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離開天靜觀時,已經是次日下午。昨夜因爲水禍,她睡了整整一日,耽擱了不少時間,現在得加快腳步。正當要走出院子,卻被一個人叫住。
“姑娘,這是要離開麼?”
身後老成的聲音讓她停下了步子,轉頭一看那是個有些年紀的道姑,臉瘦得皮包着骨,看着有些乾癟,而那一身破布衫亦不像是得道高人。
“是啊,走了。你是誰?我怎麼從來沒見過你。”頂着九丫的豬頭,她口齒不清地問。
道姑揖了揖,“我倒是見過女施主,你來過許多次吧。”
這話本是對的,但是卻又是錯的,她沒好氣地道:“這張豬臉,你也能認出我來。”
“豬也好人也罷,都是一幅皮囊而已,一切豈因天道循環善惡承負。”
她不蠢,所以一準就聽出他的意思來,“你這是說我惡有惡報?”
“善者自興,惡者自病,吉凶之事,皆出於身。姑娘,應該懂得這個道理吧。”
她氣不打一處來,若是從前的性子,一準跟他死磕到底,可是今日這老道姑運氣好,她趕時間,所以不跟他計較,“大師,你這麼多道理,本小姐可沒時間跟你磨嘰。你慢慢賞雪吧,我們後會無期。”
見她已經轉身,老道姑纔想起正事兒來,忙從袖中摸出一物來,“姑娘,我是來給你送此物的,你落下了。”
她本不願再理睬他,可見他手中捏着的竟是一串玉念珠,仔細瞧了眼,上面有一處還有個缺兒,不禁答了句,“這不是本小姐的。”
“這是在你昨日的衣物裡拾到的。”道姑也不管她怎麼回答,只將東西放在了她手裡,“放在衣服的夾層裡,怕是貴重之物吧。”
她擰着眉頭,依然不記得有這東西的存在,不過見對方如此堅持,加之那念珠的成色尚可,於是她免爲其難地將東西戴在了手腕上。
好不容易,終於摸出了天靜觀。
天靜觀在城郊,離臨安有十多裡山路,加上日前的幾場大雪還未見融化。她哪裡想到這一路這麼艱難,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不到半個時辰,天色就已經暗了下來。
這大冬天的,雖然少有野獸出沒,可是這寒氣一上來,可不比那些活物溫柔。她覺得,自已有這些災難,都是因爲九丫這災星。從前只要有她在,自已就快活不了,而如今,這九丫簡直是如惡鬼纏身。
她蹲在路邊的一塊還算乾燥的石頭上,本想擰一擰已經濡溼的袍角,卻聞一陣車輪聲漸漸近了。她頓時站起身子,遁着聲兒望去,只見來路上真就駛來一輛馬車。那車頭的馬燈讓她心裡頓時一暖,彷彿給她那已經黢黑的人生指明瞭方向。
“居士,能搭個車嗎?”她攔在路中,極機靈地利用了身上這件道袍的優勢。
趕車人一看是個小道姑,果然將車停了下來。車簾也隨之挑了條縫,適時傳出個聲音,“小道士要去什麼地方?”
這聲音清澈得沒有半點雜質,且又勾着人的魂兒一般,讓人聽了整個耳朵都想貼上去。她怔了怔神,才答道:“臨安城。”
車內聲音又傳來:“不巧,我要去東郊河邊兒,怕是暫時不能回城了。”
東郊的河邊兒,那不是昨天被人丟進河的地方嗎?她抽了抽嘴角,不想再去那個傷心地兒。然而,要不跟着這馬車,自已怕是會凍死在這荒郊野外。於是權衡了一番,最終還是纏着車內的人讓自已搭了這趟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