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來人,李世旋如同李心姝一樣,眉眼間自心底掠過一陣懼意。
咳聲漸漸緩和,但她囁了囁脣,卻久久無法出聲。
而李輕歌卻好似憐憫一般,眉眼間滿是心疼的伸手摸着被李心姝掐紅的脖子,“三妹妹,你既然答應了父親,可千萬別再說這種不理智的危險話語,你要知道,父親的謀劃,萬不可出分毫差錯,只要父親的處境難上哪怕一分,你想要保護的章兒,處境只會比父親更加痛苦,大姐可不想看見章兒受苦,三妹妹你心疼不已的場面,所以,三妹妹,你也不想看見父親與姐姐不開心的場面吧?”
她的話,說的柔柔軟糯,更似帶着憐惜關切,可話音落在李世旋耳中,李世旋卻只覺從那脖子上的指尖處傳來一股尖銳的痛楚,一陣冰涼,透骨生寒。
她竭力咬了咬牙,才終於擠出一句話來,“你們說過,只要我做成這件事,就會放了章兒的!”
“三妹妹,急怒之色可是會減弱不少女子應有的韻味,姐姐辛辛苦苦教你的儀態,你的表現,當真有些讓人失望。”李輕歌忽然起身,嗓音有些惋惜的嘆道。
李世旋渾身一顫,眼中閃過一陣驚懼擔憂,忙得囁了囁脣,“大姐……我知錯了……你們,不要傷害章兒!”
而在這時,衾香正好回來,見着李世旋爬起身來的一幕,忙得加快腳步衝了進來,在扶着李世旋躺下的時候,注意到了李世旋脖子上的明顯異樣的紅痕,以及那一聲因痛而起的吸氣聲,當即冷冷問道,“你們對三小姐做了什麼?!”
李心姝閉口不言,神色輕蔑,李輕歌卻柔柔笑了笑,嗓音溫柔,帶着惹人生憐的溫婉,“姑娘太過緊張了,我與二妹見着世旋不小心摔下了牀,這才進來相扶,正要扶着世旋躺下休息。”
說完,李輕歌眉眼含笑地看向李世旋,衾香亦是滿含不信之色地看向李世旋。
李世旋對着那一雙笑意淺淺的雙眸,眉眼隱隱一閃,而後面前勾出一抹弧度,柔柔道,“我剛剛口渴想喝些茶水,不小心摔下了牀。”
衾香自然不會相信,但此刻雙方都如此說,她自然不會多說什麼,算是默聲應下了這個說法。
聽聞李世旋如此說,李輕歌十分滿意,眉眼間的柔和更深,而後帶着絲絲勸告與關切,輕聲說道,“三妹妹,大姐過幾日再來探望你,你且好好養傷,別在像剛剛那般逞能,喝茶倒水,讓這些婢子去就好了,聽大姐一句勸,養傷是要慢慢來的,切勿急在一時。”
言辭間,全全是姐妹情深的關懷,可只有李世旋能聽出,那話語之中的深深的告誡。
李世旋面色隱隱僵硬地有些難看,可此刻,卻只能神色閃爍低沉地應了聲,“多謝大姐提醒,世旋記住了。”
瞧着李世旋難堪,李心姝眉眼絲毫不掩地閃過一陣快意,正要也說些什麼氣一氣李世旋,卻被李輕歌微微拉住,二人雙雙離開了此屋。
衾香眼見李世旋面色不太好,也沒再多問什麼,只默默取過藥瓶,爲李世旋脖頸上以及背上隱約開裂的傷痕上藥。
而一同離開此屋的李心姝與李輕歌,走到一處無人處後,李輕歌突然出聲道,“姝兒,你若在如此罔顧父親的謀劃,別怪姐姐讓母親將你以侍妾的身份送入靜穆王府。”
李心姝渾身猛的一顫,不敢置信地瞪向李輕歌,“大姐,你怎麼能護着那個賤人!”
