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料船在南方已經很少有了,明初曾經有過“封舟”,這種船專門是到琉球等屬國出使用的,是六千料的大船,用五桅,形制是樓船,在當時來說,是真正的鉅艦,放眼全球,恐怕在當時也絕不會有排水在兩千噸的超級大船。
不過這種船因爲太過笨重,操控不易,第一次到琉球時因爲無風而不能航行,還是琉球王派了幾十艘小船劃漿牽引,這纔將這大船引入港口之內。
後來又出現寶船,比封舟稍小,操控更易,成爲鄭和以觀星定位之術出海遠行的主力船隻。
到明末時,因爲長期禁海,加上南方從宋朝就開始伐木造船,客觀上也因爲這一點而缺乏大木,導致現在雖然開海,卻缺乏大木造船,南方海域是以福船爲主,一般都只有四百料甚至二百料,很難遠航。
千料大船,在十年前也有人提議大力修造,用來改河漕爲海漕做準備,按當時的計算,只要七百艘千料大船,就可以很保險的將大量物資由南方運送往北方京師了。
可惜張居正在海漕一事上純粹爲了政爭而反對高拱,推翻了自己也同意的決策,這導致北方雖然還有不少大木,造船業卻是連南方都遠無法不如。
遼陽鎮做事,向來出人意料之外,不過黃廣裕的話,還是引發一陣嘖嘖讚歎。
“預計在半個月以內抵達江南,我們在揚州和南京等地的分店會開始銷售這些物資,預計商品會銷售到兩湖和閩浙,這些北貨,對他們來說是十分稀罕之物,各位東主,大家靜等着好消息便是。”
“聽說還有意開拓往倭國的航線?”
“嗯,正是。”
黃廣裕解釋道:“皮貨在日本更爲缺乏,幾乎是難得一件。他們連皮甲都制不起,只有貴人大名纔有資格使用皮貨,至於茶葉,瓷器等物,閩浙一帶的商人一直往日本運,反而不稀奇了。”
“這麼說來,利潤更高?”
“比諸在北方,日本的皮貨要高出五倍去,比江南也要高三倍。”
“好,太好了。”
唐志大等人,眼中是按捺不住的驚喜目光。往日本的航線在福建很容易,沿着固定的洋流往返,一兩個月的功夫就是一趟,利潤不低,中國的絲綢和瓷器在日本是奢侈品,日本又不缺白銀,雖然大銀山還沒有發現,但大名和民間的儲銀量已經不小,葡萄牙人也是看出這一點,也是已經在日本經營好幾十年了。日本仍然是封建領主制度,戰國雖要結束,各家分治的局面仍然保留,所以連統一的銅錢都沒有,大明的銅錢運到日本也一樣是利潤很大的好貨色。
總之大家都明白到倭國是好門路,可惜以前這事是閩浙商人的專利,北方商人夠不着,現在遼陽鎮把這個短板補上,不用多說,唐志大等人都知道這其中的商機無限。
“我們投銀子給遼陽鎮,真真是最英明的決定了。唐兄,今晚慶豐樓我請。”
唐志大的二十萬不是自己一個人,還有幾個合股的,當商人的
就算是自己能一個人出這筆銀子,也是絕不會將風險獨自承擔,而是分散開來。
不過現在唐志大肯定會後悔,當初沒有自己一個人咬牙全掏了。
“好,慶豐便慶豐,不過肯定是我請,入股的銀子我掏的最多,將來分紅也是我最多,自然是我請了,哈哈哈哈。”
唐志大爆出一陣狂笑,想到這些皮貨和人蔘往江南去會賣出何等高價,他的心裡就是喜不自勝。
收穫的皮子和人蔘耗資近百萬兩,積壓也有一陣子了,一直是唐志大等人心中的一塊大石,現在想到所獲將豐,他自然是笑口大開。
……
……
“大人,貨物已經起運,船隻已經備好,計每船有船長,大副,水手長,副水手及水手等三十一人,另外就是隨船火槍一個加強旗隊四十人,加上順字行相關人員,一共是每船一百人左右。”
“頭一次南行,以保險爲最佳。”船運在遼陽鎮對每一個人來說都是很新鮮的體驗和經歷,沒有內行,船運也沒有歸在遼陽鎮的某個部門之下,從船廠到商船都是順字行的投資行爲,包括地皮港口的使用權等等。
這樣可以杜絕很多的麻煩,比如會有御史就遼陽鎮擅開海運之事彈劾,但如果是私人行爲的話,就不會有人出頭了。
