拿着，帶回去給外公。我同窗說光是那參就是百年老參，在他們家泡了十多年了，最是提神暖身。”
“呀，這麼好啊，他怎麼捨得拿出來！”
“小羊與他們交好，那，就是上次來我們家玩的宋立。”
李氏聽了，千恩萬謝的，又期待對方能再次到家裡玩。
這份人情太大了，她也只能通過熱情招待來還。
第二日，五人結伴到了衙門，發現報名的人並不多，想來是時間還多的緣故。一一登記，交試卷紙，登記個人信息，一切都很順利。
現在，就差最後一步了，那就是等印卷官審覈他們的考試信息，在考試前一天將試卷紙發還他們，等着入場。
接下來，幾人便很少見面，不過十天半個月偶爾見一次，也只是吃頓飯，便各自開始複習，就等着一飛沖天，充分展示自己所學。
他們在爲下場考試衝刺，張贊也不例外。
這一次，張父張母張家大丫二丫都來了，至於三丫，定了親還未過門，張父堅決不讓她跟着，只讓周生福幫忙照看，依舊留在縣裡。
至於張家大丫，一個已婚婦人，張父張母原本也不許的，但張贊覺得這是個機會，可以讓家貧的大姐跟着一起賣酸辣粉，多少賺點銀子回去。
當然，面上卻不能這樣說。
“爹，娘，我最近總想吃大姐燒的飯，吃了便覺得莫名的心安……鄉試可磨人了，你們捨得我狀態不好就去考試？”
就這樣，張家大丫跟着來了，比蘇家早了半個月。
一家人租了個只有三間屋子且離貢院至少有半個時辰的小院子，一安頓好，立即就開始買了各色物件開始做粉條。
要不是怕做粉條的技藝傳出去，張父還想合租呢。
三年前張母跟着王氏三丫學了一手，現在倒是從容得很。去集市買盆買紅苕，去學宮附近擺攤，半下午的時候由張父帶着張家大丫二丫……
全部照着當初蘇家的做法。
張家的運道好，最近省裡的各個角落都能遇見各地來趕考的學子，因此，他們的小攤一支起來，生意便好得不得了，三人忙得跟**似的。
見狀，張家大丫心存感激，覺得這次真是來對了。
之前就商議好的，此次擺攤賣酸辣粉所得，扣除成本後，均分作三份，她拿一份。
現在，一天差不多能賺一兩半銀子，還不算張母賣粉條那份。扣除成本，哪怕她一日只能拿二百文，一個月下來也是好幾兩銀。
幾人幹勁十足，張贊也是憋了一口氣潛心學習。
自從蘇潤梔和他“告別”後，他便再也沒有動筆寫過話本，而是日日苦學，爲的就是一舉高中。
什麼都比不了這個。
但是，離了蘇潤梔的張贊，由於天資所限，進步得非常慢，之前在書院的排名也不過堪堪前二十名，屬於那種上不上下不下的。
若是試題難度一般，他倒是有信心考個不錯的成績。但若是試題稍稍加大難度，那就不好說了。
所以他一刻都不敢放鬆，就差頭懸梁錐刺股了。
這日，張父三人擺攤回來，張母數錢，三人自去吃飯。吃着吃着，張父說話了。
“今天好些人來問，爲什麼不賣銀絲面……啥是銀絲面？”
“銀絲面？哦，我想起來了，多半是贊兒那個同窗家做的吃食……我跟你說，那面也是絕了，細如髮絲，雪白雪白的，配上辣椒油和煎雞蛋，舌頭都能吃下去。”
張家也就張贊和張母吃過銀絲面。
“哦，是嗎，那多好啊！要不，你讓贊兒去問問，蘇家能不能教咱做這個？”
“這個……我抽空問問贊兒吧！”
張母是吃過銀絲面的，自然知道那滋味。說起來，比酸酸辣辣的酸辣粉更適合果腹，也更健康。
若是蘇家願意教，那又可多一筆進項。
哪知，等張母逮着個機會問了，張贊卻是一口拒絕。
“娘啊……這可是人家蘇家的方子，要代代傳下去的……總之你們別想了，人家是不會教的。”
張家人集體失望，根本不知道張贊與蘇潤梔之間的事。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兩個月就過去了。
等到考試的前兩日，蘇潤梔蘇潤偉與宋立三人一道，早早就來到了巡撫衙門前排隊。
不過，他們來的不早也不晚，沒有半夜就起來。
無他，宋立等人都帶了小廝過來，此刻，三人的小廝輪流在隊伍裡排着，就等幾人來。
對此，蘇潤梔不得不感嘆一句，富人的世界果真是窮人難以理解的。
但真的很方便。
替換下小廝，幾人站在隊伍裡閒聊。
“前幾日，我收到家書……各位仁兄，你們猜猜今科共有多少人下場參試？”
宋立是宋家這一代最有出息的子孫，宋家在他身上壓的希望很大，簡直是進行了全方位的打探。
“大約……兩千四？”
“嗯，不對不對，再猜。”
“那是……兩千二？哦不對，兩千？”
“不對不對，通通不對……小羊你覺得呢？”
“那我問你，兩千四是多了還是少了？”
也不是蘇潤梔八卦，實在是這個參考人數很重要，他也很想知道。
先前，通過曾教諭這層關係，他成功地翻閱到了青山省最近幾年的一些數據，大致算了算，錄取比例大概是7%左右。當然，每次都不一樣，最高的有10%，最低的也有4%。
可是，綜合下來，大概就是7%的錄取率，確實不高。
知道了參考人數，便能大概知道錄取人數。
“咦，行啊你……少了少了。”
“那是二千八……哦，不對，三千，對不對？”
說二千八的時候，見宋立的神情一副得意，蘇潤梔直接報了個三千。
這下，輪到他吃驚了。
“嗯，你猜對了，就算是三千。”
幾人在那裡感慨，蘇潤梔卻是在心裡迅速地計算起來。三千個人，按照7%的錄取率，那就是說，他們這次考試差不多隻有210人能中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