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怨你了,你以後也不要再說那樣的話了,喜歡——什麼的,這纔是最最傷人的東西。”那個人不就是憑着“喜歡”這兩個字逼得她家破人亡的麼?
“當然了……若是再沒有‘以後’這兩字就更好了,我不招惹你,你也不要再出現在我眼前……”
十四夜聽着她的這番話,眸子垂了下來。
好久好久,房間裡邊的這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月色又閉上了眼睛,模樣看上去像是睡着了。
“你這叫我如何做得到呢?我本就是一直跟着你過來的,你的一舉一動一切都落在我的眼中。”十四夜開口,“你的安危,還需要我來時刻注意着呢,我會保護你的,月色……”
第二天,月色早早地就起牀了。經過昨晚的那件事情,她後邊是怎麼也睡不安穩。
十四夜說那句話的時候,她其實還是清醒着的。他說完那句話以後就離開了,離開之前,還幫她把窗戶給關上了。那烏雲早已被趕走,月亮再度顯現出來,皎潔的月光透過窗子射到裡窗子最近的那一小塊的地面上。
在他走後,她睜開了眼睛,茫然地盯着牀頂,腦中紛紛雜雜的,一時間難以恢復到平常一貫的冷靜狀態。
渾渾噩噩地到了早上,氣候漸漸地開始轉暖了,天亮得也愈發早。月色幾乎是在天色微微發亮的時候就從牀上坐了起來。
下了牀,穿上衣服和鞋子,接着就是疊被子,抖開被子的時候,發現有什麼東西掉到了地上。
她低頭看去,是一塊黑色的巾布,正好落在她的腳上。抓着被子的雙手不由自主地又攥緊了。
擡頭,接着面無表情地做疊被子的工作。疊好被子以後,她在牀邊站了一會兒,沒有移動半步,然後低頭看着那團黑色的影子,終究還是蹲了下來,伸出手去撿起了那塊黑色的巾布。非常舒適的黑色絲緞,光是手上所感受到的觸感就能知道這緞子的料子很好,若不是有些財力的人是不可能用得上這種料子的。
作爲王府的隱衛,待遇竟是這麼好的麼?
月色蹲在那裡,愣愣地看着這手中的黑色絲緞,如是想。
昨天晚上初初聽到他的那句話的時候,她並不是很在意的。
直到他走了以後,她躺在牀上左思右想,才覺得他話中有些蹊蹺。
他是一直跟着她過來的,這之後的一路,他也要這麼跟過去。再想起先前她在窗前問他那隱衛的情況,他半句也不回,表情甚爲曖昧不清,更是讓她堅定了這個想法——
他就是王爺派來保護小王爺黎書清的隱衛!怪不得,他入端沐王府中有如入無人之境。
是她一開始就想錯了。
一方面是名冠京城令一些無良之人聞風喪膽的暗夜魅影——十四夜……
另一方面是端沐王府在暗中培養的隱衛來保護黎書清……
這兩個身份的差異是如此之大,令人不得不詫異。他到底還有怎樣的身份?
那一次他受傷潛進皇宮,又是緣何?莫非——端沐王府真的藏着什麼秘密不成?那小王爺他知道自己的隱衛有這樣複雜的身份麼?
作爲隱衛,自然是小王爺黎書清的屬下了,可是看他最開始的態度來看,他對黎書清並沒有多大的尊敬,這也讓人不得不感慨於他的目中無上。若是這麼想,黎書清怕是不知道這件事的。
月色越想越覺得腦中一片雜亂不堪,並沒有發現自己的眉頭越皺越緊,也沒有發現向來對旁人不甚關注的自己這時候竟然一直在思考有關十四夜的事情。
等到她發覺到這一點的時候,她震了一下,隨即斂了眉,恢復到一臉淡漠萬事與己無關的模樣,慢慢悠悠的站了起來。那條十四夜昨晚遺落下來的黑色面巾被她緊緊地攥在手裡。
洗了臉之後,她就走到了院子裡邊。
這裡的清晨跟端沐王府裡邊是大不一樣的,王府裡這會兒,上上下下的下人們全都起了牀用完早飯,各自回到自己的崗位開始忙碌了,每個人幾乎都是行色匆匆。
而在這裡,這會兒還是非常悠閒清靜的。人們都還沒起來,享受着在牀上安眠的舒適與樂趣。
月色不知爲什麼,覺得很是歡喜這裡這時刻的時光。她閒庭散步般地在這個並不是很大的院子裡邊轉了幾圈,然後坐在院子一角的一張板凳上擡頭看着天空發起呆來。
太陽還沒有出來,天邊一大片淺緋色的雲彩瀰漫着,爲那淡藍色中又有點泛白的天幕增添了一抹綺色,並散發着一種奇詭的豔麗。
遠山橫亙綿延不斷,那山有點黃中帶青,青色漸漸佔據上風,將那股枯黃給沖淡掩蓋了。日頭漸漸從山那頭升出了一小角,更是薰染得那抹青色更加濃郁更加深邃。
鼻子中聞到一股柴火燃燒的味道和清甜的飯香,月色注意到這一點的時候,轉頭向廚房的方向望去,那邊傳來一陣鍋碗瓢盆叮噹作響的聲音。看來店中的那些人也起牀準備這一日的飯食了。
月色站起身來,朝廚房那邊走過去。剛一走到那窗口處,就見那窗戶從裡邊向外推了開來。
她一震,停下了腳步,目光往裡送去,正看到一個大紅色的身影,一大團,豔麗似火。
她的心驀地一緊,全身不由自主地一縮,這一縮的動作是極細微的。目光彷彿被那團豔麗的火給燒灼了一般,亦是感到疼痛無比。那些極爲讓她恐懼的回憶一時間又全部衝到了腦海中。她反射性地閉上了眼睛。
“呀,你不是王公子身邊的丫鬟麼?”一個極爲清脆音調極高的聲音傳到了月色的耳中,她困難地睜開雙眼循聲望去,依舊是那一團紅,目光再往上移去,就見到一張如圓盤的臉——或許用白麪饅頭形容更加合適?臉頰處紅彤彤的,彷彿散發着熱氣,眼睛並不是特別大,那笑容很是能感染人,十分的有活力,朝氣蓬勃的。
月色剛纔的那些極度不適在看到這張善意的臉之後盡數如潮水般退去,臉上的表情卻是一時協調不過來,顯得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