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無處不在,且是不可避免的,然而在一個成功的計劃當中,等待,成爲了變數和風險的代名詞。
面對即張角和周瑜將到來的垂死掙扎臨死反撲,李秘只能利用柳永慶和光海君來拖延,等待大明弟兄們的來援。
至於趙司馬,曾經的羣英會天機社長老,他是否還有底牌,李秘心裡也是沒底。
不過想想也就清楚了。
無論趙司馬還是左黯,沒有被丟進黑牢之前,或許都是呼風喚雨的人物,可困入黑牢之中,與外界的聯繫就會被切斷,如同李秘這般,雖然他建立了內緝事廠,而且通過江湖勢力,將情報網絡鋪到大明每個角落,可這三四年來仍舊沒人能找得到他,更無人能救他出來。
趙司馬和左黯被囚困的時間比李秘更長,所以李秘並不認爲他們與外界有甚麼聯絡。
從黑牢脫困之後,他們也都與李秘一同行動,毀掉了張角周瑜的陰謀,一路追擊而來,根本就沒有時間和機會找回他們曾經的勢力。
所以,李秘心裡不得不去承認,或許他們也真的是無能爲力了。
趙司馬的神色很快就給了李秘答案,此老也是深不可測,然而今次卻沒有任何的掩飾,他確實已經是黔驢技窮了。
李秘和趙司馬將眸光投向了左黯,後者卻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道:“看着我作甚,我與你們坐着一般的黑牢,你們沒辦法,我就有了?”
左黯可不是一個謙遜之人,他這麼說,李秘反倒安心了,朝他笑道:“咱們確實坐着一般樣的黑牢,可我和老趙也沒你這麼風流,一出來就找了個貌美如花的女人呢……”
左黯聞言,嘿嘿一笑道:“光海君打死不認,那也沒法子,您好歹是個爵爺,住在這不合適,讓他給你撥付五十個工匠,照着我的單子去準備東西,就說要修繕一下這宅子。”
左黯如此說着,便從兜裡取出一個書封來,遞給了李秘,李秘打開一看,裡頭除了磚木銅鐵之外,還有大量的火藥和箭弩等物,當即明白了左黯的意思。
“這樣的狀況下,咱們是不可能主動出擊的,只能被動防守,防守說白了就是等死,與其防守,不如設伏,與其被動挨打,不如守株待兔!”
趙司馬將單子取過去一看,也是雙眸一亮:“你想把這裡打造成法陣?”
從趙司馬那激動的神色,李秘也聽得出來,趙司馬認爲這方案該是可行的!
左黯乃是羣英會裡的長老左慈,雖然年紀不如趙司馬,但地位卻與趙司馬相當,由此可見,他的本事自是不小的,再加上左慈可是個活神仙一般的人物,若果真將這宅子改造一番,說不得讓張角和周瑜有進無出!
張角也是個玄乎的人物,此時也只有曾經是左慈的左黯能夠對付他了。
所謂陣法,說起來有些神奇,演義小說裡也出現過不少,比如三國演義裡的諸葛亮大擺八卦陣等等。
當然了,諸葛亮的八卦陣是用軍隊來設置的,偏向于軍陣,與傳統意義上的法陣還是有些區別的。
李秘在龍虎山閉關一年多,得了張國祥的親傳,對陣法之類的也有過耳聞,甚至閱讀過不少相關的古籍,只是這些古書晦澀難懂,張國祥也沒有傾囊相授,只是與李秘簡單說起過一些皮毛。
道門的陣法是用來對付鬼怪的,鬼怪這種東西很多人都信,但確實沒幾個人見過,有些神秘事件確實發生了,卻也無人解釋得通。
左黯是幻術大師,長久以來,李秘都想見識一下他的本事,只是這一路上,左黯都藏拙,似乎從未展示過他的本事。
這法陣估摸着也是機關術之類的東西,李秘與秦涼玉曾經嘗試過一次,效果還是非常不錯的,若左黯能夠傾力而爲,說不定還真能夠反守爲攻!
“只是,這陣法想必也是複雜非常,時間足夠麼?”趙司馬終究是個沉穩的人,不過他既然談起細節,自然就是認同了左黯這個方向。
“時間夠不夠,那就要看李爵爺的本事了……”
“我?”聽得左黯如此說着,李秘也滯了一下,不過很快就醒悟過來,朝左黯道。
“我曉得了,好歹是個大明伯爵,光海君如今是朝鮮當家人,五十個工匠太過寒磣,我開口一百,他必然要給二百,放心。”
朝鮮雖然食物匱乏,但眼下仍舊是戰後重建時期,各地都在興修家園,尤其是漢城這裡,王宮也一直在修繕,工匠最是不缺。
再者,李秘開口要修房子,意思再明確不過,就是想長久住下去,李秘願意留在朝鮮,無論光海君還是柳永慶,都該是求之不得的,工匠和物資自然不敢短缺。
至於保密的問題,那也不需要擔心,左黯這種幻術大師,必然讓這些匠人分工合作,每個人都知道自己做些甚麼,但每個人都不知道自己做的東西最終會組合成甚麼,能達到甚麼樣的效果。
這一點,李秘與秦涼玉早就嘗試過,流水線作業,是保密的關鍵,所以他還是信得過左黯的。
“眼下急需確認的一點是,光海君到底能夠拖住張角和周瑜多久,此二人可不是拖拖踏踏婆婆媽媽的人物,說不得咱們進入朝鮮的那天起,就已經開始籌謀要對付咱們了……”
趙司馬是個老成持重的,當即提出了最關鍵的問題來。
在這件事上,光海君隱瞞了李秘,所以李秘也不可能從光海君那邊得到答案,至於柳永慶,更不消說,此君只怕正在僱傭人手,想要抓住張角周瑜來獻給李秘,他需要做得極其隱秘,短時間估摸着也無法給李秘提供更加確切的情報。
不過左黯好像並不擔心,他朝李秘二人道:“放心吧,難道你們還沒發現,自打進入朝鮮之後,右離就沒在我身邊了麼?”
