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尖銳的聲音迴盪開來,直接讓街巷兩側的房屋建築都變成齏粉,好似一拳擊打在了麪粉堆上,沒有驚天動地的爆炸,也沒有讓人雙耳發聵的轟鳴,就好像每一個細微的顆粒都在瘋狂的震顫着,從而致使所有物質結構都在剎那之間分崩離析,可見這些人耳難辨的高頻音波帶着怎樣的殺傷力,然而衝入張潛耳腔之中,卻被耳後的聽宮穴盡數吞噬,猶如一口銅鐘,那些高頻音波在其中不停的迴盪折射,卻無法衝破出去,逐漸化解,原本糟亂成一團的聲音,也被清理出頭緒。
這便是聽宮穴妙用,如今只開發出了這個穴位十分之一的潛能,若能臻至極境,世間任何聲音都無法逃過他的耳朵。
張潛體內被封印的五個穴位,分別關係着視、聽、嗅、味、觸,等人體之五感,而神識則爲第六感。
若能將這五感提升到極致,其實並不遜色於那玄之又玄的第六感。
張潛藉助聽宮穴之便利,將玩鬼嚎哭之聲分析的一清二楚,自然也找出了這哭喪棒施展神通時的一些破綻,身形猶如游魚,靈巧穿梭於凝成實質的音潮之中,避開聲音最爲密集、洶涌之處,這些嚎哭之聲雖然看不見,卻蘊含着實質之力,實實在在觸摸的到,若轟在人身上,必然能讓人身體化作血泥肉沫,即便他無漏靈體堪比高階靈寶一般堅韌,不易輕易受損,但卻能有效的阻礙他的身形,使得速度大減,而今他以寡敵衆,只要他速度稍降,落入四鬼合圍,立即深陷。
雖然不虞四鬼能對他造成什麼威脅,但如今許多手段不方便施展,應付起來卻有些麻煩。至少需要耗費不少時間。
而今知曉破綻,見縫插針,這聲音未能對他造成絲毫影響。
那尊搖動哭喪棒的陰神背後,一鬼掐準時機,將手中鐵鎖猛然擲出。鐵鎖一端是鋒利的鉤爪。猶如屠夫殺牛所用的器具,血跡斑斑,卻似海船上的鐵錨一般巨大沉重,散發着一種讓人不寒而慄的凶煞之氣。猛地擲來,將那碗口粗的鐵鎖都拉的筆直,猶如長槍扎出,濃烈的鐵鏽氣、血腥氣撲面而來,鐵鎖環環碰撞。發出震耳欲聾的摩擦聲,這尊陰神乃是兇人死後所化,體高逾丈,臂如蒼松,力量恐怖的不可思議,而這鐵鎖亦是陰曹最深處的‘羅剎血魂鐵’所鑄。
這種‘羅剎血魂鐵’受地心元磁之力鍛壓,又吸收陰曹地府之中最爲陰沉的怨氣,分量極沉,常被陰司鬼神用來鎮壓餓鬼道的厲鬼。
任你神通蓋世、法力通天。讓這‘羅剎血魂鐵’打製的鎮魂釘釘住,便休想掙脫。
僅是這這鐵鎖便有十萬餘斤,又以如此臂力擲出,破壞力可想一般?
