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尉遲曄與素鳶送出水月殿後,宣綾靖又是叮囑了幾句注意安全,方纔轉道向着長生殿而去。
卻哪知,長生殿的宮婢告訴她,南君出宮遊湖去了!
不用想,宣綾靖也知聶君厝是和誰一同遊玩去了,難怪今日她都不曾見到阿九的蹤影。
無奈,宣綾靖只能先回了水月殿,等聶君厝回來了再繼續商談從念太妃口中打探當年消息之事。
這一等,便是到了傍晚。
而先來尋她的卻不是阿九,反而是之前出現過一次的青雨,阿九派在暗中盯着桑莫蹤跡的人。
“何事?”青雨定是又尋不到阿九的蹤跡了,才先來稟報於她。
“公主,今日一整日,桑莫都在天牢附近徘徊,屬下看他神情似乎有些不對勁。他如今畢竟投效了北彌,如果時常行蹤古怪地在天牢附近徘徊,不知會不會惹得南君誤會我北彌別有用心。”
“他有做何事嗎?”宣綾靖皺着眉。
“那倒沒有,就是一直在天牢附近走來走去,神情很低沉。”
宣綾靖思緒漸漸沉凝下去,一言不發地沉默了片刻,才眉眼微沉,看不透情緒地道,“不必管他,暗中派人盯着便是,有其他消息再來稟報本宮。”
“是。”青雨應完聲,便立即消失了蹤影。
……
這日傍晚時分,尉遲曄與素鳶輕裝簡從離開了南喬,前往東淵而去。
他們的行蹤有着九伶樓的暗中保護與抹除,宣綾靖倒不太擔心,可心中,對他們此行的目的,卻總有一種不太好的預感,感覺不會有太大收穫。
阿九剛剛隨聶君厝回宮,便得知了尉遲曄與素鳶離開的消息,連忙向水月殿而去。
而在她趕到水月殿之前,因是在宮內等着無趣,宣綾靖便將聞人越喚來了此處,將這幾日發覺的與師父有關的事情全全告知於她,也包括她……準備與慕亦弦的合作。
畢竟,她已經上一世的事情全部告訴了師兄,如今正要尋找師父的下落,更不該將師兄矇在鼓裡。
聞人越聽聞她與慕亦弦合作之事,才正色沉重地問了句,“那手鐲,當真會要了你們性命嗎?當與我說,你所聽見的對話皆如夢境,而那話裡的內容,明顯是對師父不利,可師父爲了你測算你的命數,付出了那麼大的代價,現在更是因爲風引穹而落得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阿靖,你聽見的那些話……當真會是真的嗎?”
聞人越的一番話,讓宣綾靖不由地怔住,阿越師兄所說的,也有可能。
也許,那夢境裡所看所聞,關於師父的話,是有什麼別的隱情,可她卻無法從心底生出哪怕一絲的質疑,去質疑那所聞所見的真實性,沒有理由,就是相信!
不僅僅是因爲當初東淵城下,慕亦弦緊緊摟着她,在那驚雷暴雨下,一遍一遍重複着她夢境中所聞的那一句話,更是因爲——
凝洄村落裡,那燭心鐲的離奇消失的時間以及那燭心鐲上的刻字!
東淵城下,那一夜,慕亦弦說過,他那枚手鐲裡,不僅刻有凝洄二字,還刻有云夕玦三個字。
她堅信,這兩枚燭心鐲正是上一世他們得到的燭心鐲。
一切一切已經露出頭的端倪,無不在表明,阿弦與她都是重活這一世。
“我相信,我所見所聞,應該是上一世我逝去後,師兄與東帝的交談,而燭心鐲更是如東帝所言,刻上了凝洄,就算他沒了上一世的記憶,可正如他所言,藉着凝洄,他發現了燭心鐲的起始,更發覺了一系列的端倪,也許,也正如他說,就算沒有記憶,他也許終有一天,能推測出我與他之間荒誕離奇的事實。”
聞人越定定看着宣綾靖,忽然開口道,“阿靖,你……還愛他嗎?”
這一句,似疑似嘆,琥珀色瞳眸間流轉着溫潤如春風的光澤,可在氤氳流轉間,卻忽然,染上了幾分讓人看不透的神色。
宣綾靖眉眼顫了顫,似乎有些受不住聞人越這般神色,剛想移開眼,可心底卻默然一嘆,而後,堅定地道,“是,我愛他!”
