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兒干都司的疆域和版圖實在是太大了,除了到吉林和黑龍江區域是中國後來掌握的國土之外,大半地方是後來的俄羅斯的疆域範圍之中,廣袤的地域之中生活着大大小小的原始部落,往北越遠,野蠻的程度越高,沿着黑龍江和幾條大江河居住的部落還比較開化,擁有簡單的原始文明,也掌握了火和固定建築,更多的部落生活的地方是在密林和草澤之中,有一些部落甚至還保持着生食的習慣,追逐鹿羣,生食鹿肉,純粹的漁獵生存,不象女真人,雖然在大明眼中女真各部落都是野蠻人,其實建州和海西女真已經定居下來,並且已經是半農耕半漁獵民族,已經是十分開化了。
在更北方,所謂的野人女真,鄂倫春,索倫,這些部落,纔是真正的野蠻人。
惟功的願望,是沿着太祖年間設下的驛站軍堡遞鋪,一路北上,一直到恢復原本的故地。
往西北,則要收拾掉俺答汗的勢力,一直到貝加爾湖成爲內湖爲止。
這樣的大好疆域之中,擁有的資源是難以想象的豐厚,森林,水,還有石油,當然最重要的是土地。
如果不是中國幾次文明的倒退和國力的衰弱,這一大片土地原本就該是中國的。
生長在這片土地上的遊牧民族和漁獵民族不知道使中國耗光了多少國力,死傷了多少人命,流出了多少血汗,這土地就該是中國的。
“等出征奴兒干都司時,我會爲諸君壯行的。”
惟功沒有直接答應周晉材的請求,只是輕輕答了這麼一句。
得到這樣的回答,周晉材似乎也滿意了,他啓開自己眼前的牛肉罐頭,開始大口大口的食用起來。
在衆人吃東西的時候,王國峰在遠處爬上了山坡,他在使用望遠鏡,開始不停的眺望着遠方。這一次的任務,非比尋常,絕不可以出任何的意外。
……
……
在廣寧的西門附近,一家不起眼的騾馬大店迎來了一小隊風塵僕僕的客人。
每個人的頭髮上都是佈滿了灰塵和草葉等雜物,衣服都已經染的看不清楚原色是什麼顏色了,一行五六人,身上的大小包裹倒是不少,開騾馬店和店裡的人都是老江湖了,一眼看過去就瞧的出來,馬背上全部是各色毛皮,狐狸的,黃羊的,獐子的,還有鹿皮也有,加在一起,總有小一千張。
“老客發財。”店裡的大夥計是有眼色的,一下子就迎了上去,趕緊招呼,吩咐人打熱水來,拿毛巾來,然後上熱茶,給這些辛苦之極的客人洗涮一下身上的泥土,洗淨灰塵,減輕一些長途跋涉的疲勞。
爲首的客商頭領居然是一個長相頗爲英俊的青年,看樣子就是二十五六歲,不過從眼中的精芒和舉止從容的動作來看,雖然年紀不大,卻已經走慣了草原的老手,店裡的人當然不敢怠慢,給馬喂豆料,拿涮子涮洗,同時吩咐人準備酒菜。
騾馬大店原本就是做這樣的營生
,吃飯餵馬投宿一條龍服務,和旅舍酒樓區分開來,這些夥計都是做慣了的熟手,不一會功夫,就將那些馬服侍的舒舒服服,一杯杯香茶也端了過來,那幾個遠道來的客人每人呷了一口,臉上露出舒服愜意的神色出來。
“老客辛苦了,這一趟怕是走了不短日子吧?”
