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相信夫人你剛聽說時也難以置信吧？後來細細一問，又有他二哥作證，見不似作假，我和他阿婆這纔信了。”
阮氏自覺已經很忍讓了，但聽王氏不斷咳嗽提醒，只好生硬地結束了抱怨，將話題丟給了龔夫人。
她兒子不知道多單純，不過出去參加了個勞什子詩會，回來就宣佈自己當衆向某某某壓在自己身上的姑娘求親了，任哪個當孃的聽了也要原地爆炸。
“你說的對，我當時聽她一說，只當是被什麼……人騙了！要說當衆求親這種橋段，也就戲文裡有……不過後來問了她爹，說是真有青山縣這個地方，這纔信了些。”
就你會頂啊，老孃也會。
就你不滿啊，老孃也不滿得很。
“你們就是來自青山縣，對吧？”
“嗯，是來自青山縣沒錯，夫人沒聽過嗎？”
“我生在京城，長在京城，倒是沒機會出去過，自然是沒聽過這種地方的。”
好吧，沒聽過算了，不解釋！
“相信夫人你今天約我們出來不只是爲了問我們來自哪裡吧？如果沒什麼事，我們就先回去了。”
“是啊，想必夫人你也知道會試在即，我們得回去安排好飲食，以免孩子吃了……不該吃的壞了肚子。說起來，現在什麼都比不過考試重要。”
關鍵時刻，二對一還是有優勢的，王氏阮氏聯手，讓剛剛還暗自得意想諷刺王氏阮氏來自窮鄉僻壤的龔氏有些慌亂，這，這也太直接了吧。
她今天可是帶着任務來的，可不能這樣就結束。
“這……這還早不是，一會兒啊，我讓人用車送你們回去，保管耽誤不了……你們嚐嚐，這裡的茶很有名，據說可以延年益壽。”
接下來的態度倒是好了很多，雙方明裡暗裡試探了一番，獲取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已經到午時二刻了。
當王氏阮氏再次提出要回去的時候，龔夫人說明了來意。
“是這樣的，我家老爺想在府上見見蘇公子。恰好啊，他後日沐休，你們看行不行？”
行，當然行，最好看不上，實在是懶得應酬。
“那我回去給他說說，讓他準時赴約。”
末了，王氏阮氏坐着龔家的馬車回去了。
阮氏本不想坐，想自己出錢叫車，但王氏覺得不必。
“誒，娘，我不是很喜歡這個什麼龔夫人，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都說有其母必有其女，你說那龔小姐以後會不會也這樣……”
她還是喜歡陳瑩瑩這樣的，來自小富之家，和蘇家算得上門當戶對。做事不小氣，也有一套自己的標準。
娶媳婦原本就是向低處尋，幹嘛非要攀高枝，娶尊菩薩回來供着，爲難自己。
“你也好不到哪裡去，一開始就拿話刺人家，說的難聽，人家當然要反擊了。好了，別說這個了，免得影響小羊……等他自己見了對方再說吧。”
若是蘇潤梔也不喜歡，那她就作主果斷棄了這門親事；若是蘇潤梔喜歡，人家也喜歡，就阮氏不喜歡，那也只能委屈阮氏了。
阮氏心裡不是很爽，龔夫人也一樣。
先前，無論是同三品官還是四品官夫人交往接觸，人家都客客氣氣的。雖然疏離得很，但這原本就是這個圈子的人際交往第一準則。
除了對手帕之交和極其親密的人，誰都是疏離的。
可蘇家人倒好，一來就諷刺她，中途也數次不給面子，說話難聽，要不是爲了女兒，她早就轉身走了。
只是，現在人走了，她又開始後悔。
很明顯，龔星言是喜歡蘇潤梔的，但是，蘇家人的態度卻多少可以看得出來，她們對這門親事不是很熱衷。
就是不知道是嫌棄龔星言年紀大，還是嫌門不當戶不對。