說話的是沈庭仰,也是一位來自南方的人才,從青年時期就對海運十分有興趣,三十左右就著有海運篇五卷,曾經自己造輕帆小船,意圖北上遠航,可惜半途被阻於洋流,這樣的人才,在當時比徐光啓這樣的潛在的水利和農學專家還少有,畢竟研究農學和水利還算是士大夫中的常有之事,是雜學的一種,象海運這種事,連雜學都算不上了。所以沈庭仰在家族中被視爲異類,日子過的十分壓抑,當李文昭或是宋錢度聽聞此人怪名去招攬時,幾乎就是一拍即合,到了遼陽之後去中左所看實地,立刻就是戀姦情熱,現在已經是順字行專門負責海運部門的首腦之一了。
惟功也看重此人,雖然他的海運知識未必有多高明,但畢竟是系統外的浸淫過,加上實際操作,幾年之後肯定能成爲獨步天下的專家,所以給他開了一等參隨高薪,加上順字行的薪水,腰包絕對豐厚,除了袁黃這樣的佛門居士外,對金銀不感興趣的人畢竟還是少數。
“沈兄說的是。”惟功先聽衆人說,此時才靜靜開口道:“一千料船,用木料數百根,釘子數百斤達數萬顆之多,加上數千條白索,幾百匹布,還有桐油幾千斤,石灰萬斤,所用物資就是這麼多了,加上工錢和時間,載有一船數十萬斤的貨物,百條人命,豈可不慎。”
兩千料的船要是滿載的話,肯定不止現在這麼一點貨物,不過惟功不打算滿載了。雖然海船越大,風險越小,沉沒的可能越低,最容易出事的就是那種只有幾十噸的小船,而且從北中國海到長江出海口,跑熟了的話,出事率幾乎很小,除非倒黴遇到颱風,那就屬於天命,誰也沒辦法了。
當時的歐洲佬
就牛的多了,從本土出發,跨過大西洋,再過印度洋太平洋,每次出海最少都得兩三個月,或是半年時間才能到底目的地。
象是從歐洲到亞洲航線,半年是最起碼的,也是出事最多的航線,三艘出來,最少沉一艘,可能沉兩艘,風險極大。
最近的是從英國跨過大西洋到美國的航線,那也得兩個月時間才能抵達。
現在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荷蘭人這些先驅者已經佔領了大半個南美,大半個東南亞,觸角已經伸到日本和中國,而惟功爲了不叫人攻訐和抓到把柄來說事,仍然有舉步維艱,步步艱辛之感。
“將來我們造出六千料的大船,大人就可以放心了。”
“六千料,要注意桅杆和風帆的配置,否則大而無當,只是虛好看,我們不要虛好看。”
沈庭仰原本是安慰惟功,不料惟功對海船之事也並不是純粹外行,他碰了個軟釘子,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說了。
後人總是說中國在明初就有大船,當時的歐洲只是百噸小船,但歐洲人在帆索的使用上確實遠遠超過中國,結果是人家不停的遠航,中國卻是主動停止,到萬曆年間時,差距就更大了。惟功不希望搞那些大而無當象寶船一樣的大船了,就是以三千料爲上限,二十年後,海軍有了真正的雛形之後,再談升級。
就算這樣,他的艦隊也必將是現階段大明最拉風的大艦了。
“請大人賜名。”
黃廣裕看出惟功其實心情不壞,適時出來湊趣。
“一艘爲了紀念當年下西洋之事,就叫鄭和號吧。”惟功也不能免俗,無論如何,鄭和是中國航海史上的驕傲,是一個標誌性的人物,第一艘大艦,當然是以他的名字爲佳。
這兩艘兩千料的大船,可以說是銀子堆出來的,石灰,帆索,木料,全部重金購得,請的造船師傅來自江南和天津一帶,彙集了大量的人手,最好的工加最短的時間,這才能揚帆啓航。
這一次只要順利往返,獲利應該在二百萬以上,只是需要時間慢慢回籠現銀,估計時間也不會太長,等第二次第三次航行的時候,估計就會回來不少銀子。
這邊的人蔘和貂皮除了少數幾個月外是源源不斷,一年最少有七個月不停供貨,而且量極大,等下一批一千料的大船可以下海的時候,北方的其餘特產亦可以大批量的往南方運輸。
光是皮貨,一個月可以送數十萬張,行銷整個南方,這個市場離飽和還遠的很。
回程則是帶糧食,以稻米爲主,還有棉花布匹,紙張,墨,各種南貨,應有盡有。
傾銷則是往山東,天津和中左所三個點,分別往山東河南,直隸,薊鎮宣大傾銷,遼陽爲核心的遼中和遼南更不在話下。
至於另外一艘,惟功沉吟了一下,終於道:“另外一艘叫五月號,現在是大明萬曆十年的五月,希望未來不遠的日子裡,這艘船能帶着我們的士兵和百姓,開闢屬於我們的新土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