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宓見得李秘鬆口,表情也終於是緩和下來,李秘也是哭笑不得,與女人說不得道理,只管認輸便好,這纔是相處之道,無論是後世還是古時,都是差不多的。
當然了,在古時這種環境下,像甄宓這般擁有如同後世女子那樣開明的思想和自尊的,也沒幾個,或許也正因此,李秘才覺得她珍貴吧。
至於甄宓的過去,李秘可以不問,但甄宓的未來,必定不能再殘害無辜,否則李秘自是說到做到,親手將她繩之於法!
當然,這也只不過是李秘心中想法,甄宓見得李秘讓步,便朝李秘道。
“那兩個人我可以交給你,往後也可以跟着你,但有個條件你必須答應我。”
李秘早就預想到她會提條件,當下也是平靜道:“你且說說,我看看能不能辦到。”
甄宓臉色有些羞臊,但到底還是說出口道:“我知道自己的身份見不得光,所以也不勉強你做些什麼明面功夫,但你我……你我已有夫妻之實,便是沒有夫妻名分,我也希望你做到從一而終,若你敢對其他女人動心,我會馬上離開,對於那些女人,我會見一個殺一個!”
李秘也沒想到甄宓的條件竟然會是這樣,若只是這樣,倒也容易,李秘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對甄宓是真心的,若沒有這份情意,也不會三番四次受她愚弄,更不會留她到現在。
李秘想了想,便朝甄宓道:“好,我應下了。”
甄宓也有些驚喜,竟然露出少女一般羞澀的表情來,對於她這麼個女魔頭,也算是少見了。
她姿色本就不差,又有着獨特風格和氣質,此時笑將起來,彷彿黃鶴樓上頭的雲霧都被撥開驅散了。
李秘也是心頭一動,從懷中取出一個指環來,輕輕抓起她的手,將指環戴在了她的手上。
那是他向楚定王朱華奎討要洗手錢之時,楚定王從手上擼下來賜給他李秘的。
“在我的家鄉,互贈戒指是……算是定情之儀,這指環是楚王爺賜給我的,你戴着這個指環,往後跟着我,便是在王府裡,也沒人敢惹你。”
李秘雖然說得隱晦,但也算是各方面都說到位了,一來是定情之物,而來也是爲了保護甄宓,既有溫情也有未來打算,甄宓便是再難伺候,也要被李秘此舉給融化了。
她對金銀珠寶是不太感興趣的,這指環上頭是個貓眼兒一般的綠寶石,一看就比較老氣,不過她心裡卻甜滋滋的,朝李秘道:“我又不是狗官,可沒指環回贈給你。”
這是李秘第一次被罵狗官,卻忍不住笑出聲來的,他仍舊抓着甄宓的手,而她也沒有抗拒,李秘便朝她笑道:“你別欺負我就算是最好的回贈了。”
甄宓也笑了,朝李秘道:“要說欺負人,可是本宮最了得的本事,不信你去問問那狗太監便知道了。”
李秘此時想起自己曾經讓甄宓去嚇唬魏忠賢,也是皮肉發緊,甄宓卻笑道:“你放心,我又沒讓你當太監……”
雖然她只是隨口一說,但這句話如同甜糯的醇酒一般,讓人回味無窮,不讓李秘去當太監,意思是不是在暗示李秘,她終究是要用到的?
想來她自己也察覺到,頓時也羞臊起來,將手給縮了回去,李秘也笑了笑,而後朝甄宓道。
“此地絕密,若我跟你一道下樓,難免要遭人懷疑,你告訴我樑銅承和那少年的藏匿之地,晚上再潛入城中尋我。”
甄宓見李秘說到正事,難得的溫情也消失了,整個人都變得有些冷漠起來,朝李秘道。
“你想知道樑銅承和那少年,何不去問問朱華篪。”
李秘聞言,也是心頭大震,原來自己竟是騎驢找馬,誰又能想到,朱華篪竟然會窩藏樑銅承和那少年人!
“這朱華篪沒道理窩藏此二人啊……”
甄宓也哼了一聲,朝李秘道:“可別小看了這朱華篪,他本事可大着呢,你若知曉楚王最近的處境,就該知道朱華篪打的甚麼算盤了。”
“楚王爺的處境?”李秘也有些吃不準,楚王爺最近煩惱的是王守仁和司禮監太監過來查賬的事情,可自己已經給了楚王提醒,一切要量力而爲。
“難道……是啦!應該是那件事提前了麼!”李秘之所以提醒楚王,就是擔心會發生這樁事,如今看來,到底還是要提前了!
李秘看着甄宓,而後問道:“是不是跟京城的客人有關係?”
甄宓也有些訝異,朝李秘道:“你倒是不傻,竟然查到這件事上來了,實不瞞你,這些人其實都是周瑜的佈局,所有的事情都是周瑜的主意,包括慫恿王守仁上奏獻銀,很多人背後裡都以爲聖上是貪財,但事實上不過是照着周瑜的策略,試探楚王有沒有造反之心罷了。”
李秘早想過這種可能性,此時朝甄宓道:“繼續說。”
甄宓看着李秘,而後問道:“你既然發現了樑銅承,便該知道他造了吳六劍吧?”
“恩,劍在我手裡,是如何都不會留給周瑜的!”