“右離?”李秘心裡其實也一直在疑慮,滿天姬雖說只是德川家康的養女,往後也必定會成爲政治陪嫁,嫁給七老八十的老頭子或者還未成年的大名繼承人。
可她到底是個尊貴女子,爲何放棄了所有,甘願跟着左黯背井離鄉?
倭奴受到中華文化的影響,這是毋庸置疑的,但倭奴的實際情況是,他們的土地實在太少,所以他們比華人更有野心和探險精神,他們渴望得到領土上的擴張,所以對於背井離鄉,他們的接受能力要比華人更強一些。
只是這樣也無法解釋,一個柔弱女子,爲何就願意放棄一切,死心塌地地跟着左黯吧?
見得李秘和趙司馬那疑惑的眸光,左黯也不再賣關子,而是朝二人解釋道。
“右離確實是鬆平康元的女兒,是德川家康的養女,但她還有一個身份,那就是伊勢神宮的神女!”
李秘恍然大悟,難怪滿天姬要離開了!
古時的祭祀和宗教活動,其實女子參與度並不高,別的也不說,單說家族裡的祠堂,女人是連拜祭都不行的,甚至於連祠堂都進不去。
至於其他一些大型的宗教活動,女人就更是沒有權利參與,伊勢神宮和神鹿宮都有玄女和神女,在尋常人的眼中,她們的地位固然尊貴。
因爲日本有着生殖崇拜,女人在生殖和繁衍之中是罪不可缺的角色,所以神宮裡頭的女子,有着超然的地位。
但如同西方教派的女祭司們一般,女人們在僧侶之中所扮演的角色,很多時候都充滿了悲劇的意味。
古代西方宗教活動裡的女人,大多是僧侶們摧殘的對象,藉口通過交合來感悟神性等,利用各種名目,只不過想讓這些女祭司爲僧侶們提供性服務罷了。
李秘不知道伊勢神宮和神鹿宮裡頭是否有類似的情況,不過右離如此迫不及待地離開,足以說明,即便沒有這樣的情況,右離也無法忍受其中某些東西,才如同見到救命稻草一般,見着左黯就跟定了左黯。
無論如何,左黯此時提起右離,李秘和趙司馬也都是恍然大悟。
因爲右離是伊勢神宮的人,而張角周瑜曾經掌控過神鹿宮和伊勢神宮,他們雖然逃亡天涯,但身邊帶着的人,肯定都是精銳。
右離想要接近這些人,打探情報,比李秘等人可要方便太多太多了!
至於右離是否會被識破,行動是否安全,這就不是李秘和趙司馬所擔心的了。
因爲如果太危險,左黯是不可能讓右離去做的,而且從進入朝鮮境內,他們就已經開始了行動,足以說明除了應對張角和周瑜的反撲之外,左黯和右離還有着他們自己的打算!
也就是說,即便沒有眼前的這些危機,左黯和右離也早就已經做好自己的計劃,只不過此時是順便給李秘等人打探情報罷了!
至於他們二人到底在籌謀些甚麼,李秘和趙司馬也沒有多問,因爲他們很清楚,左黯和右離的目標同樣是張角周瑜,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更何況他們本來就是過命的交情。
李秘也沒想到右離會有這樣的身份和本事,人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羣分,也誠不欺人,若非如此,右離和左黯也不可能一拍即合。
存在即有理,這世間從沒有無緣無故的事情發生,只是暫時沒有發現原因罷了。
或許左黯曾經向右離展示過些甚麼,這才獲取了右離完全的信任,這也是李秘和趙司馬不得而知的。
無論如何,右離既然已經打進了內部,張角和周瑜若是發動反撲,李秘這邊也就不會出現猝不及防的窘迫境地,眼下只需要向光海君要來工匠和物資,儘快打造好法陣,就足夠了!
李秘是個雷厲風行的性子,雖然已經是夜裡,但也不囉嗦,當即出門,讓宅子外頭的朝鮮武士,領着自己去見光海君去了。
光海君因爲在張角和周瑜這件事上,對李秘撒了謊,對於李秘的要求,想必是不可能拒絕的,起碼李秘是這麼想的,至於結果如何,也就拭目以待了。
兜兜轉轉,漂洋過海,終究還是要與張角周瑜正面交鋒了!
“決不能讓他們逃到建州女真!”李秘如是想着,微微睜開雙眸,朝早已在門前等候着的光海君,露出淡淡的微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