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是個技術活_126 泛舟

如今已過三更,鬱章園內幾乎沒有半個人影,因爲尚未投入使用,所以燈籠也少掛了幾隻。因爲九丫的提議,白尹與她一起來到湖邊看荷。雖然說是看,卻真的是什麼也看不清。見白尹呆呆地站在岸邊吹冷風,看着實在讓人覺得心酸。

“公子,那位姐姐真的有如此好嗎?讓你一直對她念念不忘?”九丫本是不想提到他的傷心事,可是她心裡越是憋悶就越是發慌。

白尹負手站着,片刻後才道:“今日是五月初三,整整二十年了。我只是想,若要結局,那便在今日好了。”

聽了這話,原本蔫蔫的九丫立馬從來了精神,“咦,公子是說……”

白尹回過頭來,露出了一抹淺笑,“是啊,就是你想的那樣。”

正如九丫的“糖葫蘆理論”,對於白尹來說也許還沒有那糖炒栗子,但若一個人長達二十年都不吃冰糖葫蘆,那他也極有可能忘掉那味道。所以她想,他是要爲此做了了斷了,雖然不知道是什麼讓他作出這決定,但是九丫卻十分高興。她這一高興,腦子也動得快了。

“既然如此,那我送份禮給公子如何?”

“禮?”

九丫一臉得意,從湖邊的大石上站起,拍了拍屁股,“公子且等一等,我去去就來。”

白尹很是好奇,點了點頭,索性也坐在了大石上。九丫離開,他也將思緒理了理。二十年前的今日,他與她相識,如今他依舊沒找到她,可總算找到了她的女兒,“阿九”其實她並不叫這個名字。

“尹,她叫綺斕。綺麗的綺,斑斕的讕。”

微顯生澀的兩個字,這麼多年,他倒也記得清楚,只是覺得“阿九”這個名字更適合她,簡單而又明朗,正像她的性子一般。也許今晚終於有機會將這些往事,說給阿九聽了。

坐已有小片刻,正當白尹有些無聊時,卻見不遠處的荷叢中綠葉擺動,便是這時,一陣歌聲響了起來。在這寂靜的深夜,這聲音空靈而又清幽,如同那夜風吹醒的一湖碧波,漣漪四起。而那歌中詞,也是恰到好處。

“鬧紅一舸,記來時嘗與鴛鴦爲侶。三十六陂人未到,水佩風裳無數。翠葉吹涼,玉容銷酒,更灑菰蒲雨。嫣然搖動, 冷香飛上詩句。日暮,青蓋亭亭,情人不見,爭忍凌波去?只恐舞衣寒易落,愁入西風南浦。高柳垂陰,老魚吹浪, 留我花間住。田田多少,幾回沙際歸路。”

隨着歌聲消落,荷蓮間已露出一條小船,船上站着的少女正是九丫。

這便是她的禮。白尹先前還端坐着,但看到那一船一人時,便已經站了起來。思緒夢迴,似乎又退到了那一年,無賴之處卻是物是人非。不過雖有傷感,可此時此刻,帶給他更多的是驚喜。

九丫已經將船擺近了岸邊,她停下手中的竹篙,笑着對立在池邊的人道:“公子是要渡河嗎?小女子可效勞否?”

白尹習慣了她間歇式的賣乖,十分配合地走過去跳上了小船。

船很小,也就只夠兩人。白尹坐在船頭,九丫站在船尾撐船。其實撐船這活兒,她不太擅長,剛纔爲了將這小船從另一處撐過來,她費了好大的力。如今白尹上了牀,別看他瘦削,可這船卻比剛纔沉了許多。她不由得後悔自己想了這麼一出矯情的戲碼,挺美好的一件事可千萬別被自己給搞砸了。

然而事情一但有了好的開始,就難免會有爛尾的可能。當九丫將將把船劃到荷花中間時,這不太給面子的小舟竟然給卡住了。

“怎麼了?”白尹見船停住,不禁問道。

其實此處湖水並不太深,要有人下去推一把肯定船就動了。然而九丫一方面顧及自己的面子,另一方面礙於白尹身體不太好。所以她只得乾笑兩聲,開口答道:“這裡風景好,哇,公子,你看那朵荷花,開得多漂亮。”

白尹竟也沒發覺她心裡的盤算,果真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那不過是一朵很平常的荷花而已,他心正皺眉,船卻猛地晃動了一下。再轉頭時,竟見着九丫屁股朝上正彎着腰伸手在船下搗鼓着什麼。

“小心。”