甄宓卻是搖頭一笑,朝李秘道:“這吳六劍雖然精美大氣,但不過是仿製品,周瑜手裡了有真品,要這仿製品又有何用。”
“不是周瑜讓樑銅承打造的?”
“確實是大都督讓樑銅承打造的,但並非給羣英會準備的,你今日是怎麼了,腦子怎麼不靈光,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難道還不明瞭?”
甄宓也有些不耐煩,而李秘從她的話語之中,也終於醒悟過來了!
這吳六劍不是給周瑜準備的,原本就是給楚定王準備的!
周瑜想要替皇帝試探楚王是否會造反,自然要在他的匠房仿造東吳大帝的吳六劍,到時候王守仁藉着查賬檢點庫房的理由,搜出這六柄帝王之劍來,楚定王可就火燒屁股了!
即便楚定王無心造反,爲了平息聖上怒火,辨白自己無心造反,必定會將所有家底都上繳給聖上!
無論他有沒有造反的心思,將所有銀子搜刮走,就徹底斷絕了他造反的可能性,這種事情也極其符合周瑜的行事作風!
當然了,周瑜如何都想不到,樑銅承和少年劍師爲了煉劍,竟然兔子吃了窩邊草,又讓李秘揪了出來,吳六劍也落到李秘手中,而非楚定王手中,算盤自然也就打錯了!
雖然李秘無意中幫了楚王一個大忙,但周瑜不可能沒有後手,只怕這個朱華篪就是他的後手了!
李秘早該想到,這牽扯到他曾經在研討會上聽過的一樁歷史案子,那便是萬曆年間的劫槓案!
這劫槓案說來也簡單,楚定王朱華奎的身份遭遇到質疑,不少宗人上奏朝廷,要求皇帝派人來調查,結果查來查去,陳年舊事無法分曉清楚,萬曆皇帝最終不了了之,將上奏的宗人懲罰了一頓,這件事便算結束了,也不再追究楚定王朱華奎的身世。
可那些宗人卻不願意,一直記恨在心,伺機報復。
而機會也終於來了,這便是早先說過的,王守仁上奏獻銀以修宮殿之事!
照着史料記載,王守仁和司禮監太監以及湖廣巡撫巡按等人過來查賬,結果發現庫房裡果真沒有那一千萬兩銀子,王守仁的指控根本就子虛烏有,便懲罰了王守仁等一干官員。
不過楚定王也是曉得做事的,被查之後,主動獻銀二萬兩,要運送到京師給皇帝修繕宮殿,皇帝自然是高興的。
然而那些心懷不滿的宗人,本來就認爲朱華奎不是王族血脈,而朱華奎說一不二,對這些宗人又時常苛刻報復,於是宗人們便糾集起來,三四十名宗親,糾結了幾百個匪徒,要劫皇槓!
這就是歷史上的劫槓案了!
甄宓提到楚定王的處境以及司禮監太監和王守仁等,自然是在暗示李秘,這朱華篪是參與其中的!
如此一來,他窩藏樑銅承和少年劍師,也就能夠聯繫起來了!
因爲他們需要武器,而且需要大量精良的武器,若從正經途徑,他們是無法打開武庫,偷盜武器的,但樑他銅承卻是首席匠師,他能夠輕而易舉打開庫房!
所以朱華篪纔不惜冒着生命危險,也要將樑銅承和那少年劍師給藏匿起來,爲的就是在準備着那樁劫皇槓的事情!
當然了,這一切都是李秘的猜測,畢竟他雖然提醒楚定王要量力而行,但楚定王會不會獻銀修殿猶未可知,也沒什麼消息傳出來,朱華篪或許還不知道這件事,這皇槓銀都不知道有沒有,又怎麼可能開始籌備劫槓了?
可即便不是這個原因,朱華篪既然窩藏此二人,必然也有所圖謀,也難怪護衛軍如何都搜查不到此二人,朱華篪身爲四門總督,有心窩藏,又有誰能找得到!
若是如此,熊廷弼提出的計策也就沒用了,而朱華篪到時一定會受到楚王的斥責,甚至會因此而丟掉四門總督的職務,如此一來,就更不會有人懷疑他,他就能夠專心籌備他的陰謀,也難怪他會採納熊廷弼的建議了!
至於他的圖謀到底是甚麼,必須先把樑銅承抓住,才能夠揭露,而樑銅承雖然鑄造手藝毋庸置疑,但武功卻是不太靈光的,那個少年劍師纔是真正的高手!
“那少年郎到底是甚麼人?”李秘難免要朝甄宓問起,甄宓遲疑了片刻,才朝李秘道。
“此子乃是大都督親自栽培起來的,他將成爲陸遜之子陸抗,往後是要有大作爲的……”
甄宓沒有說他就是陸抗,而是他將成爲陸抗,這就足見她對羣英會的手段是非常清楚的。
“大都督原本選定了兩個孩子,一個是他,另一個就是戚長空,待得他們成年之後,會進行最後一次選拔,勝出者便能最終成爲陸抗。”
聽得戚長空三字,李秘也難免有些恍惚,彷彿又想起了牙行那個曾經還叫做青雀兒的孩兒。
李秘搖了搖頭,將雜念都揮散,而後朝甄宓道:“如今,你該告訴我你的真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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