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人越一手扣在木桌上,腦海中飛速思考着是否要臨時布個簡易的風水法陣,匯聚陰鬼風水之氣,嚇一嚇那本就已經膽小心顫,心生退意的人。
可他周身所能借助的風水法器,就只剩下他用以占卜的三枚銅錢,而以他本就心力損耗,壓不住反噬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佈下長久的風水陣,頂多支持一盞茶。
可此刻顧不得許多,屋外的腳步聲並不止這已經闖入了此屋的村民,還有許許多多凌亂的腳步聲,可以想見整個村子恐怕各處各地都是人,就算他悄悄離開了這裡,在外面,更是無處藏身。
當即,他迅速從懷中取出三枚銅錢,而自己卻屈身一彎,鑽入了桌空底下,他承受反噬,心力本就不繼,桌空底下雖然沒有四面遮掩之物,但好歹也有光線的阻擋,外面的火光照不到桌空底下,暗沉沉的光線下,在藉以佈置陰鬼風水,更有機會將這幾人嚇退。
這一次,他再沒有耗費心血之力,只淡淡憑藉銅錢的方位擺佈,呼應此地風水大勢,簡單構成陰冷之氣。
佈置完畢後,他本就堪堪恢復的氣力又難以爲繼,不由急促地了起來。
而此刻,外間的腳步聲也終於走入了此地,他不由又立即屏住了呼吸。
他這簡陋佈置的風水法陣,並不能將他整個人完全遮掩,只是藉着陰鬼風水的陰冷與暗沉的光線,將他堪堪遮掩。
也就是說如果那陰鬼之氣嚇不走這些人,而這些人又極爲仔細地盯着桌空看,很有可能會察覺光線的不對,從而發現他的身影。
“,三叔,這地方一眼就看完了,哪有藏人,我們趕緊離開吧。”那膽小的聲音微微發抖。
而就在他說此話之時,他們已經走到了聞人越臨時佈下的風水法陣之內。
“啊!”那猛的一陣驚嚇呼叫。
“你鬼叫個什麼!嚇一跳!”
“有……有鬼!”那聲音已經滿是驚懼的顫慄,“鬼在朝我吹氣,冷颼颼的!快走,我們快走!”
“自己嚇自己!”
那被稱作的人不屑地哼了一聲,也走入了風水法陣之內,頓時感覺有一陣極爲陰冷的氣息似有若無地圍繞着自己,驚惶間,就像是置身荒冢之中,滿是陰煞冷氣,而此刻這一絲絲陰冷之氣,正如所說的那般,就好像有無數只鬼包裹着他,肆無忌憚地向他吹着冷氣!
想到這些,他渾身不由地打了個寒戰,想起之前說的傳言,祭司的命令,當即心生退意,顫顫地道,“這……這地方……確實藏不住人……三叔,我們……去別處看看吧。”
“好好好,就別處找找!”那被稱作三叔的人亦是感覺到了這種陰鬼纏身的詭異寒氣,當即連聲附和,三人逃也似的飛奔離去。
聽着那幾人離開的腳步聲,聞人越刻意壓低的呼吸聲才終於放開,大口大口了起來。
就這般坐在桌空底下恢復良久,感覺有了些許力氣後,他才動了動身子,拾起了地上的銅錢,正要鑽出來,卻不知碰到了什麼,突兀的傳來一陣極爲貼近他的“吱吱”聲。
像是……從腳下傳來……
聞人越當即又坐了下來,略略摒了呼吸,仔細地聽,更加確定那聲音就在他坐着的這一塊地方!
就在他準備先離開此地,再細細觀察時,吱吱聲終於停止,而瞬間,腳下一空,他整個人忽然往下方墜去。
暗室?
莫名的同時,他心頭冒出一個猜測。
此刻他渾身內息被毒素壓制,根本沒有半分殘餘,之勢,他更是無法提氣控制,只能如同一個普通人一般從頂上摔了下來,一陣尖銳的痛楚,不過比之他此刻正受着的反噬之力,卻實在是微不足道。
摔坐在地,他渾身力氣也徹底耗盡,面色的蒼白本就沒有絲毫好轉,這一下,就連勉強移動的力氣都絲毫不存。
他擡頭往上看了看,吱吱的輕響聲再次響起,而頭頂上的開口正在漸漸閉合。
藉着這漸漸閉合間僅剩的光芒,他大約看了看,這深度怕是有丈許,而在靠近開口的一壁強沿上,有一條長長的鐵梯固定在牆壁之上!
