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算是蒙古人自板升一役後的又一次大勝!
自戚繼光,李成樑兩人任總兵後,雖然蒙古各部沒有停止犯邊,但薊鎮方向不敢犯,西北方向明軍力量強過蒙古各部,犯邊得不償失,一般都是小打小鬧爲主,只有遼東這邊向來是大打出手,但多半是要虧損首級來換得搶掠物資,明軍損失大過蒙古這邊的戰事很少。
但自李成樑老邁之後,最近幾年與遼鎮的戰事幾乎都是蒙古這邊獲勝爲多,此次又是斬首明軍兩千級以上,估計明朝那邊又是要很是驚慌一陣子了。
鎮新堡這樣的堅堡在手,堡中還有幾百石糧和不少軍需物資,也算是一個蠻不錯的收穫。
蒙古人與明軍的戰事之中很少有破堡和全殲的記錄,這一下收穫可真是不小。
當然他們和努兒哈赤比就差遠了,廣寧一役後八旗兵一路殺向遼西,明軍土崩瓦解,幾百個堡壘軍臺無兵敢守,要麼跪下剃辮子請降,要麼望風而逃,努兒哈赤趕着幾萬輛小車不停的推,將百萬兩以上價值的物資不停的推向遼東,加上撫順瀋陽各戰事的損失,明朝在遼東二百年的積儲爲之一空,這纔是打草谷的最高鏡界,眼下黃臺吉幾個爲着這麼一點物資就高興的眉開眼笑,境界確實不高。
看着眼前戰場,黃臺吉揮鞭道:“不知道這一次能不能把遼陽明軍逼出來。”
對收拾遼鎮黃臺吉已經感覺意思不大了,以他對明朝上xiati系的瞭解,現在遼鎮,薊鎮,宣府,大同,這些各鎮肯定已經宣佈邊境警訊,明朝中樞會緊急動員起來,瞭解這一次入侵的規模和程度,同時開始調撥各鎮兵馬戒備,如果蒙古有破邊長驅直入的打算,京師可能也會爲之戒嚴。
俺答汗兩次入侵明朝內地,雖然只在京師附近打轉,也是足夠叫黃臺吉這個曾經與役者之一爲之自豪了。
“這得看我們深入多遠,呆的多久了。”卜言臺周也並不畏懼,在他身邊有不少小臺吉和鄂托克們,也是一臉的躍躍欲試。
土默特部和大明相爭多年,這些人都在祖輩敘述的榮光中深信蒙古人的武勇遠在漢人之上,遼陽軍絕不可能戰勝所有的蒙古人。
“南下,南下。”
所有人都叫嚷起來。
……
……
北虜入侵的消息,第一時間就傳到了京師。
遼鎮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內棄守所有的大寧失地,幾天
之內,將遼陽鎮打下來的廣闊地方,拱手讓人。
東西七百餘里,南北三百餘里,這麼大的地方,遼鎮棄守起來卻是飛快,幾乎就是迅雷不捷掩耳之勢,沿東西境築成的十幾個軍堡立刻棄守,將領奔逃,士卒亡命。
自大明建國以來,還真的從未有過這樣的狼狽情形。
各大軍鎮與北虜交戰,歷來是有勝有負,最差的年頭是負多勝少,但從來沒有出現過將領普遍性的不戰而逃的情形,遼鎮算是開了先河,當然,在很多人詫異驚奇的同時,包括萬曆在內,沒有想到,三十年後,這會是遼鎮的常態,舉國之力供給遼西,結果培養出了一個個賣盟友專家和飛毛腿將軍,現在的情形,不過是幾十年後的預演罷了。
但因是開風氣之先,遼鎮還是受到舉國瞻目,一下子棄數百里地方,雖然在舊邊牆一帶穩住了防線,遼鎮上下的表現還是引發了舉朝的憤慨。
萬曆嚴旨迭降,率部先逃的查大受逮捕拿問,張世爵,楊元,孫守廉等相關的大將,俱着錦衣衛前往拿問,楊紹先革職待勘,着遼東巡撫並巡撫督促諸將嚴密防備,斷不允許再出現潰逃現象。
同時朝中議論紛紛,請李成樑復職一說,甚囂塵上。
張惟賢這兩年幾乎快要淡出人們的視線之外,錦衣衛收斂了很多,人數從暴漲階段變成削減人手,大致的人數維持在萬把人左右,校尉們雖然還是勒索商戶,橫行不法,但對官吏和有太監勳貴背景的就容讓幾分,朝中的輿論譏評,果然是比以前要減弱了很多。