隨着白尹這一聲喚,九丫用力一扯,拌住船尾的一根荷莖終於被她拆斷,然而正因她這一使勁,剛纔還平放着的船一歪,翻了,而且不僅翻了,還整個扣在了她頭頂上。

水雖然只到腰間,可那泥腥味兒卻直衝入口鼻之中。她慌亂地將頂在腦袋上的船板推開,然而眼前的另一個人,卻讓她呆了。

白尹那身淺色的袍子已經全染上了污泥,嘴角還叼着一片荷葉,本來一頭飄逸的長髮全膩在頭上,而最重要的是額頭處隱隱透出一絲血色。

九丫很擔心,很慚愧,可是她卻更想笑。俗話說,天塌下來有長得高的頂着。原來船翻下來,也能讓她這矮子佔這便宜。

“公子……”九丫終於還是憋着笑問。

但她越是憋着就越是顯得不那麼嚴肅,白尹無奈地拂了拂亂在臉上的髮絲,道:“想笑就笑吧。”

九丫一怔,卻立馬反應過來,忙回了聲:“謝公子開恩。”

說完之後,她真笑了起來,而且那笑聲還極不客氣。白尹嘆了口氣,兀自朝湖堤走去,剛纔在岸上醞釀出來的情緒和想說的話,生生地被九丫的笑聲給逼退。罷了罷了,那些話還是留到日後再說吧。

自己失誤而致使白尹跌入淤泥之中的事九丫本就沒打算隱瞞,可讓她沒想到的是事情的發展遠比她想象中的嚴重。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掉落水中又吹了冷風,第二日,白尹全身便有些發燙。她發現這事兒時,第一時間去找了花槿,正巧海棠今日也在鬱章園幫忙。一聽白尹生病,花槿青着臉沒有發作,可而那爆脾氣的海棠卻已經吹鬍子瞪燈,一副要找她算賬的模樣。

“你明知道公子身子不好,還帶他到處亂轉,如今竟然落了水。”

九丫自知有錯,便只是低着頭,但向來吃軟不吃硬的她口中卻少不了咋呼兩句,“誰知道他身子這麼不好。”

這聲音有些小,卻一字不落地進入了花槿與海棠的耳中。雖然她只是逞口舌之快,可也引得兩人不痛快。這不,就連一向護着她的花槿也皺眉歷聲道:“阿九,你這惹事的本事我不是不知道,但還是將公子將由你照顧。這並不是因爲放心你,而是因爲知道你總算是個有心人。如今你說出這話來,我倒也沒什麼可說,可憐公子卻白疼你了。”

九丫沒想到自己小小的怨氣卻得罪了花槿,她心裡一顫,忙開口道:“花姐姐,你誤會我了。我沒那意思,公子生病我心裡也極不好受。若你想懲罰我,那等公子病好之後,我自當前來領罰。可如今公子病重,卻是不能耽擱的事。還望兩位姐姐前去看看,我現在便出園卻請郎中。”

花槿自然是知分寸的人,於是將剛纔的脾氣收了一收,點頭讓她快去。

出了鬱章園,九丫尋了去醫官院的路。去醫官院要找的自然是鄭太醫,雖然鄭太醫的師父如今已南歸,但出城去那藥棚子請必定會耽擱兩個時辰,所以她選擇了最省時省力的辦法。

醫官院離鬱章園並不遠,九丫平打算半個小時便將人請出來,可是到那兒時卻發現鄭太醫根本就不在院中。

“院使大人是你說找就找的嗎?他進宮去給皇太后請脈去了。你到底哪個府上的丫頭,這麼不懂規矩?”碾藥的小廝很不屑的將九丫給打發了。

進宮去了,偏偏在這個時辰,九丫覺得自己倒了八輩子的黴。這醫官院她還可以胡亂闖一下,可是皇宮……她還沒這麼多腦袋。琢磨了片刻,她覺得自己只能去宮門外等着,這樣便能第一時間劫走那鄭太醫。

然而九丫揣着這念頭在宮門外等了小半個時辰時,她心裡已經由忐忑變成了慌亂,早知要花這麼舊的時間,便不如先前就出城去請另一位了。她本就不是耐得住性子的人,如今這一急,已經完全沒了主意,若再等上一刻鐘,只怕她是真要闖宮門了。

就在她如熱鍋上的螞蟻急得亂竄時,忽而傳來的一個聲音卻如一場及時雨一般澆滅了那燒得正旺的火。

“你怎麼在這兒亂轉,你知道這是什麼地方嗎?”

不肖看,她也聽出這聲音的主人。認識這麼幾個月,這是她第一次覺得他的出現如此迷人。所以沒等對方對她那張笑臉做出任何反應,九丫已經顛顛蹭到了他的車旁。

“三公子,你回來了。”

楊宇桓已經覺得她的笑不尋常了,一聽這幾字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你,你吃錯藥了。”

九丫暗暗咬牙,心裡罵了句“你丫才吃錯藥了”,可這臉上的表情卻依然笑得招搖撞騙,“三公子你真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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