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九丫來說,多麼美好的一天,但柴胡卻還是有些擔心,他總覺得只要九丫一得意,總不會有好事兒,所以他今天又沒去茶寮,端端地坐在不遠處。可是這一次,他似乎失算了,從太陽升起到太陽打頭,再到太陽快要下山,居然一路的風平浪靜。九丫坐在小桌子前數着銅板,樂滋滋地想着一會兒去買炊餅。
這一天,她做了好幾筆生意。她雖然賦詩作對不在行,但多少唸了這麼些年的書,哪個字兒風雅哪個字兒大氣,她還是把得準的,加上收的價錢比那些滿腹經論的迂腐夫子實在,所以生意好是應該的。眼瞅着太陽就要落下,她招呼對面的柴胡過來幫她搬東西回家,這話還沒有脫口,一人卻擋在了她的攤前,連好端端的一輪夕陽也被這大塊頭擋得沒了蹤跡。
看來是又來了生意,九丫腆着臉坐了回來,“客官是想取名兒嗎?那先去測個八字……”
大塊頭沒讓她說完,一手卻打在了她攤前的桌子上,“就是你這小子。”
九丫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兒,已見他身後蹭出個少婦。她記得這人,今天在她攤子上照顧過生意。少婦面有難色,無奈地看着九丫道:“就是他。”
大塊頭眼如銅鈴,向懷裡一摸,抓出張已經皺了的紙籤,上面寫着一個“瓘”,字的確是她的筆跡。“這字怎麼念。”大塊頭問道。
九丫有些心虛了,覺得這人再沒文化,也不會特地地來請教自己字兒怎麼唸吧,而且是氣勢洶洶的。她向後退了半步,以確定對方不會伸手抓到自己,“這字從玉音雚,玉器是也。尊夫人想取個貴氣些的,自古玉以養人,又有溼潤如玉之說,而且經相師算過,結合生辰八字令郎得取個二十一畫的名兒,所以就用了這字。”
九丫自認爲說得頭頭是道,但秀才遇上兵有理說不清,正當她覺得佔着理兒時,卻見對方一爪撕了那紙籤,“瓘你媽呀,你他媽成心給老子找不痛快。”這說着還想上前揪她衣服。
“喂,這字兒哪兒不好了?”九丫向來不是受氣的主兒,看對方來火,自己也火了。
“那你也得看看姓什麼?”
“那你姓什麼?”她當初還真沒問。
“老子姓廖。”大塊頭其實心裡欲哭無淚。
“廖……”
九丫呆了下,正趕過來幫忙的柴胡也愣了下。其實幸虧兩人呆了這下才沒至於笑出來,姓廖名瓘,那不就是尿罐,這實在有些不雅,不過也只是不雅而已。
回神後的九丫理了理思緒,極快地找到了說服對方的論點。“這個事兒吧,不過是個諧音而已。但這瓘字可是最配令公子的名兒,用上這名那他日後定會大富大貴,不是太師肯定也是個元帥呀。其實客官可以再爲令郎取個小名,日後弱冠之年又再取個字,那這名字不就揭過去了,誰會真叫這兩字呀。”
真是不要臉呀!柴胡此刻就是這麼想的,不過他得保持自己的立場,所以點了頭,但是眼角卻瞥見那大塊頭臉色由白變黑又由黑變青。媽的,不好。正當他這麼想時,大塊頭操起拳頭直直地朝九丫打去。
“哎喲。”手起拳落,正中眼眶,不過不是九丫而是柴胡的。
“你怎麼打人呢?”
大塊頭很惱怒,“我就打人了,什麼他媽的生辰八字。當年我老爹就是因爲這樣算命的告訴他要想封侯封王纔給我取個廖弧,我他媽到現在也是個殺豬的,斗大的字不識一籮筐。”
這廖弧倆字一出,九丫再沒能忍住,頓時笑了起來。老子叫尿壺兒子叫尿瓘,真不虧是虎父無犬子。這一高興,剛纔的氣也就消了一半,她連捧腹,邊還不忘安慰他道:“不怕,這不還有幾十年嗎?指不準哪天殺豬也能封王封侯。”
“媽的,你耍我。”大塊頭氣得雙眼發紅,竟然從身後抽出把殺豬刀。
她本還在笑,幸虧柴胡眼疾手快,拉着她便棄攤而逃。逃跑的過程,九丫還不忘繼續揶揄,“你這不能怪我名取得不好,得怪自己姓得不好。”
殺豬刀飛了過來,砍掉了她眼前的桅杆才讓她住了口。
“你要再敢在這兒擺攤,老子要了你的命。”
大塊頭的聲音迴盪在巷子裡,這句話終結了九丫的創業生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