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祿峰道術便是以這尊九宮金塔爲核心!
而每一個天祿峰弟子修煉到百骸暢通之境,都要用畢生心血煉製一尊九宮金塔的子塔,唯有如此,纔可從九宮金塔的母體之中溝通開闢經脈所需的九宮神明氣。
而天祿峰弟子一切神通力量,也都是來源於這一座九宮金塔。
毫不誇張的說,這尊九宮金塔對光祿道人而言,比他命還重要,平時根本不會拿出來見人,一直封印在體內,用精血甚至是純陽真氣餵養,唯有如此,母塔之中的神尊纔會賜予更多的神明之力,若是有所損毀,他花費半生煉成的幾門神通頃刻之間便會化作烏有,雖然境界依舊停留在百骸暢通之境打通七條經脈的基礎上。這對正道中人而言,或許並不算損失,畢竟所求不同,道宗修士修煉道術只求長生。但對於魔宗人士來說,神通盡喪,無異於變成一個廢人。
所以之前處境如何危險,他也未想過動用九宮金塔,而且那九宮金塔如今都快與他血肉融爲一體,想要祭出,也相當苦難。
此番舉動,可謂是孤注一擲,也花費了莫大的勇氣與血本。
那九宮金塔在光祿道人頭頂緩緩旋轉,沉重如山嶽一般,每一個輕微的角度變幻,都帶起一陣沛然莫御的吸引力,使得山谷之中的山石、碎木都紛紛飛起,漂浮於空中,隨着傾瀉的金光不停的流轉,猶如一道首尾相連的長河。而在那金塔鎮壓之下,光祿道人渾身衣袍飛揚,只見他額頭之上那個寸長的裂痕之中,鮮血猶如滾珠一般,不斷滲出,連成一條血線,被金塔吸走、吞噬,到最後,鮮血顏色逾漸澄澈,猶如紅寶石一般,散發出氤氳霧氣。
“張潛,你莫以爲能殺得了我,老夫與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只要能夠殺你,便不惜一切代價,哪怕是將一身精血、真氣都獻祭給神尊。”
光祿道人咬牙切齒,神色之中顯露出滔天的怒火來,卻又因真氣、精血的損耗而變得過於蒼白的臉色,而更近於陰沉
。
張潛微微皺眉,這等以自身鮮血獻祭神靈的手段也曾在澹臺靖身上見到過,並不陌生,當初自己將他逼入絕境,憑藉這番手段都差點從自己手中逃脫,這光祿道人比他兒子又豈止強橫了百倍,七條經脈的純陽真氣,他若捨得全部獻祭,不知可以從九宮金塔之中換取多少神明之力,再依靠手中人質對自己形成威脅,說不定真能從這裡逃脫出去,這絕非他想看到的,此人已是知曉自己身上太多秘密,若容他活着離開,必然給自己招惹無數麻煩,甚至是殺身之禍。
當即不作遲疑,擡手一抓,懸於空中的青色巨木陡然爆炸,化無數粉塵,瀰漫了山谷上空!
光祿道人的視線頓時被遮蔽,放眼而去,皆是灰濛濛的一片,遮天蔽日。
神識映照,也未能看透。
“賊子,你耍什麼花招。”光祿道人忽然一驚,陷於這種敵暗我明的局勢中,任誰也會感到不安。
緊接着神識照見之景,便讓他渾身泛起一陣陰寒,那些漂浮於虛空之中的木屑粉塵,猶如種子,悄然破殼,芽苞吐露、嫩葉舒張,本是一種極富意境的場面,然而卻因這詭異的生長速度,悄然變味,就像是無數毒蟲產下的卵,張牙舞爪的不停蔓延,一抹蒼翠的綠色以一種近乎恐怖的速度鋪陳開來,前一刻看着還似一陣翠綠的煙瘴,眨眼間,上下四方皆無雜色,虛空中遍佈成千上萬粒粉塵,每一粒都再發芽、生長,枝條、嫩芽轉瞬之間便塞滿了整片空間,遮去天光,一片漆黑。
一股巨大的壓力從黑暗中涌來,藉着九宮金塔上的散發出來的金色神輝,依稀可以看見那些交錯盤結的根系。
光祿道人心中涌起一陣絕望,就好像被壓在山下的一顆雞蛋,隨時可能被碾成粉碎。
九宮金塔之中雖然還在源源不斷的傾灑着神輝,然而那片汪洋之中神靈卻似螻蟻一般,被不停的抹殺。
那些草莖、枝葉雖然柔弱,然而當整片空間都被塞滿之後,卻擁有了一種近乎恐怖的侵蝕能力。
放眼望去,只見無數金甲神靈已經被捲進幽暗的叢林之中,雜草漫卷、藤蔓攀爬,覆蓋全身,根系沿着盔甲的縫隙扎進身軀之中,已一種近乎瘋狂的速度生長着,片刻之間,口鼻、耳心之中都生出了芽苞,好像這些神靈不過是一個個裝滿土壤的陶瓦罐子,身軀被輕易的撕成粉碎,光祿道人自然不會輕易罷休,還在不知疲倦的抵抗着,純陽真氣好似流水一般注入頭頂的金塔之中,金甲神靈聲威大盛,吼聲陣陣,如天鼓齊鳴,卻依舊擋不住根莖、枝葉的侵襲。
看着逐漸縮小的神輝,聽着那些神靈身軀破碎的聲音,光祿道人心中漸漸涌起了一絲恐懼。
“張潛,你就不怕我拉着你朋友玉石俱焚!”
