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程咬金右手成拳,狠狠的砸在了門前的拴馬石上,堅硬水滑的上好青石立刻化爲齏粉,飄散了一地。他滿頭蕭瑟的白髮無風自動,虎目瞪着左丘寄天,恨聲道:“你說的可是真的?唐皇指令羅通與尉遲寶林截殺單傑?”
左丘寄天用力點頭:“李績師叔傳言,唐皇對單傑下了必殺令。但他對你老人家猶有顧慮,命令待單傑離府纔可殺掉。只因唐皇猜到了李績師叔會顧念昔年瓦崗結義之情,走漏消息,特意召他弈棋三日,這還是他託言進食,以食盒傳出的消息。命我前來,正是警告他莫要離開你老人家。”
程咬金只覺心中悲涼無限,未料到單傑已經放棄了復仇。李世民還在執念於當年的恩怨,執意要斬草除根,雙腳一跺,顧不得驚世駭俗,他的身形升到了半空。
“六丁六甲,聽吾號令……”一陣清朗的咒聲傳來,數名金甲神將手執鞭錘,圍住了程咬金,不遠處,袁天罡負手卓立雲端,對他微微含笑。
“程將軍,雲淡風輕,秋高氣爽。我特來府上叨擾一杯熱茶,你這做主人的,怎的卻要離開,可是嫌我客俗,不屑招待?”
程咬金心中微微一沉,李世民乃是當年不世出的軍事天才,算無遺策,又怎肯給自己留下救援單傑的機會。
要知程咬金當年縱橫宇內,也是決斷之人,明知有袁天罡在此,自己一時半刻決不能衝出,又恐長街爭鬥,傷了百姓。他緩緩降落地面,對着袁天罡伸手道:“後院領教。”說完,對着左丘寄天丟了個眼色,當先來到了程府後院。
左丘寄天知道程咬金要自己先去救援單傑,微微頜首,轉身飛奔而去。袁天罡也不阻攔,微微一笑,灑然進入程府。
……
“單郎,好看嗎?”柳飛絮隨着單傑慢慢走過長安的街道,見他眉間鬱郁,知道他爲與程家夫婦分別而心中慼慼,有心逗他開心,將自己的玉臂伸到了單傑眼前。
柳飛絮有如凝脂的皓腕之上,一隻蒼翠晶瑩的玉鐲套在那裡,發着柔和的光芒。正是程夫人所贈的傳家之寶。
面前玉人俏面如花,巧笑嫣然,讓單傑心中溫馨無限。伸出手,拉住了柳飛絮,笑道:“帶上這個玉鐲,你便是我家之人了,這玉鐲會囚你一生一世,不,是三生三世,千秋萬世……”
“嗯。”柳飛絮乖巧的答了一聲,羞怯的低下了頭,雖然藝高蓋世,但是她也是一個初墜愛河的懵懂少女,聽到心上人的表白,一顆心像小鹿一樣,亂跳亂撞。
隨着熙攘的人流,兩人已經步出了長安西門,回首望望高大巍峨的城門,在長安的所有經歷不斷閃現。單傑輕輕搖了搖頭,將所有的恩怨放於腦後,珍惜眼前人,帶給她最大的平安與快樂,纔不負了她的真心。
“這個給你。”城門外,一個瘦弱的小女孩正在兜售着冰糖葫蘆,單傑買來兩串,遞給柳
飛絮一串,另一串,給了要一直跟隨自己遊歷海外,說什麼也不肯留在程府的三少。
“敗家仔……”三少一邊不滿的小聲嘟囔着,一邊津津有味的吃着手中的糖葫蘆。不遠處,賣糖葫蘆的小女孩驚喜的望着手中足以買下整個攤子的銀兩,雙手合什,爲遠去的一行人默默祈禱。
慢慢前行,沿途風光無限。路上行人漸稀,忽然,單傑心有所感,一股無匹蕭瑟凌厲的殺氣,將他們籠罩在內,白影一閃,一個脣紅齒白,俊美的有些中性的男子自路邊的樹林踱了出來。
“羅通?”那日大雁塔外匆匆一瞥,單傑還對這不敗英雄羅成之子記憶猶新。
羅通面罩嚴霜,雙眼望天,高傲之態盡顯無疑,連話都懶得和對方說。手一揮:“拿下,生死不論!”隨着他的絕殺之令,燕雲十八騎幽靈般的出現,帶着凝若實質的殺氣,彷彿來自九幽冥域的索魂厲鬼,將他們圍在正中,一張張面罩之上露出的雙眼古井無波,絲毫不帶有人類的感情,雪亮的彎刀映着天上的豔陽,反射出冷肅蕭殺的寒光。
柳飛絮疑惑的望望單傑,單傑無奈苦笑。聰慧如他,怎麼猜不出這大概是李世民要斬草除根,只是未料到,同爲瓦崗後裔的羅通卻絲毫不念父輩結義之情。不過看到羅通目無餘子的模樣,他也懶得去說。伸手拿出摺扇,一股強大無匹的鬥志瀰漫開來。