雖不似飛劍那般變化多端,能取人首級於千里之外。但在咫尺之地,不遜色於任何飛劍,連緋炎道人的劍術造詣在這鐵鉤的破壞力面前,恐怕也要黯然失色。
而且這尊陰神選取的時機也十分刁鑽。正在張潛受萬鬼嚎哭之聲困住的瞬間,他四鬼已經相識多時。鬼患爆發以來,也聯手殺死過不少人間修道之人,對彼此的手段自然是熟知,這道人雖然未受嚎哭之聲所傷,但肯定會被牽制,然而鐵鎖猶如長槍扎出的瞬間,張潛身形就像鳳凰穿花一般,靈動飄渺,沿着聲潮之中的薄弱空隙穿插而過,那鐵鎖只扎中了一道殘影,卻連張潛的半片衣襟都沒有沾到,隨即鐵鉤點在空處,發出轟隆一聲巨響,像是把那一片虛空都震的碎裂坍塌。
恐怖的氣浪脫離鐵鎖超前席捲而去,竟是將十丈之外巷口一顆枯萎的柳樹都轟的四分五裂。
然而這一切都全然無用,張潛輕易的突破了音潮與鐵鎖的圍追堵截,身影比鬼魅還要飄渺,幾乎讓人無法琢磨,修道之人施展神通雖然可以瞬息千里,然而在近距離的輾轉騰挪中卻不如鬼魂佔據優勢,身法太過激烈,極容易導致肉身爐鼎承受不住力量的反噬而分崩離析,這在纏鬥之中極不佔優勢,也正是因爲修道人神通威力遠勝鬼魅,卻只能與之平分秋色的原因所在,神通法術很難命中,而這一切對張潛而言,都非問題。剎那之間,便已闖進爲首那尊陰神身外咫尺之地。
空門大開,近在咫尺,完全沒有回防與躲閃的餘地。
張潛拂袖一揮,掌心之中的火丹脫手飛出,直接沒入了那尊陰神的胸膛之中,連慘叫都未發出一聲,便見一縷縷猶如芒刺似的白光從他眼耳口鼻之中射出。
而後整個頭顱直接化作虛無,又過瞬間,整個身軀也寸寸瓦解,灰飛煙滅。
從這尊陰神搖動哭喪棒,到太陽神火將其吞沒,整個過程不足眨眼瞬間,那飛射出去的鐵鎖還懸停在虛空之中,張潛判斷可謂精準至極,若是直接用太陽真火烘烤焚燒,四鬼聯手完全能夠抵擋,而且仗着身法詭異飄忽,也很難造對其成實質傷害,可他卻選準時間接近這陰神本體,而後將火丹直接打入了他體內,將肉身之力與神通法術完美結合,可以說廝殺手法演繹到了一個精湛至極、無以復加的地步,似一刀封喉與揮刀亂砍的區別,二者只要拿來比較,高下立判。
張潛揮袖一捲,將那哭喪棒攝入玲瓏六合塔中鎮壓起來,而後腳下影影綽綽,整個人如一陣狂風,朝着那體格魁梧的惡鬼陡然覆壓而去。
他身形雖然直及那惡鬼腰身一般高,然而這一下逼近,挾裹着一陣恐怖的殺機,壓迫人心,卻是將那惡鬼逼的連連後退,大驚之餘,將那鐵鎖猛地往回一拽,前端鐵鉤猶如毒蛇反噬,朝着張潛後背扎去,本料即便傷不了他,也能讓其投鼠忌器而遠離自己,只要拉開距離,憑藉鬼魂身體輕盈沒有實質的優勢,與其纏鬥,只要不被那枚白晃晃的珠子擊中身軀,此人也並非不可對付。可未曾想到,眼前所見之人竟只是一抹殘影,鐵鎖從他身軀中無聲無息的穿過。
這陰神心頭大駭,目光放射開去,欲尋其蹤跡。
只見在他先前站立之處。只有兩個深深的腳印。堅硬的青石直接被踩成了粉塵,悠然飄起。
而那殘影消退,哪裡還有半分蹤跡。
他下意識的一擡頭,便見頭頂上空一兩丈處。一個人影好似蒼鷹搏兔懸停在那裡,衣袖翻飛猶如羽翅,雙手遒勁,形同鉤爪,朝他天靈蓋上抓來。而在他掌心之中正是那枚讓衆鬼聞風喪膽、談之色變的火丹,這要讓其得逞,自己立馬會步人後塵,他心頭駭然,而今鐵鉤倒捲回來,擊碎虛影,餘威不減,朝着他自己胸膛狠狠扎去,也是來不及改變方向前去阻攔。而見識過那枚火丹的恐怖威力,也知此物絕非鬼魅之身所能沾染的,乾脆坐以待斃,好像放棄了抵抗。
隨後便見鐵鉤一下擊在胸膛之上,頓時出現一個血淋淋的窟窿。
