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桑莫掩不住驚喜地叫了一聲。
宣綾靖堪堪後退半步站定,不由感嘆道,“終於碰見你們了。”
素鳶亦是露出幾分喜色,雖說東淵是長公主的敵人,但在這詭異的陣法中,人多還是安全些。
“天色太暗了,殿下,我們先退到霧障薄一些的地方,休息一晚,正好我與郡主商討合計一些對此陣的瞭解。”
桑莫擡頭瞧了瞧黯淡但卻因爲霧障並不能看清的天幕,提議道。
慕亦弦淡然點了點頭,他們便尋了個方向一直往外退去。
退到了霧障消失的邊界,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好在沒了霧障地遮擋,月色的清輝投下幾許光亮,滿天繁星亦是閃閃入眼。
生了火堆,吃了些乾糧,就在宣綾靖與桑莫感嘆此陣單純得近乎詭異之時,慕亦弦冷冽的聲音忽然響起,“郡主發現了多少處相同之地?”
宣綾靖不由看向素鳶,後面刻數字時已經無需她在提醒,都是素鳶自行在計數。
素鳶不假思索地道,“已經刻到了七十六,加上剛剛那一處,則是七十七。”
宣綾靖更是接話道,“七十七恐怕並不是極致。”
“不錯。”桑莫肯定應道,而後往前走出一步,將羅盤遞到火堆附近火光映照下,四人都能看清,其上的指針此刻指向的大抵是西南方。
可見與他們來時完全不在同一方向之上。
“郡主應該發現每次陣法變化時,都有一陣極其濃郁的白霧,而每次殿下與我觸動陣法後,我手中羅盤的指針就會陡然變向,有時是從西南向南極小幅度的轉動,有時卻又能從東方直接指向西方。”
“羅盤陡然變向?”宣綾靖眉眼一凝,心頭忽的一跳,“我記得你曾說過,此陣所用乃是八卦合心之法?”
桑莫眸光一閃,面上驟喜,卻又忍住遲疑道,“郡主你是說……”
“對!”宣綾靖明白桑莫肯定是與她想到了一處,不由立即道,“羅盤被中心陣法牽引,那我們先前觸動陣眼被傳到各處後,羅盤指針就陡然變動,肯定也是在指向中心陣法。”
“郡主說得不錯!若是如此,那那些簡單而重複的詭異陣眼很有可能正是中心陣法的外圍一圈,而其作用,依目前來看,應該是觸動陣法而相互隨機傳送,讓人無法正常進入中心陣法範圍!”
火光映照下,慕亦弦面色有些深晦莫測的冷峻,卻又好似閃爍着幽寂的思量,沉聲問道,“那我們所要做的,就是尋到正確而不觸發陣眼的線路,直接走入中心陣法,再將其破解?”
宣綾靖點了點頭,卻有些不解地看向桑莫道,“桑莫公子你可有發現陣眼藏在何處?”
桑莫一頓,搖了搖頭,“郡主也沒發現麼?”
“雖有左手邊那個樹爲標誌,但那並不是陣眼所在,除了那股濃郁至極的白茫茫,完全感覺不到絲毫陣眼觸動。”宣綾靖擰了擰眉。
桑莫亦是凝出幾分難色,“不知陣眼在何處,要談避開陣眼,就更難了。”
宣綾靖沉吟地垂下頭來,眸光怔怔看向熠熠閃動的火光,神思卻有些飄遠,沉思着陣法之內。
想了良久,卻仍是無奈地搖了搖頭,思不出一個頭緒來。
素鳶不懂他們二人所說的這些,只能默默坐在一旁。
而慕亦弦明白一些粗淺之處,從桑莫與宣綾靖隻言片語中便能明白他們所透露出的此陣之艱難,面色不由越發沉冷,瞳眸寂然,似有極淺波瀾暗暗起伏,思緒間,眸光卻似有若無劃落在自己手腕處,又不時掃過正與桑莫商談的宣綾靖眉眼間。
宣綾靖卻正沉思着陣法之事,並未注意,一邊攪了攪火堆,讓火勢明些,暖和些,一邊感嘆道,“果不愧是千年古陣,明明只是如此簡單毫無危機的陣法,卻偏偏讓人摸不着頭腦,明明知道了作用,卻又完全尋不到陣眼!奇哉妙哉!比以往古籍裡文字的描述果然有趣多了。”
“陣法一途正是有趣在探索的過程!這古陣着實有趣!現如今還單單只是外圍八陣陣眼,就如此簡單到詭異,更不知護在中心的陣法又如何奇妙莫測了!”桑莫十分欣喜地應和,甚至有一幅同好之人相見恨晚的感覺。
而後才又寬慰道,“郡主也無需着急,此次本就是先探一探,先將此陣具體情況感受記憶一番,畢竟是千年古陣,又用的早已失傳的八卦合心之法,八個分陣只爲隱藏一箇中心陣法,入陣之法怎麼會讓我們如此輕易找到。等回都了,我們還可以繼續研究。”
“嗯,明日先弄清楚究竟有多少處隱藏觸發陣眼,而後再試着尋尋能否找到陣眼所在。”宣綾靖頷了頷首,沉。
“郡主這個提議不錯。”桑莫欣然應和。
而後四人才圍着火堆,倚着樹木湊合着入睡。
倒是慕亦弦不時睜開雙眸,動靜極小地往火堆中添些柴火,好似並無睡意,倚在樹邊時,眸光不時幽光漣漪閃爍地看向林深之處。
而另一個沒有睡意地,正是宣綾靖,只是知曉慕亦弦未睡,她反倒一直假寐着不曾睜眼。
不知睜眼後該與慕亦弦說些什麼,更是有一種……怯意,害怕慕亦弦會再問她一些有關燭心鐲的問題……
更怕……她會情不自禁地看着戴在慕亦弦手腕上的燭心鐲。
……
夜盡天明,火堆也漸漸熄滅。
四人堪堪整理了一番,便按着昨夜宣綾靖的提議,再次向着林深之處走去。
藉着羅盤指針的方位,他們回到了昨夜離開的那一處,樹幹上刻着最新的計數,七十七。
“再按昨夜的試探,恐怕難以試出到底有多少處陣眼。”宣綾靖駐足於樹幹前,盯着那明顯的七十七,沉思道,“得想個省事的辦法。”
桑莫點了點頭,亦是飛速思量。
而慕亦弦眸光微寂,淡淡掃過指針微顫的羅盤,突然道,“藉助羅盤可行?”
