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玉清和田震中按時回家了,兩人一進門就見田嘉禾坐在沙發上一臉的嚴肅。
這種時候尚美芹是不在場的,她在家中早已做隱士,不參與家政。
“爸!”兩個人同時叫一聲。
田嘉禾並沒有迴應,劈頭就問:“昨天的報紙看沒看?”
田震中看看田玉清,沒敢開口。
田玉清說:“出差剛回來,還沒來得及看。”
“你呢?”田嘉禾問田震中。
“這幾天事務多點,忙着跑工地,看看工程的質量與進度。”
田震中編了個自以爲很圓滿的謊話,其實他是跟潘五月與施工方老闆的兒子陪着去洗浴中心泡妞。
“你比國務院總理還忙呀?就是一個沙場,用你去裝車呢,還是用你開車啦?建築工地用你去搬磚呢還是用你去抹牆啦?這樣的地方我派一條狗去也就管好了!把腦子往正路上用!你倆都看看吧!”田嘉禾指了指報紙讓田玉清和田震中看。
“那裡還有一份。”田嘉禾指着報紙對田震中說。
田玉清和田震中人手一份報紙,看田賢文寫的那篇通訊。
“有什麼想法?”田嘉禾問。
田震中只是瀏覽了一遍,也就清楚這則通訊的意思;所以立即說出了自己的看法:“現在這種報道多了,幾乎是每天的報紙,包括電視都有類似歌功頌德的文章。這幾年少了,以前更多,說好聽了,叫有嘗新聞;說白了就是花錢買名譽,也就是個廣告效應。實際上就是個廣告,找人寫寫,登登報無非就是爲了出名。這種技巧社會上都清楚,所以現在很少有人玩。”
田嘉禾一直不插話,讓田震中把話說完,又看看田玉清。
田玉清想了想說:“這種做法也不是一點用沒有,在社會上還是有影響的。前面有報社跟我聯繫過,我看也可以考慮考慮。只是我們要運作的話,也要有個檔次,要大氣,最起碼也要是省報、省臺。”
姐弟倆都說完了,田嘉禾喝了一口水,語氣莊重,意味深長地說:“我這裡有本書《紅頂商人》。以前我推薦給你倆,不知看沒看。聽聽剛纔你倆的話,即使看了,也是看熱鬧,看故事。
看書,要看書後面的東西,字面上的東西不是書的精髓所在。連農村的老百姓都知道,鑼鼓聽音,聽話聽心。有些人死讀書,讀死書,書讀得越多越傻。讀書要活學活用。”
田嘉禾說到這裡停了一下,然後話鋒一轉,說:“還是說陳宗貴的事吧,以前我把他低估了。就拿報上這件事來說吧,這個人很有心計,他是在爲他兒子陳建華鋪路。
陳建華這小子你們不能小瞧他,據說他的農場辦得不錯,在全市都有影響力。買賣做大了,有錢了,他就想往‘衙門’裡鑽。
自古做官二條路,一條是讀書,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讀書爲什麼高?就是爲了做官。另一條路就是發財,發了財,有了錢。有錢能使鬼推磨,有了錢可以買通官府,也可以買官。
你與官不沾邊,再有錢也沒有用,你沒勢力。你錢再多,官府一旦看你不順眼,他有一萬個理由讓你瞬間變成窮光蛋,甚至可以讓你傾家蕩產,家破人亡。
所以我警告你們,不要閉着眼瞎混。我們現在算是有錢了,我們還要有勢。這兩條腿都要硬棒,才能在社會站住腳。
不要一門心思地想吃喝玩樂,想男人跟女人的事。有錢有勢了,那些東西不是比買蘿蔔、白菜還容易的事嗎!
玉清你已經是委員了,下一次換屆爭取再進一個檔。
震中你是男人,而且又有名牌大學的金字招牌,以後要改變一下形象,像個君子、正人。向‘衙門’靠近,在場面上多接觸官場政界的人物。
在田莊、在全市,田家要有威望,要成爲名門望族。懂我的意思嗎?”
“懂!我聽爸爸的!”田玉清說。
“以後我會好好做的!”田震中說。
田嘉禾很滿意兒子和女兒的表態,意味深長地說:“你們都到南方去過,出翰林、進士,都要立牌坊,更不用說是狀元啦。可是,好像還沒有見過爲富商立牌坊的吧?就是富可敵國,也沒有立牌坊的。崇拜讀書人,實際上就是崇拜權貴!”
不知是田嘉禾早有預謀還是巧合,真是做夢夢見娶媳婦,好事接着就來了。
那天工商聯的秘書長親自把電話打給田嘉禾。
“田總,接市委宣傳部一個電話,藍鳥市要評選十大傑出青年,給了我們市一個名額,工商聯到宣傳部爭取到這個指標。跟會長請示了,直接把這個指標給你吧!”
“謝謝!你和會長對我真是厚愛啊!”
“田總,客氣啦!你日常這麼關照我,也算是我的一點回報。小意思,小意思。只要是您的事,我都願盡犬馬之勞。”
“好說好說,弟兄們互相照顧。‘藍島市十大傑出青年’,不簡單啊!”
