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話隨時都能讓她安心,她臉上似有了笑意,隨即又問:“我如今可是淑妃的侄女,你有沒有覺得會受此牽連?”
他頓時一笑,“就算你與淑妃沒關係,楊府也少不了與她扯上關係,除非你能讓柴胡不當這郡王,或者讓六妹不嫁給他。”
九丫總算釋然,心情也隨之放晴,如此想起方纔他掐自已的一把,頓時伸出手去想以此道還之,卻不料他眼疾手快,順勢捏住她的手湊到了自已口邊,一根一根指頭的輕咬了下去。她頓時覺得臉紅心跳,已糾纏在她頭腦中幾日的不安片甲不留。
楊宇桓亦是雙眼癡迷,但隱藏在那眸子中的卻是另一番波瀾。
關於乾寧,他早有懷疑,今日經九丫說來,更讓他覺得不安。他最怕的便是淑妃與乾寧同氣連枝,也許兩人的目的並不完全相同,但此時此刻卻有着共同的目標,那便是扳倒皇后一族。
如此,不知又當掀起怎樣的風浪,而楊府能否置身世外。
到後山湯池時,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因爲山路難行,一路顛簸而來,九丫已經有些疲乏,趁着楊宇桓去園中交代事項,早早地煨在了牀上。正朦朦入睡時,卻被人鬧了起來。她沒睜眼便味到他身上那淡淡的墨香,不由得推了推他,沒好氣地道:“我好睏,明日再去吧。”
他哪裡由她,湊近她耳邊道:“外面下雪了,你不是想一邊泡着湯一邊看雪嗎?你眯着,我抱你過去。”
她向來拗不過他,便點了頭,在他將自已抱起時,將頭枕在他肩頭。夜裡的風極冷,可大氅之下卻滿滿地充盈着他的體溫,她習慣了這樣的暖意,哪裡還肯放手,就連到了湯池邊,依然半夢半醒地緊挽着他的頸項。
“阿九。”他輕喚了聲。
她似是夢囈,又像是應着。接着卻在他的頸窩處蹭了幾下,額間的青絲拂得他心裡也癢了起來。他深吸了口氣,覺得自已的力氣似乎也被她抽離,於是迅速地俯下身去,與她一同倒在池邊的木榻上。那榻因爲地熱,並未積雪。大概是溫度恰好,九丫覺得很是暖和,便放開了環着他的手。這正如了他的願,他趁勢拉開她的衣襟,一層一層地剝離與她之間的空隙。
她雖然模糊,卻依然懂得配合一般,亦將微冷的雙手伸進他衣襟裡。他受了寒,猛地抽了口氣,收回手一把按在她的手上。
“阿九,醒了嗎?”他在她耳邊問,“可要去池裡,會暖和些。”
她總算拉開了眼,迷離之中點了頭。他止不住一笑,將她重新抱起,起身便朝着幾步開外的湯池走去。
雪下得細碎,湯池的暖意與冬寒相映,冰火交相之時最能讓人忘卻俗事。然而有此良辰美景,誰願辜負。楊三公子是個會尋時機辦事的人,而楊府另一位亦有此頭腦。
便在楊宇桓與九丫快要下到湯池時,身後的一個聲音卻將兩人的夢境攪亂了幾分。
“哎喲,非禮勿視,非禮勿視。”
單憑這句,便已知道人是誰。九丫嚇得身子一顫,一個不慎,“噗通”一聲便掉入了池水中。而楊三公子亦有些倒黴,被她挽着脖子一拉扯,亦一頭栽了下去。
而池邊的那位,差點沒笑岔氣。
“三弟,你這狼狽樣,可實在少見。”
楊宇桓來不及答他,忙着用自已的身子掩住九丫,他可不願她半敞着小衣的模樣被旁人瞧了去。
那旁人自然是指的楊攸,而站在他身後的女子正是琴姬。
因爲楊家兩位公子許久未見,便約着去了另一汪池子飲茶暢談。兩人離開時,楊攸還不忘囑咐九丫代他照顧琴姬。
九丫從來沒想過會與琴姬坦誠相對,是的,確是坦誠,畢竟泡湯不必穿着厚重的冬衣吧。如今池中的兩人各自穿着一件紗衣,被泉水一泡輕薄的衣料便貼在了身體上。
琴姬已有近八個月的身孕,大腹便便卻依然沒能掩住她姣好的身材,或許說除了突起的肚子,她依然如少女一般,藉着燈籠中的火光甚至能看清粉色的肌膚。
大概是察覺到九丫的目光,琴姬擡起眼來,“三夫人不用這麼看着我,比起我,你可絲毫不差。”
九丫漠然地轉開眼,她可不愛與眼前這人相提並論,因此止不住冷笑道:“我可不如你這般出挑。”
琴姬應了個笑,“若不出挑,怎會被三公子看中。”
似是讚美的話,可自她口中說出,怎麼就覺得過於風情。九丫不耐與她獨處,正想找個由頭離開,琴姬又不識趣地着了聲,“三夫人與三公子大婚,我未當面道賀,三夫人不要見怪纔好。”
確如她所說,自九丫嫁入楊府後,便沒見過琴姬,大婚次日見公婆時,本是要求所有人都到場的,卻獨她一人未到。對此九丫全未當一回事,又何來見怪,只是今日聽她說起,不由得挑了眉:“怎會,大哥早已說了,你不愛湊熱鬧。不過也好,也省得你心生嫉妒。”
“嫉妒?”琴姬不禁一笑,卻並未因她的諷刺而尷尬,“我何來的嫉妒?”
