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下是替鄒佩玖打的,她因何而死,你應該是最清楚的。”說着趁鄒清音還未回神,另一邊臉又是一個巴掌聲,九丫繼續道,“這一下才是我自已的。我告訴你鄒清音,我不會讓你再做出任何傷害我至親之人的事,而菜菜的仇,我會討回來,哪怕你也曾是我的至親。”
被扇了兩巴掌,鄒清音哪裡肯吃這樣的虧,掄起手眼看就要撲過來。然,將將擡腳,卻不知怎地向後一拐,頓時撲了個狗吃屎。若說是意外,那定是因鄒清音作惡多端,但報應這事,畢竟是玄妙之事,九丫更相信有人作祟。便是在鄒清音滑倒的那一瞬,她看到了隱在某座假山後出手的人。如未看錯,便是霍昀。
他爲何在此?原因很簡單。或是因爲如今這臨安城已經危險到需要他前來暗中保護她的地步,抑或是因爲這臨安城有什麼事需要他前來襄助。
九丫思及此處,背心已開始發涼,忙止住了念想,轉身離開。
地上的鄒清音此時已經掙扎着站了起來,大約是因爲一擊不中的惱怒,讓她頭腦發熱,開口便道:“對,你的兒子便是我下的手,接下來便是你小兒子,楊宇桓,最後才輪到你,否則如何讓你看到他們的下場。”
九丫已經邁出的步子落了回來,片刻的沉默中只剩下愈發猖狂的蟬鳴,此時的喧囂,似乎更讓人容易心靜。她望着通往遠處的石徑,慢慢模糊了雙眼,那個曾經跟着自已的妹妹,她的靈魂早在鄒佩玖離逝那日隨那具屍體進了棺材,而自已又作何留念?
早已想好的對策,總因爲那一丁點不忍心而拖延着,今日便是她親手埋葬自已妹妹驅殼的時候,就讓她隨着那地獄業火,一併消散吧。
九丫微轉過頭,嫣笑道:“真有那麼一日嗎?我覺得嫂嫂還是先顧着自個吧。大哥對你的忍耐到底能持續多久?終究是你害死了琴姬。”
“你……危言聳聽。”鄒清音瞪大雙眼。
“危言?嫂嫂有空去弄山巷看看吧,那裡最裡的院子,住着的是誰。”
正如九丫所見,霍昀確是來了臨安,再次見到他是在去魏王府的路上,一羣攔路的醉漢意欲調戲她,這才逼得他現了身。
“什麼時候回來的?”將醉漢趕走後,九丫堵住他離開的路。
霍昀很是無奈,只得老實交代,“已經大半個月了。”
九丫微怔,她只道他纔到幾日,想來是自己太遲鈍了些,竟沒有發覺有異,此時心裡不免更爲忐忑,不禁上前抓住他的手臂問道:“你老實告訴我,如今朝中形勢如何?你們回來可有其他目的?”
霍昀看了眼她不斷收緊的五指,嘆了口氣道:“這些你都應該知道的。”
“我要你親口說。”她執拗着道。
他本不願也不該回答,但見到她期待的雙眼,最終還是啓了口:“朝堂之上的事,我確是不知,但卻知道臨安將迎來一場腥風血雨。我來此的目的是保你平安,必要時會將你帶離此地,至於隨我一同來的其他人,便不知有何安排了。”
九丫腳步身顫,忙扶住身邊的危牆,“那有多少其他人?”
“入城的有數十人,城外的不及細數。”他答道。
蟬聲此起彼伏,頓時讓人亂了心緒,九丫從來不是大智之人,不知如何才能做到平心靜氣。霍昀的話一直在她頭腦中打轉,她理不出頭緒,只記得他那句“腥風血雨”。果然是這樣的結果,爲了一個人毀掉一座城,楊宇桓做得出這樣的事。而她,不怕城池傾倒,只怕他敵不過那萬千罵名。
霍昀離開後,九丫轉了幾條街才找到去魏王府的路。她拖着步子渾渾噩噩地進到府中時,柴胡已經等了大半個時辰,正派人去尋她,見她進來,忙將大羅菩薩都謝了個遍。
“是不是你也覺察到什麼,怕我一旦出了事引得某人大亂?”她坐在椅上乾笑道。
柴胡本就笑得勉強,見她如此形容,再僞裝不下去,片刻的沉思後,他終於忍不住將多日來的思慮一吐爲快:“阿九,你不覺得這是天意嗎?當年皇兄登基時,也是這般箭拔弩張,勢頭是硬生生地被壓了下去。這些年過去,雖然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上卻早已暗流涌動。如今怕是再掩不住了,該來的總歸是要來,他們之間的戰爭,又怎是我們能左右的?”
此言無非歸咎爲一句:一山不能容二虎。這道理九丫哪會不知,只是如今即便無計可施,她依然不願坐以待斃,“我已經失去菜菜,不想再失去任何人。”
柴胡挑起眉望向她,“你有何計劃,我定助你一臂之力。”
九丫雙眼閃爍,片刻後才答:“什麼辦法都行,哪怕是將人綁了運出臨安。”
本以爲九丫已有妙招的魏王聽得這話只抽了抽嘴角,他覺得對於旁人,有些小聰明的阿九有一套辦法,而但凡關係到楊宇桓,她腦袋便空了。
看着揪着頭髮一臉頹敗的九丫,柴胡嘆了口氣,正準備開口勸解時,身後卻傳來一個脆生生的聲音,“我倒有一個辦法,只是不知三嫂願意一試否?”
轉頭望去,端着果盤走來的正是楊六小姐,比起在楊府初見的小丫頭,如今的她沉穩端莊了許多,就連楊夫人也贊女兒已有王妃的派頭,想來王府打理得井井有條全是她的功勞吧。如此九丫很樂意聽其一言,“還請六妹直言。”
楊繆繆將果盤放在桌上後,徐徐道來:“三哥會留在臨安,無非是遂了自己心中有怨恨。常言道:愛之深,恨之切。他心中的恨,正源於對菜菜的愛。我想,能化解這一切恨的,亦是是內心深處的愛意。嫂嫂可曾想過離開?是否相信三哥會跟隨於你?”
九丫腦袋片刻的混亂後,稍微明瞭了許多,“你的意思是讓我獨自離開。”話至此,她只覺得失望,“只怕不如六妹所想,那樣的結果,不正是他所希望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