“可行!”經過慕亦弦這一說,宣綾靖與桑莫頓時眼眸一亮,想到了什麼,異口同聲應道,而後宣綾靖抿了抿脣,示意桑莫繼續。
桑莫也不推辭,連忙道,“這羅盤簡易,但也有八個明確方位,只要我保持羅盤底盤不動,而我們圍着外圍繞着走,只待看看這羅盤指針變向最鄰近的另一處方位時,我們看到了幾處相同的標誌便可大致推算。”
“唯一難處是,此林大而繁茂,直走尚還可行,繞圈走,卻不知所繞弧度是否準確,若是往外繞了些,漏了幾處就麻煩了。”
桑莫立時頓住,思量道,“郡主此言也確實是難處所在,樹林繁茂本就是難題,此範圍的霧障已經難視遠處,更加難以分辨方向。”
沉思間,宣綾靖不由得想起上一世她與慕亦弦無意闖入其內時的情景,那時慕亦弦本就受傷,又被追兵追殺,他們根本來不及探尋什麼,更不可能在這簡單而詭異的陣眼裡來回傳送,只顧着一直往前跑,卻莫名其妙闖入了陣內。
可見此陣入陣之法應該與各個陣眼的配合並無相關,很有可能只單個陣眼,以正確的方式避開或觸動就能闖入……
那究竟有多少處陣眼倒是無關緊要了……
見着她的眉頭忽緊忽鬆,桑莫不由問道,“郡主可有想到什麼?”
慕亦弦與素鳶的目光不由也同時轉到她的身上。
宣綾靖楞楞從回憶中清醒過來,斂了斂怔忪的神思,頓了頓,才接話道,“我剛剛在想,我們昨日是從同一處陣眼被傳走,卻差不多花了一日,才偶然重逢在一處陣眼,陣眼傳送極有可能就是隨意,若是如此,入陣之法恐怕不會與方位陣眼的配合踏入有關。”
桑莫神思不由也頓了頓,回想了想,接話道,“對呀!昨們最先遇到是郡主所刻的二十五,隨後遇見的卻是幾處空白,而後再遇到的,卻是四十八了!若破陣與陣眼傳送順序有關,這麼隨機的傳送,恐怕太不合常理了。”
宣綾靖沉吟地點了點頭,她可以肯定,上一世她與慕亦弦傳入其內時,絕對沒有那麼多次周折在這詭異的陣眼裡,應該就是一直往前,那就應該只碰到了一處陣眼,就入了中心陣法所在。
那關鍵,還是要先了解這完全沒有露出痕跡的陣眼究竟是什麼原理了……
……
就在宣綾靖與慕亦弦一行思量這千古陣法之時,萬佛寺的北園門前,有一想要闖入之人被侍衛冷硬攔住。
“方姑娘,殿下有明令,任何人不許打擾郡主的祈福。”
來人正是盛氣凌人的方長玥,鎮南侯方家小女。
方長玥不甘瞪了瞪眼,卻柔了柔面色,溫和笑語道,“我不會打擾郡主祈福,我就進去遠遠瞧上一瞧。”
“殿下也有明令,除去爲郡主主持祈福的高僧以及送食材的僧人,不許任何人擅入北園。”
“你——”方長玥笑容頓時僵在臉上,話更是噎在喉嚨,憤憤瞪着侍衛,怒道,“太后有話轉告殿下,你且去向殿下通報一聲!”
那侍衛微微抱了抱拳,“殿下正與郡主一同在正殿祈福,屬下等沒有詔令,不能闖入打斷。”
見着侍衛冷硬不吃,方長玥一張嬌柔的臉頰隱隱鐵青,滿是怒色,作勢要強衝,卻被侍衛強制攔在園外,絲毫不通融道,“殿下旨意!任何人不得違背!”
方長玥怒火近乎燒出眼瞳,卻只能恨恨瞪了瞪侍衛,才拂袖而去!
卻未曾發覺,藏在暗處,將北園門口這一番爭吵收入眼底的人,見方長玥離開,那暗中之人便也不動聲色地隱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