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度翩翩,較之自家哥哥的溫和有禮,又多了妖冶瀲灩的味道,很是勾人心魄。
只是,當時他站在臺下,身邊跟隨的人寥寥無幾,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臺上的,那個天之驕子身上。
在場的所有大臣,王公貴族,以及所有同齡,抑或未出閣而有幸來參加宴會的大家閨秀,他們的注意力,皆是放在了蘇南星的身上。
他一個人坐在臺下,修長白皙的手指將手中的酒杯舉得高高,涼薄的脣角弧度挑的細緻動人,近乎優雅的姿勢,她卻是從中看出了,他深藏在眸底的孤寂與落寞。
很孤獨的一個人。
如同一人所說:熱鬧是他們的,我什麼都沒有。
那時,她不能用這句話,很好的去詮釋他當時的心情,只是覺得他很可憐。
李初然也風光,但他會帶着她,一起被世人所認可,他會站在人前,很自豪的牽着她的手,與那些人道。
“這是我的妹妹,李婧兒。”
而不是,棄她一人,孤獨的坐在角落裡,靜靜的喝酒。
所以,她做了一個動作。
她走上前,扯了扯那個精緻少年華貴的衣袍,輕聲細語細雨,嗓音稚嫩。
“大哥哥別難過,星光再璀璨,也終會被太陽的光芒遮掩。”
這句話,是她從一本書裡讀來的,大概是什麼意思,李初然曾給她解釋過。
是以,她就用在了五王蘇安的身上,以爲可以很好的安慰他,結果他臉上的笑意突然就凝固了。
李初然將她護在身後,拱手行禮,向五王蘇安賠禮謝罪。
“舍妹年幼無知,言語上多有得罪,還請五皇子(當時五王蘇安,還沒有被封爲王爺)息怒。
少年流着溢彩的眼眸依舊在望着她,眸裡看不出是什麼情緒,但臉上的表情卻已經恢復了正常。
她躲在李初然的身後,怯生生的盯着五王蘇安,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錯了。
她性子素來膽大,也是嬌縱慣了的人,只是入宮之前,李丞相曾警告過她,在宮裡不許多說話,一旦得罪下場就是死罪。
這般嚇唬她,又見李初然對少年極爲恭敬,還以爲自己闖了禍,這才心虛的不行。
眼前的精緻的少年,微微笑了下,粉紅色脣瓣一張一合的,輕輕吐出幾個字眼來。
“她叫,什麼名字?”
李初然看了她一眼,“婧兒。李婧兒。”
少年白皙如玉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摩挲着,套在他另一隻手指上的扳指。
他笑,“好名字。”可眼神漸漸的狠戾起來,“只是不太會說話,下次帶她進宮來,務必先讓她明白――不是什麼人,都可以隨意付出同情的。”
後來的事實證明,她李婧兒,的確不該對他付出同情之心。
之後的每一次見面,他都是陰惻惻的,對她愛搭理不搭理的模樣。
她大小姐何曾受過這個?
當下就擺明了態度,不想再見到他。
結果事與願違,他和自家哥哥的關係越發的好,談天說地的時候也都來丞相府。
她見他的次數,便越來越多。
隨着年齡的增長,她也懶得和他計較,但她學會了反擊。
李初然有一句,可以很好的形蘇,她和五王蘇安,在一起相處時候的模樣――
像是兩隻鬥雞,所有的毛都豎了起來,隨時準備戰鬥。
她譏笑扯脣,調侃了句,“別把你英姿颯爽貌美無雙的妹妹,和那種人混爲一談,妹妹我感到很掉品味。”
李初然只是笑着搖了搖頭,沒有說什麼。
後來有一日,她趴在書案上打瞌睡,額頭下壓着的是她剛寫完不久的心得。
她出身書香世家,自幼就有看書唸書的習慣。
心情好的時候,也喜歡記一下心得,在備用的宣旨上。
五王蘇安不知怎麼進來的,也不知在她的屋裡逗留了多久。
她唯一記得的,就是她被他弄醒,他那雙瀲灩生波的眸子中,第一次盛裝着滔天的怒意,似是要從裡邊燃燒起來。
大小姐有比較不好的習慣,比方說起牀氣。
她起牀氣偏重,他一臉憤怒,可她並沒有覺得哪裡做錯了,吵醒了她當即她就發作了。
“王爺,你出門前是不是把腦袋留給你的相好了?這裡是我的地盤我的閨房,你大爺的在這吵吵吵,吵什麼啊?!”
他的怒氣不減反增,不答反問。
“厭惡本王,十分,非常?”
“這還用說?”
李婧兒回答的理所當然。
她的表現已經夠明顯了,難道他還看不出來?
男人手裡捏着她的文稿幾乎要變形,盯着她的眼神異常的兇狠,忽然又問了一句。
“你喜歡李初然?”