拋開對立面不說，她倒是多少能理解阮氏的心態。
她的大兒媳婦就是知縣之女，並不是什麼高門閨秀。
“老爺，你說我是不是辦了錯事？”
想着萬一談崩了，那又該怎麼辦？抱也抱了，還那麼多看見……關鍵是，這是這麼多年龔星言第一個主動說中意的男人，要是錯過了。
不行，不能錯過，沒有如果。
“是不是錯事還言之尚早……放心，一切等我後日見了那後生再說。”
他想得倒是和王氏差不多，先見見再說。
若是看得上，人家也各方面優秀，大不了他們自降姿態，說些好話就是了……不過是好話，又不是要人命。
要是看不上，那也就算了，根本不會由着龔星言胡來。
舉人說起來稀奇，但那是無知者的眼界，三年一屆，人數不知凡幾。
到時候他女兒年齡是大了些，大不了多陪些嫁妝，想來還是有人識貨的。
就這樣，蘇潤梔和龔星言根本不知道的是，他倆的婚事在兩家大人那裡衡量來衡量去，有可能成，也有可能不成。
“小羊，後日巳時五刻，你去趟督院街的龔府吧。”
晚飯是茴香餡兒的餃子，還是三丫花了高價纔買到的。飯後，一家人坐在屋子裡聊天喝茶。阮氏性子急，直接說了出來，王氏原本打算明日再說的。
“啊，去龔府，去……提親？”
不是說還在觀察麼，怎麼這麼快就同意了？
“提你個頭啊，提親！是那個龔大人想見見你。”
“哦，知道了，娘……”
這是未來老丈人要考較自己的節奏？
晚上，他果真失眠了，翻來覆去的睡不着。
不過，失眠的不止他一個，到了丑時三刻左右，全家人都醒了：陳瑩瑩喊肚子疼。
在問了一切可能之後，王氏眼睛一眯，心裡有了個猜想。
想到這裡，又把蘇潤梔趕了出去，讓他自去睡覺。
“你是不是想拉卻拉不出……”
聞言，陳瑩瑩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
最近也不知道怎麼了，嘴饞的很。今日和三丫出去閒逛，她鼻子尖，問道茴香味，三丫說不可能，結果還真給她找着了，一家客棧正在做茴香陷的餃子。
她便和三丫買了些回來，還挺貴的，說是從南邊得來的。
“瑩瑩這多半是有了……”
“啊，真的嗎，娘……那我們怎麼辦啊。”
李氏尤其緊張，想抱孫子想瘋了。
只是，這大半夜的，人生地不熟，卻是找不到大夫。
“沒事，不過吃了幾個餃子，大約是上火了，和我當年懷小山的時候一模一樣……小偉你看着她點，天亮了去找大夫看看吧。”
最終，李氏還是不放心，打發蘇潤偉去跟蘇潤梔睡，自己跟着陳瑩瑩一屋，當起了二十四孝婆婆。
李氏一房既緊張又開始，阮氏想着蘇潤梔的親事，便沒有人注意到王氏的情緒變化。
她忽然想到蘇小山一家，想到丟失的大女兒。
現在李氏都是要當阿婆的人了，那是不是該再次分家？
第二天，天剛一亮蘇潤偉便被李氏打發出門去找大夫去了，及至診治了，確如王氏想的那樣，陳瑩瑩這是懷孕了，這段時間又吃了不少辛辣的食物，上火，便秘……
這下李氏一房開心的無以復加，這讓阮氏羨慕不已。
你說自己還是大嫂呢，弟妹馬上就要抱孫子了，自己的兒媳婦在哪裡都還不知道。
又想到龔夫人那副樣子，阮氏不斷嘆氣。
蘇潤偉在家翻書絞盡腦汁地爲未出世的孩子想名字，蘇潤梔便一個人坐着車來到了督院街的龔府。
龔大人的貼身小廝一大早便在門口候着，實在是好奇讓他們家眼高於頂的大小姐看上的男人長什麼樣，據說還小了兩歲。
及至見了，眼前一亮，不得不說這小夥子長得非常不錯，倒是比先前那幾個強。
他們這些下人也有自己的圈子，誰家的公子和誰家的小姐議親了，誰看上誰了，誰被誰嫌棄了……消息有時候比夫人，們還準確。