聞人越澄澈瑩潤的瞳眸裡似乎黯了黯,又似乎毫無反應。
宣綾靖卻故作不知,而後笑語問道,“對了師兄,還未問你,悠月如今情況如何?我之前問素鳶,她說悠月並未回北彌,反是留在了西殊。”
聞人越怔怔瞧着宣綾靖的笑靨,神思有一瞬的回味與懷念,可片刻之後,便又只剩下溫潤從容。
他知道阿靖師妹的意思。
他們之間,有些話,說到這份上,便已經能夠心靈相通了。
早在阿靖師妹告訴他那些匪夷所思的上一世的事情時,他心裡就已經明白了這些事情。
釋然地勾脣笑了笑,似清風徐來,春暖花開,“她……還好,就是性子一味的羞怯膽小。”
“師兄既然贈她五音鈴,又以兩國聯姻名義定親,自該好好待她纔是。”
聞人越愣了愣,卻也沒再解釋什麼,只溫和地笑了笑,才道,“看天定緣分吧。”
言說間,他腦海裡不由回想起西殊太子府裡,那每日跟隨他身後的小尾巴,明明羞怯的像是小兔子,卻一次一次鼓足勇氣似的往他面前躥,不由有些無奈。
而在他們二人剛剛話音落定,阿九便是趕到了水月殿。
阿九的出現,徑直讓宣綾靖與聞人越好好取笑了一番。
趁着剛剛,宣綾靖早已與聞人越提過了阿九與聶君厝的事情,看到他們的小師妹如今也終於打開了心結,他們自是也爲她高興。
被一番取笑,阿九臉頰霎那有些緋紅似霞,饒是向來從容鎮定的聞人越,都霎那驚了驚,還從未在阿九身上看到過如此小女兒的神態。
不由又是揶揄一句,“南君可當真是撿了大便宜了,也沒問過我們同意不同意。”
“師兄!”阿九瞬間窘迫,強迫自己冷下來面色,才終於想起了正事,“阿靖,聽說尉遲曄與素鳶去東淵了?”
“嗯,讓他們去查一些事情,也許,會和我父皇的死因,與東淵北彌的仇怨有關。”
“什麼?”阿九神色正了正。
聞人越更是關切地問道,“阿靖,你查到先皇的死因了?”
“尚未。”宣綾靖搖了搖頭,當初她父皇莫名駕崩,便一直死因成迷,但她相信,依慕亦弦的性子,不會使用這種惡劣的手段,所以,也不曾懷疑過是慕亦弦所爲。
便是今時今日,她也相信,不是阿弦所爲。
但難保,不會有人暗中作祟,既然如今現了端倪,她爲人子,自然要查個清楚。
他們剛聊沒幾句,就見青鸞進來稟報道,“公主,南君來訪。”
霎那,宣綾靖與聞人越一同向阿九睇去促狹的目光。
“請進來吧。”宣綾靖促狹的目光一瞬不瞬落在阿九面上,才強壓着笑意地道。
聶君厝一進來,目光果然就直接鎖定到了阿九的身上。
宣綾靖忍不住道打趣道,“本宮倒未看出,南君竟是如此粘人。”
“咳咳!”聶君厝不自然地咳了咳,才依依不捨地從阿九身上移開目光,不屑地小聲冷哼了聲,“久別重逢,你們自是不懂……”
走到水亭裡,便自行坐在了阿九的旁邊。
聞人越與宣綾靖無奈地對視了一眼,只能裝作不曾聽見。
待聶君厝坐定,聞人越這纔開口道,“南君既然心悅小師妹,那對探查南喬之前的李代桃僵之事就要更盡一份心力了。”
“什麼意思?”聶君厝瞳眸眯了眯,透出幾分君王的威懾之氣,可目光落到阿九身上時,所有的氣勢便又瞬間煙消雲散,簡直像是變戲法的。
“姝淺,這件事,和西殊太子也有關係?”
阿九無奈地撇開眼,道,“我師兄。”
聶君厝先前還有幾分防備的陰鷙眼神霎那充滿了柔和,“多謝諸位這些年幫朕照顧姝淺了。”
“幫你照顧?”聞人越玩戲謔地重複了聶君厝的話,明顯是質疑之色。
聶君厝卻好似完全聽不出他的意思,滿是理所當然地道,“正是。”
“閉嘴!”好在阿九終於忍不住地喝了一聲,聶君厝才終於掩了掩面上的不正經,輕咳了幾聲。
“咳咳,嗯,朕此時前來,是有要事要告訴長公主……”
“何事?”宣綾靖滿是懷疑地看了他一眼,難道他不是發現阿九不在她的宮裡,才跑到水月殿來找的?
聶君厝好似明白了她懷疑的眼神,又是輕咳幾聲,才恢復一派帝王之態,沉聲道,“朕已經安排好了,今夜,諸位便可以去見見念太妃,問一問多年前的事情了。”
安排?
宣綾靖有些好奇聶君厝話中的安排是何含義,本還以爲聶君厝今日與阿九前去遊湖,面見念太妃的事情只能往後推推了,卻沒想,聶君厝竟是早有安排……
好似明白了宣綾靖質疑的神色,聶君厝不由討好似的瞧了面色清冷的阿九一眼,柔和地道,“姝淺的事情,朕怎麼會懈怠呢,再說了,你們的師父,於朕也有指點之恩,朕這個人,向來有恩必報。老先生的行蹤,朕也心有關切。”
言罷,聶君厝一邊牽起阿九,一邊道,“今夜子時,朕派人來接二位。朕與姝淺,就先去用晚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