李婧兒困的剛要合上的眼,倏地就睜開了。
這件事情很隱蔽,在丞相府誰都不知道。
確切的說,除了她一人知道以外,誰都不知道她有喜歡的人。
而那個人,還是她的親生哥哥,李初然。
她終於認真的看向了五王蘇安,卻瞥見了她記心得的文稿,在男人的手裡死死的攥着。
她的面上瞬間一慌,撲過去就要奪回自己的文稿,“你幹什麼,你憑什麼亂拿我的東西?!”
她慌亂無比,這件事是個極大的醜聞,而五王蘇安和她一向不對付,若是他拿此事來報復她……
後果不堪設想。
男人臉上的怒意隱隱有破裂的可能,她要奪他就站起身來,冷冷的看着她的身子撲了個空。
“回答本王,你是不是喜歡李初然?”
李婧兒無意碰倒了椅子跟着站了起來,她撲過去向他要回自己的文稿。
只是他三番四次的不給她拿到,實在是很挑戰她的耐性。
“你幹什麼,我就是喜歡了又如何,你不是都看到了麼?!”
鳳眸裡驀然翻涌起了震怒,男人的臉上的戾氣與怒意全然掩飾不住。
他猛地將她抵在雪白的牆壁上,揪着她的衣襟怒喝,“他是你哥!”
“我用不着你提醒,把東西還我。”
“你有沒有點羞恥心?!”
她狠狠的瞪着他,清亮的眼眸裡猩紅一片,不復清明,但是沒有掉落下來。
“你偷看我的心得闖我的閨房,難道你就有羞恥心了麼?!”
男人的眼神狠戾,緊緊的抿着脣,像是在壓抑着什麼。
她毫不懼怕的看過去,“再說,這都是我們家的事情,你那麼憤怒做什麼,難不成這麼多年來,你一直纏着我哥哥,是因爲喜歡着我哥哥,所以現在看到了我喜歡他,你很震怒?”
說着說着她突然笑了,“又不是他喜歡我,你怒什麼啊,還是說,你一直喜歡的人是我?”
男人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停滯。
他玩世不恭的眼眸裡泛着野獸的光,彷彿要將眼前的人撕碎一般,可漸漸的,這光芒弱了下來。
他慢慢的鬆開了她的衣襟,一語不吭,手裡攥着她的文稿,轉身,一步一步的往她的房外走。
待走到她寫文稿記錄心得的書案前時,他忽然間就停下來了。
李婧兒沒有想象中的那麼鎮定。
她不曾見過五王蘇安這般憤怒過,他一向冷嘲熱諷陰陽怪氣,但好歹也是不具備攻擊性的。
可眼下,他的神色,他的眼神,包括他的一個動作都充滿了殺傷力,她是恐慌的,只是極力保持着鎮定。
雙手死死的揪着自己的衣袖口,她忍住腿顫,還未來得及說什麼話,眼前像是發了瘋的男人,卻猛地將她的書案一腳踹翻,桌面上的所以文稿書籍,都被踹翻在地,發出了刺耳的響聲。
李婧兒下意識的捂住了耳朵,連眸底都染上了懼意。
靈兒在外頭聞聲而進,“小姐怎麼……了……”
瞥及五王蘇安的時候已經被嚇了一跳,待看見李婧兒屋內亂七八糟的模樣,更是不可思議的看向了五王蘇安。
她張大了嘴巴,不知是震驚哪一點,喊了一聲王爺之後,便再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了。
男人的表情全都沉澱下去,他誰也沒看,話也不曾說什麼,抿着脣徑直的便走出了房門。
待他一走,李婧兒像是回了神,衝還震驚在原地的靈兒喊了幾聲快關門。
靈兒呆愣着,聽言忙哦了一聲,再轉身去關門。
隨後,她跑向李婧兒的身邊,有些擔憂的看着她,“小姐,您沒事罷?”
那時,李婧兒哆嗦着手指,直直的盯着被關緊的門,眼神卻是無比的清澈透亮,極爲清晰的吐出了三個字。
“他,瘋了。”
事後,待李婧兒冷靜下來,靈兒問她,需不需要將此事,告知李丞相。
李婧兒沒說話,默了一會才緩緩的開口。
“不用了,就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
最重要的是,他手裡還要她的文稿,若是她將他闖她閨房的事情,告知了爹爹,只怕,她喜歡李初然的事情,也會隨之公之於衆的。
她深深的閉上了眼,有點想不明白,當時怎麼突然就失去了勇氣,沒有從他手裡奪回自己的東西?
害的她現在被人抓住了把柄。
還是,她最討厭的人,抓住了她的把柄。
轉眼一想,她又恨鐵不成鋼的敲了敲自己的腦袋瓜,怎麼就有這隨手記事的習慣?
想起她在文稿裡寫的那些事,她就忍不住頭大,唸叨着以後沒好日子過了。
……
誰料,時過三日,竟一直風平浪靜。
唯一不同的地方,便是五王蘇安日日流連花樓的事情,被當今聖上所知。
聖上大怒,當下就撤了他的侍讀,也便是李初然,讓他一人當個閒雲野鶴,不再扶持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