“記得你曾說過即便我與他真心相戀,也不一定能成眷屬,就如同你與大公子一般。如今我們大婚,自然與你所說的不同。”
這話十成十的炫耀,九丫亦是故意爲之,本覺得琴姬會氣得花顏變色,可不料自已的言辭卻沒引起對方失態。只見她抿脣一笑,答道:“三夫人過於多心了,在我看來,我與大公子,你與三公子,其實是一樣的,難道不都是在一起嗎?名分而已,有何重要?”
九丫娥眉微擰,反倒因爲她的三兩句話有些上氣,“你是否想說大夫人即便有名分也不如你這般佔盡風流?你進府之後,她對你一直不錯,虧你說得出這樣的話。”
琴姬斂了斂笑意,答道:“好與不好又三夫人又怎知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九丫實在聽不下去,兀自轉身步出湯池。然而腳剛剛邁出水中,背後卻傳來琴姬的呼聲,“當心。”
隨即一隻手扯住她的裙襬,將人拖回了水中。九丫還未及反應,水已經漫過了頭頂,慌忙中總算站直了腳,可入目之處,正攤着一盞燈籠,燈中的油倒了出來,火燒順勢燎起將池邊的雪也融了。燈籠本是掛在樹梢上,許是積雪過重不堪承受,竟然落了下來,若不是方纔琴姬出手,只怕點着的是自已吧。
“謝……”轉過身,本想道謝,卻見琴姬捂着肚子,先前的笑也已經凋了,九丫頓時一驚,生怕她因自已出事,“你沒事兒吧?我……我這就去請郎中來。”
“不,不用,不打緊。我坐坐便可,不必勞師動衆。”琴姬出聲止住她。
九丫本要堅持,卻見對方臉色稍緩,又在對方的執拗下終於不了了之。
在別院後山小憩了兩日,楊宇桓才捨得回城。而楊攸與琴姬卻早他們一日離開,據說是因爲急事。九丫自那日後沒見過琴姬,聽到兩人離開的消息不由得問了一句,“不會是因爲琴姬?”
楊宇桓何等聰明,僅憑着這一句,就聽出了端倪,便問道:“與琴姬何干?今日你已經問了三次了,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九丫見騙不過他,只得將日前的事兒說了遍。楊宇桓聞言,立馬拉過她來瞧,“你可傷着了?”
她說的是琴姬的事,可他偏偏就關心起自已來,他過分的擔心讓她又好氣又好笑,“自然沒傷着,琴姬到底有沒有事兒?”
楊宇桓釋然,接着不由得笑了起來,“若你想知道,那便自已去看看,畢竟她救了你一命。”
九丫咬牙,轉頭不再與他說話。他卻安了心爲難她,適時地貼了上來,繼續剛纔的話題,“怎麼了?你其實也是擔心的,且也覺得她不是個心懷叵測之人,既然如此何不大方一些。”
“若她與大公子不是這關係,或許可以。”她繞過他。
他一笑,向側一步依然堵在她面前,“是嗎?若大嫂不是鄒清音,或許也可以吧。”
他的話觸怒了九丫,又見他擋在自已的面前,索性一拳打在了他的胸口處,“楊宇桓,你就是見琴姬長得美豔,所以向着她說話。”
也不知是不是下手狠了些,他捂着胸口直退了兩步,片刻後才說出話來,“我已有你這滄海,哪兒還看得上其她的江湖。”
九丫一怔,心裡的氣頓時消了大半,臉面上卻依然極不情願地上前幫着揉了揉他的胸口,“那你作何着幫着那人。”
他並未多想,開口便答道:“因爲她是大哥的良藥。”
“良藥?大公子有個惡疾?”九丫不解。
他似乎不願再說,俯頭在她眉間印下一吻,“不是疾,你日後也許會懂。不過,真不希望沒那麼一日,所以全賴琴姬了。”
楊宇桓的答案九丫聽不明白,可是任她使出渾身解數都無法再哄得他開口。於是在她的攻與他的守之間,一日匆匆而過,回府的馬車便已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