柳飛絮默不作聲的亮出雙環“月光”,與單傑依背而立。單傑沒有說出讓她離開或者逃命的話,正是兩人靈犀相通,福禍共擔的誓言。
一陣濃重的雲彩忽然籠罩了豔陽,原本明媚的天地間突然暗淡,蕭瑟秋風捲起一些提前枯萎的草葉,打着旋飛向了遠處。
彷彿蘊含着大地最深沉的脈動,燕雲十八騎身形交錯,簡單卻凝重,片片刀光帶着冷厲的氣勢搶進,如雪如霜。
柳飛絮清叱一聲,身形飄逸若凌波仙子,手中晶瑩如玉的月光雙環,幻出了清冷悽豔的光華,一層層一波波,如東海潮生,浪濤拍岸,迎上了圓月彎刀瑟瑟殺氣。
單傑又怎肯讓她孤身犯險,手中摺扇飄灑出張張符咒,雪片一般層出不窮,向着面前如雪的刀光水瀉而入……
……
左丘寄天身法急速展開,轉瞬間便奔過了城門,向着城外急掠。蒼天似乎知道他心中的憂急,如有感應,方纔還晴空萬里,轉瞬間陰雲密佈,隨着一道亮徹天地的閃電,一聲霹靂炸響開來。隨之,黃豆大的雨點夾着狂風,密集的打在他的身上,原本喧鬧的城外頃刻間空空蕩蕩,天地間除了暴雨狂風,便只有他一條狂奔的身影。
又是一道亮晃晃刺眼無比的閃電,就像長了眼睛一樣,向着他劈到。正在全速前進的左丘寄天身形一閃,避過了這有如天罰的一擊,雙目神光閃過,拔出斬妖泣血,刀身有如挽着千斤重物,看似緩慢無比,卻又流暢如水,向着身周
劃出了一道圓弧。
“當”的一聲輕響,好像有一層障壁被血紅的刀光擊碎,原本狂風暴雨肆虐的天地便在剎那恢復了清明,依然是城外寬闊的官道,絲毫沒有風雨過後的痕跡。恢復了平靜之後,不遠處,隱隱有兵刃交擊之聲傳來。
左丘寄天執刀在手,雄壯的身軀有如天神下凡一般,對着身左空曠之處冷笑道:“藏頭露尾之徒,便只會這些伎倆嗎?”
“不錯不錯,果然是高手!”隨着聲音,一尊鐵塔般的大漢顯出了身形。黝黑的面容上鼻直口闊,意態豪雄,倒是比身材魁梧的左丘寄天還要高上半頭,粗上一圈。
“難道你是尉遲……”左丘寄天有些驚異,話纔出口,卻被對方截斷。
大漢輕輕擺手,笑的雲淡風輕:“你莫要提我的名字,否則,對你的長天幫發展不利。你只當我是一個素不相識的路人甲,只是見閣下功法高絕,有心討教幾招,這樣,也算我對長天幫數年來靖安百姓的一點報答。”
左丘寄天細一思量,已經明白對方之意。自己若是前去相助單傑,便是忤逆了唐皇之意,長天幫雖然號稱長安第一大幫,得罪了唐皇,若是在朝廷的打擊之下,必定會舉步維艱。只是,自己又怎可讓單傑孤身戰死,那樣,卻有負兄弟情義與師傅所託,一時間,決斷如他,也躊躇不已。
此刻,他無比懷念起鍾離亦,大哥,若是你面對這種情況,將會怎樣?是留得長天幫,還是求心之將安?
“閣下無需多慮,其實結果都是一樣。”尉遲寶林面上含笑,淡淡的話語卻極爲誅心。那意思不過是,不管你怎樣,也不會過了我這一關。
左丘寄天又如何聽不出來他的言外之意。他又何時被人如此輕視過,身形一震,如潮的戰意澎湃而起,目視着對方,一字一頓道:“你要戰,便作戰!”
尉遲寶林依舊是淡淡一笑,面對着拔刀在手的左丘寄天,他託大的連享譽長安的“歸藏鞭”也未亮出,只是伸手輕輕招了招,示意左丘寄天放馬過來。
左丘寄天見對手如此的輕狂,並未受激,反而迅速的冷靜下來。要知尉遲寶林雖然與羅通並列新一代“雙驕”,但他卻不同於養尊處優的羅通。據傳他還是十五稚齡之時,便跟隨李靖遠征突厥,立下戰功赫赫無數,令兇悍的匈奴人也爲之膽寒,李靖對他也喜愛非常,傳授了他一身技藝,身兼家傳與李靖教導,尉遲寶林在高手如雲的長安未曾有過一敗,並且從來都是輕鬆勝出,無人知曉他的真正實力。面對如此人物,悍勇如左丘寄天,也屏息靜氣,收斂心神,將全身功法提到極致,整個人便如一柄寒芒內斂的寶刀,蓄勢以待。
尉遲寶林見了,瞳孔一亮,眼中射出狂熱的光芒,有如兒童見了新衣美食,長笑道:“好好好,不論是非,你我只是酣暢一戰,若有什麼禍事,我爲你一肩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