黑暗之中陡然響起一陣歇斯底里的咆哮,而後又有陣陣慘嚎聲傳來,夾雜着甲山的求救。
“道長,救救我。”
聲音有氣無力,隱帶哭腔,而後有有一道蒼老的聲音傳來,將甲山喝斷,雖是斷斷續續,卻中氣十足,毫無畏懼。
“我等身爲一方地祗,怎可屈服於魔頭的淫威之下,道長誅魔爲重,勿放這魔頭離開,亦無需考慮我二人生死。”
這聲音自然是孤直公口中傳來,他活了數百年,早已看淡生死,同樣也是知曉目前陷入這般處境,張潛即便收手,他二人下場恐怕也是悽慘,反而會將他連累進來,葬送最後一線生機,不會做這等愚蠢無理的要求,這話出口,光祿道人心裡便躥起一陣陰火,本已被逼的無處發泄,立即拿孤直公開刀下手,心念一動,那金甲神靈雙手撕扯,牽動金絲,頓時一條手臂從肩上脫落,一陣痛苦的哀嚎傳遞出去,伴隨着光祿道人的狂笑:“哈哈,怎麼樣,你能奈我何?”
張潛神色冷漠,自然聽的見孤直、甲山二人傳來的慘嚎聲,確似充耳未聞
。
光祿道人只覺四周壓力未曾減緩一絲一毫,不由大怒:“趕緊收了神通,退到三百里外,否則你朋友立即就死!”
張潛心中隱藏着一股滔天怒意,卻是維持着冷靜,他自然不想兩人因自己而死,可讓他任由對方擺佈也絕無可能,今日若讓光祿道人離去,等他迴歸山中將今日之事奏上,自己勢必被小潙山列爲叛徒,倒那之時,天下之大恐怕也無自己容身之處,別看如今孤直、甲山二人將他奉爲座上賓,自己魔宗叛徒的身份一旦傳開,依其性格,立即與自己反目成仇也說不定,到那之時,真是衆叛親離,怎是一個悽慘了得。事關重大,他不得不爲自己考慮,心中雖有遺憾,也只能來日再做補償。
“我給你兩個選擇,放了二人,我廢了你的修爲,將你逐入凡塵,饒你不死,甚至可以給你榮華富貴,讓你安享晚年,要麼你冥頑不靈,大可對他二人痛下殺手,今日你必死無疑,神仙也救不了你!而且有朝一日,我還要誅你九族,你澹臺一支勢必讓我殺得雞犬不留!”張潛吐字如雷,殺意顯露。
光祿道人已被逼至絕境,哪還會怕什麼威脅,而他自然也不可能接受張潛開出的條件。
“你當老夫是嚇大的不成,哈哈,黃口小兒,也敢口出狂言,我澹臺一支乃是小潙山大宗,出過一任掌門,七任峰主,勢力遍佈宗門上下,如今族中長者修爲最高以至五氣朝元之境,彈指之間便可將你打的灰飛煙滅,你也就是佔了一時得意……”光祿道人聞言狂笑,話音未落,便見眼前黑暗之中陡然出現一點幽暗的火光,那顏色就好像陳年的血垢,不經意間,飄進了神輝海洋之中,被神靈打滅,化作一縷縷黑絮飄落下來,沾在那金光輝煌的戰甲上,猶如泥垢。
一陣難受的感覺涌上光祿道人心間,那些不起眼的黑絮好像附骨之蛆似得,難以驅散。
“地肺毒煞氣。”
“魔宗真氣。”
被蒼木生靈氣死死圍堵的黑暗之中,忽然傳來兩聲驚歎,聽起來說話兩人都不怎麼意外,反而有種喉嚨發苦的感覺。
張潛並不理會光祿道人的挑釁,也不想與孤直道人解釋什麼,大聲道:“能與孤直道友相識,實乃人生一大快事,可惜卻連累你死於我手,心懷負疚,無以贖罪,只能盡畢生之力爲你報仇,鄙人張潛今日立下重誓,有生之年,必屠盡小潙山洞天澹臺一支。”
光祿道人聞言大呼糟糕!話以當面挑明,自然知他心意已決,心中震駭至極,未曾料到張潛真是喪心病狂,只求殺他盡是不管不顧,而且發下這等重誓,恍然回神,便見那一絲絲幽暗如血的火光忽然引燃了一粒木屑塵埃,迸發出紅豔的火舌,一陣熾熱的高溫浸透了九宮金塔的壁障,讓他身上如針刺一般,而後火舌蔓延,無數木屑在極短的時間內被引燃,激起了恐怖的連鎖反應,眼前世界一瞬間便化作了火海,光線愈來愈明亮,猶如三伏晌午的驕陽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