他牢牢把握住的,其實就是自己最看重的東西,隨着時間推移,張惟賢對其掌握的越發牢固,只是他做的十分隱秘,因此不怎麼爲人所知罷了。
今日萬曆召見,將逮拿遼東鎮將領的嚴旨頒發下來,包括查大受這個副總兵在內的諸多將領都在逮拿範圍之內。
張惟賢接旨之後,並沒有從他可以特許出入的東華或西華兩門出去,而是從奉天門再到午門,端門,再打長安左門出皇城。
在出皇宮的時候,他看到有不少文官站在金水橋內六科廊前交頭結耳,神情似乎有所激動,當下心中一動,問道:“去看看那邊出了何事。”
一語既出,自然有人跑去打探,而且還不是普通身份,是曹應魁這個錦衣衛指揮使親自跑了過去。
此人身量漸漸發福,跑動時感覺是十分的笨拙,但搖搖擺擺,按着腰間的繡春刀,竟是顯的十分勤謹的模樣。
自上次錦衣衛事變以後,曹應魁和馬維很吃了一場掛落,但張惟賢礙着張誠這個大太監的面子不好過份,曹應魁悔過態度極佳,是以現在張誠已經被萬曆拋棄,打發到南京閒住去了,曹應魁還是保住了在錦衣衛的職務,只是跟隨張惟賢跟的更緊密了。
“都督,”過不多時,曹應魁氣喘吁吁跑了回來,稟報道:“吏部尚書
朱薰,禮部尚書于慎行會集相關官員,聯名奏請皇上早立東宮。”
“哦?”張惟賢呵呵一笑,隨意道:“這幫傢伙,怕是嗅到什麼味道了。”
本來這個時空的萬曆與皇后生了嫡長子,應該沒有什麼國本之爭,但鄭貴妃的入宮使得歷史在這裡還是走回了原本的道路。皇三子是鄭貴妃所出,今年萬曆又將鄭貴妃加封爲皇貴妃,位份只在皇后之下,在六宮之首,而皇三子簡在帝心,子以母貴,經常隨侍帝側,皇后雖然並沒有受到嚴重的排擠,但在鄭貴妃的影響之下,帝后的感情已經不能和幾年前相比,無形之中,似又有奪嫡的跡象發生。
這一次文官卻是理直氣壯的多,在原本的歷史時空之中,各官在早期奏請的就是請皇長子讀書,視學,並沒有敢直接奏請立儲君,而本時空朱薰和于慎行等大臣卻是直接奏請立皇長子爲儲君,而且文官集團之中也沒有反應的聲音,不僅是這些尚書,下一步肯定還有內閣大學士參與其中,至於六科給事中,御史,能有資格發聲的,肯定也會相隨跟上。
皇長子是嫡長子,以封建宗法來說是毫無爭議的儲位繼承人,哪怕就是皇長子不學無術,或是性格有什麼缺陷,只要不是殘暴不仁,荒淫無度,肯定是文官集團惟一能認可的皇位繼者,而十來歲的孩子,能有什麼大惡在身?就算宮禁之中有人傳出來,外官也是不可能相信的。
“這事兒我們錦衣衛不要摻合,你們聽到沒有?”
“是,謹遵都督大人口諭,我等絕不敢參與此事。”
錦衣衛在張惟賢的經營下已經儼然是京師中一支很重要的政治力量,沒有人敢輕視於他,更不敢輕視錦衣衛,論實權來說,現在的錦衣衛已經只在當年陸炳之下了,以張惟賢的根腳出身和經歷,能把錦衣衛經營到眼前這般模樣,着實不易。
在通往英國公府的路上,張惟賢閉目沉思,雖然轎簾打開着,但路邊空空蕩蕩沒有人蹤,誰都知道,張惟賢沉思之時,最討厭被人打擾,而他每次出行,早早就有錦衣衛開道,地方的錦衣衛駐守百戶也是警告沿途的住家和商戶,在大都督經過時,閉緊門戶,不得外出,時間久了,每當張惟賢經過時,四周都是寂寂無人,沉默無聲,這種權勢威風,其實就是萬曆出行,亦是遠遠趕不上他。
到了英國公府正門前下轎,五楹寬廣的正門並沒有開,張惟賢自右側門而入,行得幾步,便有一個家中管事要上前回事,張惟賢卻是搖了搖頭,止住了他。
在他眼神所看的地方是西角門地方,十來個粗劣漢子推着糞車自府中過來,預備打西角門出去。
這西角門直通梨花院等處,原本是張元芳和惟功住時常走的地方,張惟賢心厭此處,下令封閉,只有拖運垃圾糞便時纔開啓。
這當然是一種無聊的小小報復,只是府中上下,並沒有人敢這般說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