那應該就是正確地從頂上下來的通道,而不是像他這般猝不及防地生生摔了下來,還好不高,否則以他沒有內息護身的情況,怕是又要雪上加霜。
頂上的開口徹底閉合,整個空間瞬間陷入了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聞人越倚靠着牆壁微微,直到恢復些許力氣,才從懷中取出火摺子,往四周照着瞧了瞧。
他此刻所在應該只是一條狹長的通道,而由他此處所見,這通道向兩方延伸而去,火摺子的光芒並不強,他也只能看見近處,探了一週,發現並未什麼危險後,他才略略暗鬆一口氣,掙扎着扶着牆爬了起來,將頭頂上的那盞定在牆壁上的油燈點燃後,便再次無力地滑坐在地。
此地,那些人應該發現不了,他剛好可以再次好好休息一番,拿出素鳶留下的乾糧吃了些後,他便倚着牆壁,調息修養起來。
……
夜色漸盡,稀薄的明暗正在交替,天邊依稀已經出現了微弱的魚肚白。
而宣綾靖與慕亦弦處,宣綾靖仍舊昏迷未醒,但因着慕亦弦每隔一會就喂上一顆護心丸,她的面色終於沒有再那般恐怖的慘淡下去,漸漸恢復了絲絲血氣,呼吸雖然微弱的讓人心慌,但也頑強地慢慢恢復着。
見着宣綾靖正在漸漸好轉,慕亦弦才又閉目再次打坐起來。
而此時,若稍微仔細注意,便能發覺慕亦弦面上的冷汗已經不再像之前那般密密麻麻,雖並未徹底消失,但隱約已經好上了不少。
而他面色剛毅冷厲,無形之中透着一股懾人心魄的沉穩之氣,就好似,過不了多久,他就會將自身的不適全部逼退殆盡。
……
夜色徹底消失殆盡,明亮的天光從厚厚的雲層中鑽了出來,驅散了的暗沉。
而此刻,村落中的三人全全維持着原狀,沒有半分動靜。
可遠在盛都,太后突然的詔見之令卻傳到了西殊驛館之中。
一名隨行使臣正面色有些爲難地與儺娘交談,“大皇子前幾日離開了盛都,說是要去處理一見有傷國體的醜事,並未細細交代臣等。”
有傷國體,儺娘一聽這四個字,頓時明白了究竟是何事!
西殊大皇子親自去捉拿那私奔的二人了?
儺娘見狀,也只好無功而返,回了宮中回稟太后此事,太后本就一直對楊菁闕那件事尤爲憤怒,這段時間連安王府沒有尋到半點突破,更是讓她怒火中燒。今日派儺娘去西殊驛館請大皇子,本就是想借機探一探大皇子的口風。
她可以肯定,那假扮楊菁闕的人絕對不可能離開了連安王府,可老七竟然敢說楊菁闕與西殊隨行使臣私奔,西殊大皇子那邊也得到了證實,她不得不懷疑,老七與這西殊的大皇子是不是暗下有什麼勾結!
而在她想要將大皇子請入宮中的時候,大皇子竟然離開了盛都,這是不是,太巧了些?
大皇子這時候悄悄離開盛都,她可不會相信是去親手抓回私奔的二人了,那麼,他究竟是去做什麼了呢,會不會與老七有關?
太后不得不如此懷疑,這段時日,楊菁闕在大婚之日與人私奔的事情雖然並未傳出,但連安王卻不知是因着羞辱還是難受,日漸有些頹然憔悴。
而正是這般情形之下,連安王卻十分顧及楊國公府的顏面,愣是一直對外宣稱連安王妃身染重病,修養在府,將消息瞞得是密不透風,愣是沒有傳出丁點風聲,更是將自己府中所有知曉王妃失蹤的人,都悄無聲息地處置了,而後,更是又“無意”透露給楊國公他所做的一切。
這般對比之下,楊國公不由對他這個“女婿”心生愧疚,而藉着這片愧疚,楊國公竟是對連安王多有依仗,將自己手中所掌所握的權勢全全傾斜向了連安王。
一時間,連安王所獲的聲望如潮暴漲,就連與楊國公相熟的領有三萬兵馬駐守南喬邊境的翎跡騎首領,都已經悄悄回盛都與連安王見過了一面。
而靜穆王處,靜穆王近日一直暫住蕭府,一直門庭蕭瑟的蕭府每日拜訪之人絡繹不絕,盡皆都是在朝爲官的蕭國老的門生子弟。
而那日被尉遲曄提及的周邊郡縣守城的將領,雖並非蕭國老的門生,但卻也受過蕭國老提攜之恩,聽聞蕭國老回朝的消息後,雖不能擅自離開守地,卻也派人百里加急紛紛遞上了拜帖。
眼見這種情勢,太后又怎能無動於衷,靜穆王的蕭府助力,連安王的楊國公助力,這一切情形,她早已做過最壞的打算,也想過應對之策。
就算沒有十五的相助,獲得壓倒性優勢,太后這六年的把持朝政,也能堪堪與之抗衡,若都沒有慕亦弦的相幫,他們三方的勝負沒有哪一方能百分之百確信自己能勝,所以,形成了東淵如今的互相制衡皆不妄動的局面。
卻沒想,因爲藺翔的風水沙盤,將她辛辛苦苦制衡了六年的局面徹底打破!
而如今,唯一多出的變數,便是可能掌控北彌遺留兵馬的北彌降臣雲凌,以及與老七有所勾連的西殊大皇子。
太后鳳目凜成一條線,雙眸幽光沉冷一片,輕叩着暖爐的手倏忽一頓,便深晦難明地道,“儺娘,馬上年關了,按往例,皇族盡皆回宮暫住,也同時,能夠特令有功朝臣或其家眷同宮慶賀……人選擬定的如何了?”
“聽禮庭府宮女回稟,說是已經初步擬定,明日便會承來。”
“嗯。”太后又是扣了扣暖爐,眉目緩緩合成一線,聲音如同染了暖爐之中緩緩蒸騰嫋嫋輕煙,慵懶而輕緩,“連悠月既然與西殊大皇子定下了婚約,那就讓禮庭府將連悠月也列入名單之中。”
“是。”
……二更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