鐵鉤猶如毒龍一般。從他胸膛之中穿過,粗糙的鐵鏈直接將他身軀撕成了一縷縷的血霧,然後隨着那股強橫的慣性,飛離出去。沾在鐵鎖之上,這一下就好像自己被自己誤傷。而且還戲劇化的將自己給撕成了粉碎,便見一條沾滿血跡、碎肉的鐵鎖斜飛而去,似巨弩射出的鐵箭,眼看便要逃脫,張潛卻是從空中猛地墜下,一腳踩住鐵鎖末梢,雙腿猶如兩座神山,將那鐵鎖死死釘在原地,便見鎖鏈頓時緊繃,似被兩股力量同時撕扯,發出一陣讓人牙酸的聲音。
鐵鎖飛出並非因爲慣性使然,而是那惡鬼散去形體附在了其中。
鬼修之所以難纏,便是形體介於虛實之間,可以聚合離散,極難被消滅,若是修道人的肉身爐鼎被撕成血肉,便是有九條命也盡了,但鬼修則不同,便是化成一灘水,也能在極短的時間恢復過來,只能用剋制鬼魂的神通法術將其徹底抹去,纔算將其殺死,所以先前那戲劇化的一幕只是這陰神使出的障眼法而已,想藉此避開張潛的鋒芒,卻未料到被他直接識破,而且一腳竟是將他附身的鐵鎖踩住,這等變化快的簡直超乎想像,離譜的更是讓人難以置信。
他附身鐵鎖之中,催動此物恐怕能夠產生數百萬斤的拖動之力,就是一座山也能擊穿。
而這道人竟是用一隻腳便將此物踩住,讓他無法脫離魔爪。
這到底是人,還是一直變化成人形的太古兇獸?
然而不等他將這問題考慮清楚,便感覺一陣恐怖的力量自鐵鎖另一端傳來,竟是把持不住,鐵鎖硬生生脫離了他的控制,從那一層血跡中被抽了出去,猶如蟒蛇蛻皮一般,惡鬼神魂受到劇烈撕扯,彷彿意志、神念都快分崩離析,爲求周全,只得放棄祭煉百年的鬼道靈寶,雖是心痛不已,但總比連人帶物一起被張潛收走、封印要好,血跡飛快從鐵鎖之上剝落,而後在虛空之中快速凝聚,轉瞬之間,又變幻成了先前模樣,然而不等他從驚慌中定住心神,眼前驟然一黑。
便見一道黑色長影破空襲來,挾裹鐵鎖摩擦的嘩嘩聲,猶如雷霆一般,空氣像是膠質,似乎被砸出了一個窟窿,聲音只在其中迴響,因此異常的沉悶。
這般威力,比他自己施展時還要兇猛十倍!
他根本不及反映,便被鐵鎖貫胸而過,身軀已經不是被撕成血線,而是直接炸成一團血霧,甚至轉瞬間連血霧都消失的無影無蹤,被狂風銷蝕一空。
鬼魂之體雖是可以聚合離散,但是被粉碎到如此地步,想要恢復也是無比困難,沒有一兩個時辰,休想重新凝聚起來,前提還是四周無風、環境陰溼,稍有變數便是魂飛魄散的下場,張潛自然不可能給他這個機會,手中火丹白光一閃,高溫席捲,空氣中縈繞不散的陰氣頓時被焚燒一空,這尊陰神留在世間的最後一點烙印已是被徹底抹殺,瞬息之間連斃兩尊陰神,張潛亦不停留,手中鐵鎖一抖,猶如天橋橫跨,直接點向街巷右側房檐之上一個骨瘦如柴的陰神。
這老鬼手捧一個白森森的頭骨,口中念着繁複拗長的咒文。
便見那頭骨眼眶之中逐漸燃起一抹森然的綠光,猶如墳場中的鬼火似的,火光照耀虛空。似開啓了一道門戶,一股股兇戾、陰冷的氣息從門戶後面的荒涼世界中傳來,還夾雜這聲聲犬吠,俱是聲震如雷,嘶吼之間彷彿能讓人靈魂震顫。這老鬼見勢不妙。知張潛神通廣大。難以應付,竟是打通了餓鬼道與人間世界的屏障,想用驅虎吞狼之計,但未料到張潛手段如此霸道。簡直似摧枯拉朽,兩尊陰神竟是未能替他拉扯多少時間,便直接落得灰飛煙滅的下場。
而他法術亦爲完成,這餓鬼道與人間世界的屏障又豈是那般容易打通,施展一次。至少要耗去十年道行,施術過程亦是複雜、漫長。
“糟糕!”那老鬼心頭暗道不妙,此時若是明智,便該打斷法術,立即閃避。
可本錢已經砸進去,七八年的苦修成果全部付之一炬,眼看便要成功,又豈肯功虧一簣,咬牙堅持着。也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戰了。