“嗯,走了兩個月,沿西邊走,沒敢走太遠。”
“那些牧人還好,遇着不講理的貴人,怕是也危險。”
“莫法子,總得討口飯吃。”
“是是,老客說的是。”
大夥計用眼饞的眼光又看了幾眼這些皮貨,光是一匹馬上揹着的過百張鹿皮,以前是幾錢銀子就一張,最多一兩左右,現在已經漲到二兩一張,還經常有價無貨。鹿皮在北方賣的尋常,不過聽說在倭國賣的極好,整船的鹿皮送過去,一張不剩下全部在最短時間出脫,所以現在這是緊俏貨,捆紮在馬背上,就象是揹着一駝駝的銀子。
這大夥計常在廣寧城外,見的皮貨販子多了,這些販子好的時候販賣皮貨,不好了就抽刀當馬匪也不是不行,所以再眼饞,也不敢有什麼非份的心思出來。
最近這幾年,因爲遼陽那邊收的皮貨大爲增加,皮貨出售途徑不再是隻往京師一條路,各地皮貨的價格都有上漲……說起來京城皮貨一年好幾十萬張,大的女真部落一次就交易幾萬張,但整個中國當時可是有最少一億以上的人口,遼東這裡人口不足千萬,不代表中國真實的人口水平,到了山東,河南,全是人口密集區域,南方的江南一地,人煙稠密,地方富裕,文教昌盛,自經濟中心由唐宋之際開始南移之後,中國的中心已經在南方,北京這種靠漕運撐起來的百萬人口大都市,消費能力主要是靠官吏太監和軍官階層,論起真正的消費能力來,江南的蘇州常州松江三府怕是就能抵的過直隸山西加起來還要多的多,加上浙江和兩湖,皮毛生意一直不停的行銷南方和西南,除了廣州福建不大需要這東西外,別的省份,幾乎已經都在省城和重要府城開設了順字行的分店。
當然,現在的分店多半規模不大,不能和南直隸的相比。
沒有地頭蛇當靠山,很多分店只是掛個牌子,僱傭幾個當地商人和幾十個夥計接貨發貨,一旦風聲不對,撤攤走人是很方便的事情。
這樣一來,皮貨價格一直不停的在上漲,一直到漲到一個合理的空間之前是不會停止長漲的勢頭。
在強大的物流之下,以前只有少數人和中產以上家庭才能享受的豪奢物品,漸漸走入中產和中產偏下的家庭,一年收入十幾兩銀子的,花二兩銀子買一件兔皮襖子也是能咬咬牙的事,一年收入在數十兩以上的,花五兩十兩買件貂皮衣服,亦是成爲一種時尚的風氣。
現在的皮貨市場,距離飽合還有天差地遠的距離,畢竟中產之家在大明最少有數百萬家,一年的毛皮,可遠遠沒有數百萬張這麼多。
李青不露聲
色的和大夥計閒聊着,一邊喝着茶,感受着暖融融的暖意。
遼東四月初的天氣還真談不上暖和,但是和草原上比又如何?
一冬天在草原上活動,不是辛苦,是在玩命!
餐風露宿都是小事,有時候騎馬在山脊樑上,一眼看過去看不到邊,全部是冰雪覆蓋的大地,漫說草原,找到一顆有綠意的植物都是很困難的事情!
他們裝扮成皮貨販子,一直深入北境,其中經歷過多少次生死博殺當然不必說了,好幾個月的時間,不停的追亡逐北,餐風飲雪,有時候十幾天見不着人一個和動物,放眼看去四野寂寂,只有一片潔白或枯黃,有時候幾天遇不着一個海子,雖然有乾糧,但就是沒有水喝,沒辦法就只能喝坐騎的尿,那股子感覺就別提了。
現在越過義州衛,回到廣寧這裡,雖然論繁華程度現在的廣寧不及遼陽十分之一,但放眼看去,四周人煙稠密,到處都是人聲鼎沸,口中還有茶葉清香,恍惚間,竟是有重回人世之感。
“老客,要用什麼菜?”
“不要葷的,有什麼素菜,一道不拉全上來。”
“是勒,您稍等片刻,馬上就上菜。”
“酒也要,打十幾角來,喝完算錢。”
“是是,我們有上好的燒酒,一齊送上來。”
在草原幾個月,除了偶爾煮塊茶磚解膩味,平時吃的就是水煮羊肉或是吃的馬nai子和奶酪等物,這麼久時間,楞是沒吃過青菜,只有上個月時纔開始發現有野菲菜和口磨等物,撿了起來用湯鍋煮瞭解饞,此時誰還要叫葷菜吃?就是要點上素菜,好好解解身上的油膩纔是正辦。
一道道菜很快送上來,李青等人也甩開腮幫子猛吃,各人筷落如雨,不停的挾菜,吃光了好幾碟菜蔬之後,這才放慢速度,邊飲邊吃,不再象是餓死鬼投胎的模樣了。
他們這樣子當然很扎眼,不過在場的人笑笑就罷了,沒有人真的當一回事去驚歎奇怪……往北邊去的皮貨商十有九個都是這樣,長久在長城沿線和韃子打交道,風險大,也辛苦,回來之後多半就得好好犒勞一下自己,並不奇怪。
李青倒了一大杯酒,夾着一段藕塊,下口之後,再喝一口酒,感覺眼淚都要涌上來。
此行他收穫極大,將十幾個大大小小的部落摸了個底兒掉。
北虜和女真人不大一樣,打仗的時候兇悍無比,被他們掠過去的漢民也就是奴隸,對這些跑過來的漢商卻又是十分真誠客氣,提防之心很小,除了不遇上甲騎和那些貴族之外,在普通的牧民中間來回穿梭倒沒有那麼多驚險,幾個月下來,李青掌握的情報已經是極多,配合這兩年來軍情司其餘的情報渠道,大明北邊衆多的北虜部落情形已經幾乎被查的清清楚楚,剩下來的無非就是什麼時候動手,不過這種層面的戰略決定非李青所能打聽的,對他來說,剩下的事就是繼續將情報工作細化,或是轉移戰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