李心姝向來好強顧顏面,若真讓她以侍妾的身份進了靜穆王府,對她來說,簡直就是折辱,比死更要難受。
對視着李心姝渾身驚怒的顫抖,李輕歌卻柔柔笑了笑,絲毫未被影響,“所以,姝兒你可千萬別再胡來了,李世旋他們該死,也該在物盡其用之後再死。”嗓音柔如春風,可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慄。
李心姝還未回過神來,李輕歌已然款款離去,身影消失在了轉角處,留下滿庭冷意,讓人不禁抖索。
……
臨近午時,凝洄樹林,村落中。
宣綾靖與慕亦弦藏身於虎符陰鑑之上的畫地爲牢防衛陣法之中,雖無法自由行動,但卻也安全無虞。
從昨日子夜一直到此時此刻,若是稍稍仔細些,便會發現在這畫地爲牢陣法邊緣,每時隔十息左右,便能無中生有一般地從地上冒出一串火星,撞在陣法所形成的無形的護壁之上,而後,又如同尋不到目標一般,漸漸消散於無形。
陣中,宣綾靖仍舊處於昏迷之中,沒有絲毫醒來的跡象,但蒼白慘淡的面色卻因着慕亦弦毫不心疼的接連喂下珍貴的護心丸,而漸有好轉。
時至此刻,慕亦弦整整一瓶護心丸已經見了底,而宣綾靖的面色也終於只剩下比尋常稍顯一絲虛弱的淺白之色,就連呼吸都已經大有好轉,恢復了平和,只差清醒過來。
而從昨日子夜開始,每隔兩三時辰就會有村民尋到此處,好在有陣法遮掩,他們完全未被發現。
而此期間,慕亦弦一直沉寂冷冽地坐在一旁打坐,到此時,可以明顯的發覺,他額上先前還一直幹不了的冷汗,已經漸漸消失了蹤影,而他整張俊逸的面龐越發冷入骨髓,沉冷剛毅間無形蒸騰着絲絲冷厲絕然的懾人之氣。
無意之中墜入暗室的聞人越此刻也從休息之中醒了過來,頭頂的油燈仍舊靜靜地燃着,昏昏暗暗間,只留下他倚坐的這一片有些許光亮。
從子夜到午時,整整半天的休息,總算讓他恢復了一些氣力,面色也隱約好了一些,但被阮寂從暗下的毒仍舊在他體內遊走,將他內息盡皆吞噬,故而他體內只要有一絲內息恢復,就會立即被毒性吞噬。
這種毒倒不是什麼極其陰狠的毒,他也想起來了這種毒的作用,只是針對武者而言,吞噬武者的內息,若不解掉,也不會有什麼生命危險,頂多只是,至此成爲一個再無內息的人。
對旁人而言,或許內息武力如命,可對他而言,還真不是什麼不可或缺之物。
知曉此毒並未什麼危險,他倒也不再多費心思,反倒是因着過損心血之力,本已經壓制下去的反噬又捲土重來,讓他不得不多費心思。
隨意吃了些素鳶留下的乾糧,他才撐着牆壁緩緩站了起來,取下了掛在牆上的油燈,往左右紛紛探了探,油燈所能照見之處,仍是甬道,其後盡皆濃郁的黑色,根本看不清具體。
他也只好隨意選了一處,扶着牆,舉着燈,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大約走了一個時辰,甬道似乎走到了盡頭,油燈所照見之處已經不見前方的牆壁,像是走進一處開闊的地方。
他走進去伸手極力探了探四周,卻也照不見四周的牆壁,只能看見身後連接着甬道往兩邊而去的牆壁。
及此,他也只好還是摸索着牆壁而走,發覺牆壁上有燈的,便一盞一盞點燃,等到他沿着牆壁轉了一個彎,點燃了差不多十二盞油燈時,大半屋子的情況纔出現在眼前,他又繼續沿着牆壁點燈,直到回到甬道入口,四面牆壁的等盡被點燃,他才徹底看清眼前的這件石屋。
竟然堆滿了書簡、書冊、布帛等等,全都是書籍。
而除卻堆放書籍的書架,就只剩中央處的一張尚算寬大的書案,書案上擺放着整齊的一疊書籍,像是常看的,而桌頭掛着數只毛筆,擺放着一隻不知雕刻着什麼動物的硯。
聞人越目光微怔地走近,隱約帶着絲絲驚詫與疑惑的盯着那端硯。
而在看見整張桌案上雕刻的整幅圖案時,他整個人忽的凝住,視線陡然如同被定住了一般,怔怔瞧着桌案之上的圖案。
這圖案、包括硯被雕成的動物,他都不認識,可他卻十分熟悉,因爲,這張書案竟和無蜺山中師父房中的那張書案一模一樣!
不僅僅只是書案與硯,就連書案上的擺設都一模一樣。唯一不同的,就是毛筆掛架右側,這裡空着一塊,那這裡,正是師父用來放置他卜卦所用的法器的地方。
爲何會和師父的書案一模一樣?巧合?
心頭說不清的疑惑乍然涌上心頭,他不得不按捺住,又看了看別的,大抵瞧了瞧四周滿滿的書架上堆放的書籍,這些書籍所涉範圍甚廣,卻包含了他師父所會的一切。
在這些書中,他還找到許多當今世上已經失傳的孤本,更是還包括師父教予他的極其精深的《山居風水術》以及阿靖所學的《洛河陣圖》。
甚至,他找到了比師父所傳授他們的更爲精深的書籍,正是師父曾偶然隨口一提,說是早在千年前就已經因引起禍亂而消失的東西!
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和師父又有什麼關聯?
……
而此時,在村落的祖屋中,有一道陰沉的身影正端坐在蒲團之上,手中掐着什麼手勢,口中更是念念有詞,發出一種怪異的聲音,像是在喚醒引導着什麼。
可他緊蹙的眉頭,卻從昨日子夜一直到了此時此刻,除卻那一次成功的鎖定後,不知那偷走聖物的竊賊究竟藏去了何處!
此刻,他猛的睜開眼睛,候在一旁的村民忙得問道,“祭司大人,竊賊的蹤跡可找到了?”
“我已封鎖大陣,一定要把他們找出來!追回聖物!”今天的第二更來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