然而不等他的決心收到成效,那鐵鎖已是橫掃而來,恐怖的巨力直接將他轟成了齏粉,在空中化作一團青煙仍然在拼命凝聚形體,同時操控着那塊頭骨。磷火晃動猶如燭影,卻未熄滅,竟是賊心不死,還在維持着法術運轉。張潛哪能讓他隨心所欲,彈指一揮。掌心之中的火丹便直接射入了那塊頭骨的眼光中,綠光之中頓時染上一抹雜色,門戶虛影被撕扯的支離破碎,而後竟是瘋狂的震顫起來,那老鬼身形已是重新凝聚出了輪廓,雖然五官還不清晰,但依舊可以看出他的驚恐。
一副沉重吃力的模樣,似在極力壓制着那塊頭骨之中狂暴似要衝破出來的力量。
到最後甚至不惜代價,將那快頭骨直接塞進了腹腔之中,用魂魄包裹起來,動用全力鎮壓,然而那頭骨震顫的愈是猛烈,根本沒有消停一點,倒最後眼眶之中的碧綠鬼火已經逐漸被白光所取代,而後一縷火苗從中竄起,這一下便似點燃了火藥桶,一蓬巨大而潔白的火焰陡然席捲開來,直接將那老鬼焚的灰飛煙滅,一點痕跡都沒留下,那骷髏頭在空中懸浮燒了片刻,便跌落下來,張潛擡手一招,將火丹收回,火光滅去,只剩下一堆冒着青煙的焦黑炭塊。
四尊攔路陰神,轉瞬之間便去其三,僅剩一尊也是嚇破了膽。
但凡能修成陰神者,生前多是大奸大惡之輩,死後怨念深重,不肯乖乖轉世投胎,屬於陰司鬼神都對其沒轍的那種,心性如何強大、固執,死生對其而言都如糞土一般,但如今卻是被張潛嚇得慌了神,竟是連交手的勇氣也沒有,轉身便逃,身形猶如一縷陰風,穿牆過院,雖是不快,但勝在一個詭異飄忽,讓人難以捉摸,張潛卻也不追,手中鐵鎖一抖,猶如一柄巨劍脫手飛出,所向披靡,無物可擋,接連十幾座宅院都被夷爲平地,一時間煙塵席捲天地。
那尊陰神本以爲仗着先天優勢,穿牆跨院,能逃得一命,哪知張潛手段如此霸道,尚未回過神來,便覺得一陣巨大力量侵徹全身。
身軀轉瞬之間被轟支離破碎,不等重新凝聚,張潛已如狂風壓境,追至身後。
揚手一揮,太陽真火如潮水一般席捲開來,將陰氣焚燒一空。
張潛揮手收了幾件鬼道靈寶,這些東西雖對他無用,而且修道之人也不屑使用,但卻是一種憑證,將來可爲自己造勢。
此時道觀之中,那尊國字臉的鬼仙已經面色鐵青,雙眼之中爆發出陰森的冷光,從頭到尾變化實在太快,讓他情緒在轉瞬之間大起大落,自是羞惱到了極點,同樣也是凝重無比,四尊陰神前去阻攔一個氣行周天之境初期的修士,怎麼看都是萬無一失的安排,結果卻被對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盡數掃除,簡直超乎了他所能理解的極限,然而心頭卻也清晰,並未被憤怒衝昏頭腦,這看似道行淺薄的道人恐怕是一尊實力恐怖的勁敵,而且所使神通對鬼修極爲剋制。
而且此時又要顧全大陣,否則讓那少女衝破禁制,更是危害無窮,此人若是不能如他所願被輕易出去,那他也不願繼續招惹。
“兀那道人,本王乃是酆都鬼城五大鬼王之中的靖王,領麾下衆鬼將再此圍殺一位仇敵,不願橫生枝節,你若只是過路人我勸你不要橫插進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井水不犯河水,若不聽勸,便只能刀兵相見了,你且暗自揣摩一下,你孤身一人可是老夫麾下衆鬼將之對手?”
一陣隱含震怒的聲音從城中道觀蕩然而起,直衝雲霄,在天穹之上凝聚成大片陰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