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了這念想,她立馬起了身,朝着花園走去。原本只想到花籬旁隨便刨幾株價值二十兩的牡丹,但這頭將將蹲下,剛纔明明消失的花香又浸入心扉。魂兒似乎隨之被勾去,就連刨了一半的牡丹也被她丟在了一旁。
九丫是循着花香而去的,經過一段石徑,又走了一段水廊,花香雖然未變濃郁,但那陣幽香已經能一直聞到。片刻後,她停在了一條小道前,映入眼中的是一片密林,自己腳下的小道便直直地伸向林中。
記得剛進迦南坊那日,海棠帶他們幾個才入坊的新人蔘觀過整座院子時也經過了這裡,當時九丫便問過海棠這小道通向哪裡,海棠只說是到後山的路,但山中常年有猛虎出入,所以已經封了。
有猛虎。雖然其他姑娘都面露懼色,但這話九丫卻不相信。可信不信是一回事兒,如今站在這陰森森的林前,誰知道林子裡竄出的是猛虎還是猛鬼。猶豫了片刻,大概是因爲銀子的趨勢,九丫寧可相信那林子裡的是值千萬金的花草。
沒有冒險哪兒有收穫,如此一合計,九丫總算鼓起勇氣挪動了步子。本就是三更天,又逢月缺,密林之下,幾乎看不到路,時而發出的鳥叫聲幾乎能嚇得她全身發顫。九丫雙手合十,救神拜佛地將喊得出名字的神仙都叫了一遍,終於在她快要打退堂鼓的時候,林道的深處一點微光出現在視線之中。
鬼火!九丫首先想到的是這有些恐怖的東西,但書上說鬼火是綠色的,而那遠處的光卻是橙色的。她定了下神,仔細看去,才發現那是一盞掛在門檐上的燈籠。孤燈微明,雖顯冷寂,卻爲九丫指了一條明路。
既有門檐便說明有房舍,她頓時加快速度。於是半炷香後,她停在了一座院子前,而且很確定那花香便是從裡面傳出來。但要怎麼進去,卻成爲一個問題。擡眼看去,才發現那牆比一般的院牆要高上許多,要爬上去大概連柴胡那樣的翻牆高手也顯困難。想了一會,她衝着院門走去。
與其說是門,倒不如說是柴扉,比起那高牆來說顯得很不搭配,門上沒鎖,許是從裡栓住的。九丫湊近看了下,取下頭上的髮簪,本是想從門縫中撥開裡面的門栓,可剛剛一用力,門竟然“吱”地應聲而啓。
隨着撲鼻的花香,院中的一切竟然讓她一時間沒分出來此時是夢是醒。與其說是院子,倒不是如說是一個花房。擡頭之上,是一個天幕,幕上掛着燈籠,映出五彩繽紛。九丫認出那是琉璃,用琉璃做的院頂,隔絕了外面的春夏秋冬,院外的春寒在這裡半點也感覺不到。紫藤開得正好,如垂簾一般一層層地將院子隔開,先是絳桃白梨,再是牡丹芍藥,接着是芙蓉木槿,這本不該開在同一時間的花,卻在此處相得益彰。
九丫狠掐了自己把,疼痛讓她知道這不是夢,既然如此那這些花也都是真的?她伸手摸了摸水中的一朵荷花。
“真的,這怎麼可能?”她自問道。
接着又賞了賞那梨花,也是真的。最後,她蹲在一棵花邊,這次不是爲了驗其真假,而是這花極奇特別。花型似蘭,卻比蘭花要大一些,而且那花瓣是半透明的,薄如蟬翼,就像那琉璃天幕一般。這幾日她連抄了五六遍《花影》,竟然沒看過記載此花。
“應該是蘭花屬蘭科吧,但怎麼沒見過這花體透明的呢?”九丫頓時皺起了眉,又想了片刻,確定沒見過這類,“哼,那白尹老頭也不過如此嘛,還說什麼‘天下之花無不入其冊’,想必也是欺世盜名而已。”
她覺得這幾日的書真是白抄了,正當她生出這念頭時,身後的一個聲音打破了院內的幽靜。
“這是新發的蘭花,我喚它作琉璃珠,《花影》之中自然沒有記載。”
大概是沒料到會有第二個會說話的,九丫嚇得摔倒在地,幸虧她躲得及時,纔沒壓到那株蘭花。她一邊揉着扭得有些痛的手腕,一邊回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