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淋了一日的雨,但賤命一條的九丫,卻一點毛病也沒生出,次日日頭甚好,九丫的精神也隨了這天氣,可說是神采奕奕。然而這樣的好勢頭卻沒能持續多久,因爲半個時辰後,便被海棠丟過來的一本書給砸得七葷八素。
“二十遍?不是說好十遍嗎?”
海棠眼都沒擡一下,“開不了花,抄書十遍,將花根折斷,追加十遍。”
九丫覺得既然先前沒約定,那就不能算上那追加的十遍,可是正要辯解,海棠卻瞪了過來,“花姐姐說的,你若對我有什麼意見,可以親自去跟她說。”
簡單的一句便將九丫的反叛精神扼殺在了搖籃之中,九丫無奈地抓起了桌子上的書本看了眼。那是本裝訂得極簡單的冊子,全是手抄的,封面上寫着“花影”兩字。翻開扉頁又是一句話:以色爲花,以土爲影,凡花皆有影,俱花皆因影,故作花影以彰花之道也。這字九丫認得,正是花槿的,但字後的落款卻寫着“白尹”這個名字。
“白尹?”九丫記得這名字在哪兒見過。
大概是旁邊的姑娘聽到她的聲音,悄聲對她道:“那是前坊主。”
九丫恍然,這不正是那日自己沒答上來那位。若不是因爲當時沒說出他的名字,那自己也不會得了這抄書二十遍的懲罰。於是她又看了眼“白尹”兩字,撇了撇嘴。
抄書二十遍,海棠給九丫的時間是十日。這十日,九丫得按時出勤上課,所以抄書的事兒就挪到了晚上。這一忙,倒也好,她竟然將楊宇桓那事兒給忘到了九霄雲外。
挑燈苦戰三日,九丫覺得除了抄得手痠,唯一的收穫,就是那放在桌邊的一摞廢紙。
“白尹,你大爺的。寫字就得了,還畫什麼草。”九丫扭着僵硬的脖子,看着那冊子裡的花花草草,止不住又搗鼓了一句。因爲花影一書,九丫前幾日特地去翻了下關於白尹的事蹟。
迦南坊的坊譜上是如此記載的:坊主白尹善花,此行萬里集天下百花種於園中,每日來回花田數次以便親自養護,終日研習養花之道,得其法而記錄,由此天下之花無不入其冊。
當時看到這描述時,九丫的腦海裡立馬出現了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兒卷着褲腿拿着鋤頭在花田裡刨土的形像,這場景可不怎麼麼美好,以至於這三日來九丫抄一頁就會在心裡咒上一句:白老頭,讓我遇見你,非得種棵草在你頭頂。
擡頭望天時,月亮又已經升到了中天。大概是前幾日太過用功緻使右手發軟,九丫今晚才抄了一遍便聽見三更的棒子聲了。本想再堅持一會兒,但周公卻已經找上了她。就在她雙眼快要閉上時,春風拂過,一陣花香隨之而來。
那花香她從來沒聞過,所以辯不出是什麼香,只覺得極爲特別,就像今夜的料峭春風一般,明明帶着瑟瑟微寒,卻總能讓人頭腦清明。九丫向窗外望去,除了那一牆的迎春外,只有綠枝並不見花。
“一定是什麼貴重的品種。”九丫嘆道。
這幾日因爲忙着抄書,那個“變廢爲寶”的計劃也暫時擱置了,今夜這一陣風倒是將她吹醒了一般。她一個激靈,發現此時的迦南坊除了自己,哪兒還有其他站着的人。這麼個大好時機,她怎麼能浪費到抄寫閒書上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