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帶站在洗手間的馬桶旁邊，一陣天旋地轉，他並不是在說笑，他是真的不能喝。
他也完全不相信什麼「喝酒是可以鍛煉出來的技能」這種鬼話。說這話的人只不過是爲了騙他多喝點酒吧。會喝、能喝更像是種天賦纔對。
等等。技能。天賦。
《人造美人》！
李帶很快想起曾經寫過的小說。星新一的《人造美人》裡不是出現過陪酒機器人主角嗎。
抽獎。他在心中默唸。
【叮。《人造美人》落庫成功。恭喜玩家抽中文豪道具。】
【道具名稱】壺中日月（B-）
【道具屬性】消耗品（一次性）
【道具介紹】本道具可以憑空製造一處液體運輸通道，玩家只需指定輸入端和輸出端即可，液體僅限酒精或包含酒精的飲品。
《人造美人》中，酒吧老闆將機器人與地下酒庫打通，形成液體循環，即是一例。使用本道具，你將千杯不倒，成爲酒場的豪傑，酒廠的浩劫。是謂醉裡乾坤大，壺中日月長。
注意，本道具效力僅持續九小時，道具失效後，進入半夢半醒的宿醉狀態，狀態持續時間與人體吸收酒精的效率呈負相關。
李帶立馬指定了馬桶爲輸出端，回到陳豎房間，又指定了酒杯爲輸入端。成了。
“怎麼，你去洗手間吐了嗎？”
“差不多吧。”
“是這樣的，多吐就好了。越吐酒量越大。”
“看在我都吐了的份上。繼續講講書架的事吧。”
李帶明顯覺得腦子比以前清晰了不少，開始聚焦在問題上。
“可以。先說你看出什麼了。”
“我覺得你整理書的方式還是比較有條理的。猜得出來，最近你的研究方向，應該主要是中世紀曆史及文化，還有占卜方面，包括占星術、塔羅牌之類的。”
“你會不會覺得這些東西很蠢。”
“也沒有吧。對於不瞭解的事物，我沒辦法做評價。”
“其實吧。我有個……我有個朋友，最近寫了本小說，但是被出版社退稿了。”
陳豎突然自顧自說起她朋友的事情來。
“這個朋友以前也算是出過幾本書的了，這次再寫，不想跟以前寫的東西相同，所以開始嘗試了一種相對有實驗性的創作方式，有點像是日記體。”
“是私小說那種感覺嗎？”
李帶下意識就問了出來，私小說是他前世東瀛文學中的一種文體，以第一人稱敘事，不會有太多情節，多半是在描述情緒和心境，整體風格類似於散文。
“那倒也不是，這個朋友也寫過幾本類型小說。知道再怎麼樣實驗，一本小說的核心還是要把故事講好。”
“所以她寫的是什麼故事呢？”
“如果用一句話來概括，她寫的是中世紀，某個小山村，到了月圓之夜，就會有村民化身爲狼人傷害他人，到了白天，其他普通村民不斷破案，通過民主投票把狼人處死，或者，因爲種種分歧與誤解，最終被狼人打敗的故事。”
“或者？爲什麼會有或者？”
“因爲是開放性結局啦。讀者在每一天的日記之後，都必須跟故事裡的村民一樣，做出自己的決定，選擇到底是把誰投票出局。根據讀者的不同選擇，書中的提示，會指引他們跳轉到不同的頁碼上去，展開截然不同的劇情，進而影響到最終的大結局。”
“聽起來有點意思，出版方那邊怎麼說呢？”
“他們說成年人根本不會看這種東西！他們還說，他們還說我幼稚！可惡！這些人根本不懂得新鮮事物的價值，也沒有勇氣探索文學形式的可能。出版是爲了給人類文明帶來好東西，如果連他們都墨守成規——”
“先等等。剛纔你是不是說了……我？不是朋友嗎？你那個朋友哪去了？”
李帶樂了，他盯着陳豎的眼睛，後者明亮的黑眼珠滴溜溜轉動。
“啊。呃。唔。這……”
陳豎支吾半天，說不出話來，只好舉起杯子，把剛纔倒滿的伏特加一口飲盡。
“算了瞞不住你。剛纔說的那個朋友就是我，我就是剛纔說的那個朋友。爲了這事我已經好幾天晚上沒睡好覺了。”
“沒事。從第一句話我就聽出來了。”
“那你還跟我聊得有來有回！”
“我這不是出於禮貌嗎。”
“書架上放着那本書的底稿，還有編輯的退稿信，在第二個書架最下面一排。所以我寧可，寧可那樣，也不想讓你看到。”
“哦？出版方眼瘸嗎？連知名青年作家亦恆的作品都不出？”
“你就別在那說風涼話了。因爲是實驗性的文本，投稿時我換了個筆名。”
“難怪呢。”
“所以你也覺得我應該蹭自己以前的熱度咯。”
陳豎面色有點難看。
“哦。這倒不是。我只是覺得你這種投稿方式很不明智。如果這是一本常規小說，你披個馬甲去寫，過稿出版想必是輕而易舉。但你投的偏偏是這本書。”
“但是不想用亦恆這個筆名啊。感覺像強買強賣一樣，因爲以前有過合作，所以現在又要腆着老臉請出版方把這本書出了，好像在求誰幫忙一樣。可是，我認爲這個故事有它的價值，無論用什麼名字，它都應該能夠出版纔對。”
“有沒有價值要看了才知道。”
李帶徑直走出房門，把書架上的退稿文件袋拿過來。
陳豎連忙按住他的手。
“不要！”
“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答應你的。”
“反了你還！真以爲老孃怕你嗎？！”
“要是不怕，何不把稿子給我看看。”
“讓我給你看稿子，除非你一口氣，把這瓶酒喝掉一半。”
陳豎把沒開的那瓶絕對往桌上一頓。
李帶提起酒瓶，噸噸噸噸噸，像喝水一樣，把這瓶剛開的伏特加大口抽光了。
馬桶那頭咕嘟嘟嘟嘟冒起泡泡來。
“拿來吧。”
陳豎都還沒來得及出手阻止，就眼見李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手放在了她抵死守護的退稿上，她用四隻手指捂住了雙眼，似乎在等候判決：“那你可要溫柔一點哦。拜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