行了晚輩禮，蘇潤梔這才坐下。
男人做事的目的性倒是比女人強，不會像她們那樣想問什麼偏偏又不直接問出口，非要繞十七八個彎雲山霧繞的問，就像買東西一樣，女人是隨便轉。
男人則是先在心裡想到要買什麼，然後直奔目的地，說好價格拿起就走。
比如龔大人就直接問了蘇潤梔今年多少歲問了他何時通過的縣試府試院試鄉試，還問了在歷次考試中所作的詩和八股文。
當然，想到龔夫人那幽怨的神情，又問了他的家庭情況。
不出半個時辰，人家就將想蒐集的資料全部蒐集到了，這可是龔夫人花了差不多兩個時辰都沒搞定的，結果還不甚愉快。
“那你這次若是高中，最想做什麼？”
這是要試探自己的志向？依舊照實說，他不想騙人。
“大人不要笑話我，我沒啥遠大志向，若是能留在翰林院最好，若是留不下，我倒是想去工部做事。”
聽到翰林院的時候，龔大人明顯很開心。可是，當他聽到工部的時候，簡直一頭霧水，十分不解。
幾乎沒什麼人想去工部的。
“工部？你去工部做什麼？”
“不瞞大人，小子出生鄉野，所接觸的人大部分都是農人，因此對農事很是感興趣。加上打小看了幾部農書，頗有些心得，所以想爲改變大楚農事近些綿薄之力。”
“哦，你都看了些什麼農書？有些啥心得？”
倒是問到自己的專業了，蘇潤梔坐正了，將自己這些年看得農書一一列舉了出來，並把每本書裡自認爲比較有價值特別是操作性很強的觀點說了出來。
龔大人原本只是好奇，也存了考較的意味，卻哪裡知道蘇潤梔來真的，說的是情真意切，讓他彷彿看到了當年的自己，一心一意想爲大楚出力。
只是，官場啊……很多時候並不是你想象的樣子。
爲什麼總有御史抓着龔星言的年齡不放？說起來還是爲了打擊他。
“好，很好！特別是這個饑荒之年應如何種植……”
蘇潤梔和龔大人在花廳裡相談甚歡，龔夫人則和女兒在簾子後面偷看。
不知道是不是應了那句“丈母孃看女婿，越看越歡喜”，總之，龔夫人感慨阮氏養了個好兒子，也明白了爲何女兒總是臉紅。
她也很滿意。
這一談便是半天，都錯過飯點了。
面對龔家留飯，蘇潤梔毫不扭捏地留下吃了。
也是巧合，龔家的飯菜口味偏於清淡，好幾道菜都是他愛吃的，例如這個時節他們家根本買不到的素燒絲瓜，還有紅燒肉燉四季豆。
蘇潤梔吃得歡，龔夫人在後頭看得也歡，絲毫不嫌棄他吃得太多，反而欣賞他性子豪放，該怎麼來怎麼來。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吃得多代表身體好。他身體好，龔星言自然……
反正他好她也好。
反正還沒聽龔大人的意思，龔夫人倒是先下了結論，這個女婿她真想要。
這一點從蘇潤梔回家的交通工具也看出來了。
他來的時候是自己叫馬車來的，回去的時候則是龔大人的小廝親自趕車送的，哪怕全京城也找不出幾個後生能有這個待遇。
下人們拿着這點做文章開始八卦，龔夫人也拉着龔大人問他的意見。
“此子胸懷大志，他日必有所成。”
龔夫人聽了，喜的眉開眼笑，心裡有數了。
接下來便頻頻邀約王氏和阮氏喝茶聊天談心逛街賞花，一來二去，慢慢倒是熟悉了不少。
她一主動，阮氏見好就收，主動提起了合八字。
這種事幾乎沒有可能扯後腿，反正那合八字的人一臉諂媚，說蘇潤梔和龔星言是少有的天作之合，堪稱良配，獲得了一大把錢。
接下來的事可以稱得上水到渠成，在會試前，蘇潤梔和龔星言的親事便正式定了下來。
而阮氏和龔夫人，已經好的互稱姐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