“是啊,附帶還有一個榮譽,一個更露臉的機會。”
田嘉禾在靜靜地聽。
“如果當選的話,還要成爲火炬手,這可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田嘉禾思量了思量說:“秘書長,這麼高的榮譽,我震亞公司可沒有人選啊!”
“田總,謙虛啦,您太謙虛啦!誰不知道您手下羣英薈萃,人才濟濟。”
“笑話,笑話。人多,……可都是凡夫俗子,上不得檯面。給了這麼個機會,真是讓我爲難啊!但是你這番美意我又不能謝絕,說實話這麼好的機會又捨不得,真是難死人啦!你幫我想想法子吧!”
秘書長知道田嘉禾,乾脆投其所需,直截了當:“田總,這事你也別忌諱了,我替你做主吧,這個名額就給你家震中行啦!”
“不行,不行!才畢業幾年啊?沒有成就,不能服衆!”
“哈哈,自古英雄出少年嘛!能不能服衆不是看年齡,關鍵看才華能力還有業績。田總我和會長都想過了,這指標不是隨便給的,就是對着你兒子去的。你家玉清吧,她的頭銜已經夠多了,當然多個榮譽也不算過;只是她在學歷上不合格她只中專文憑。震中是大學本科啊,牌子硬!這樣吧,這個名額是工商聯的,由工商聯推出的,這樣可以吧?”
“秘書長,既然這樣,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好,明天,你派個人來把文件和申報表拿回去。一個周的時間,把材料準備好,然後再送回來,我審查一下,就可以報給市宣傳部。”
田嘉禾一個電話把任務直接交給了田震中,並囑咐要抓緊時間辦好。
田震中片刻也沒耽擱,叫來匡秘書,把任務交代給他,然後放心地去做自己的事。
匡秘書在震亞公司實際上就是在辦公室打雜,說是秘書負責文字材料和宣傳。
田嘉禾是個講究實際,不玩花架子的人,像什麼報紙電視這些部門他不太喜歡打交道;所以匡秘書日常就沒有事幹,在辦公室裡就成了勤雜人員,久而久之,也就不受重視。
接到這個任務,如同久旱逢甘霖,更像是在汪洋裡掙扎時漂來一隻木筏,真有點欣喜若狂:“是我匡秘書露臉的時候啦!”
匡秘書看準了這是一次露臉的機會,並不是因爲他有這個能耐。人們稱他“秘書”,可是真讓他拿起筆來寫文章,那真就是“雞爪瘋”生了對雙胞胎——麻了爪子啦!
但是匡秘書這麼有底氣也是有緣由的,他平常喜歡賣弄點學問,在酒場上拽幾句詩,網上聊天也喜歡把提前抄來的詩句發給女網友。
慢慢地給自己戴了個“詩人”的花環,同時也有意結識了本市的幾位詩人,經常地湊在一起發發牢騷,煽煽情,慢慢地也以詩人自居。
當他一接到田震中吩咐時,他就想到了一個人,一個他所崇拜的人,著名鄉愁詩人——蟬哥。
請蟬哥出手,一定能夠一炮打紅。只要這件事辦妥了,在震亞公司就沒有人敢小瞧我了。
按照田震中的吩咐,匡秘書立馬去工商聯取回文件和申報表。就像在路上撿到元寶似的激動,立即去找田震中。
“田總,我回來了,一切很順利,很好!”匡秘書激動地心跳都有些加快。
田震中頭也沒擡,仍在收拾手包,只是冷冷地說:“看看文件,根據文件的要求抓緊時間完成,提前一天我要看看!”
“是,一定提前,保質保量保速度!”
“行了,我有事要出去。”
“田總,五分鐘,只要五分鐘。”
田震中擡頭看看匡秘書,目光裡透着疑問。
“田總,爲了把材料寫得勝過任何人,我想請一位大家寫,這絕對是一位大師。也可以說是文豪!”
田震中更驚訝了,心裡話:“你他媽的,犯神經啊?”
“只要他肯出手,保證厲害!”說着匡秘書伸出大拇指而且臉上露出崇敬和神往的笑容。
“寫份個人先進事蹟材料你搞什麼名堂?”
“田總,您聽我說,人的事蹟全憑一份材料。你看那些英雄模範,全國最著名的英雄人物都是靠着一份好的新聞材料!”
“搞實的,別玩虛的,你就是把材料給我寫好了,其他的我不管!全交給你,怎麼辦是你的事,我只要結果!”說着田震中抓起手包走了。
匡秘書趕忙給田震中打開辦公室的門,一哈腰說:“田總放心,就是肝腦塗地,刀山火海我也要把這個材料搞好!”
田震中上了車,笑了笑說:“他媽的,一副窮酸相!”
“其他的我不管,全交給你……我只要結果!”
田震中這句話給了匡秘書吃了定心丸,甚至是一針興奮劑,他差點兒沒跳起來,“田總,您請好吧!”
匡秘書竊喜着跑了,他這就要去見蟬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