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之後回到那小巷子,就聽到了阿姨跟着鄰居家的奶奶說着話。看到我回來,也就點點頭示意一下罷了。
等着吃飯的時候,阿姨就在飯桌上說道:“我聽隔壁那個阿奶說,廟裡面那個文革的時候死了很多人的那小樓,院門口被人擺上了香和碟子。應該是有人去那裡祭祀了。你們說是誰這麼大膽去那裡祭祀啊?哪裡能有什麼啊?”
我低頭吃着飯一句話不說。
阿姨繼續說道:“今天白天有大膽的年輕人進去了,也沒看到什麼啊。小杰,以後不準去那邊玩,知道了嗎?”
她兒子點點頭,我還是不動聲色。這個時候,我就是要當做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
子時,我依舊換上了衣服,拿着香、蘋果、刀子和小碟子,出門了。今天不同的是,我還準備了一張小紙條。祖航不是問我是誰嗎,當初這個問題我也問過他。
那時候我問“你到底是誰?”
“你老公。”
“我們沒結婚。”
“有結婚證的。”
“你……你拿來看看。”
“在判官那。”
“你……你真是……爲什麼是我?”
“你自己籤的通陰文書,我還想說呢,怎麼就不是一個漂亮點的妞啊。”
那時候的說的話,我都還清楚地記得。而現在他也這麼問了我,那麼我就給他寫一張小紙條。上面寫着:
“你是誰?”
“你老婆。”
“我們沒結婚。”
“有結婚證的。”
“你拿來看看。”
“在判官那。”
這些對話,不知道他還記不記得呢?我微笑着收拾好東西下樓了。可是就在一樓的掌櫃桌後,我又看到了爸爸。都已經十一點了,他怎麼還沒有睡覺呢?而且是不開燈的就這麼坐在那。
我意外而又緊張地將東西藏在了身後,扯出微笑說道:“爸,你怎麼還沒有睡啊?”
爸爸沉着的臉,從那桌子後面站起身來,緩緩走到了店鋪門前,然後才說道:“那小樓院門前的香是你點的?”
我沉默着,其實我爸能在大半夜裡不睡覺在這裡不開燈地等着我,事情不是已經很明顯了嗎?他這句話壓根就不是問我,而是在陳述這件事罷了。
我爸臉上的表情是越來越生氣了。他直接就打開了店鋪門,說道:“去吧,去吧。你要和那個鬼在一起,你是不要爸爸了是吧?你去吧!去了就不要回來了!你就是想氣死我的。可人,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岑祖航已經沒有了,你還不明白嗎?爲什麼非要糾纏在這件事上呢?”
大門打開着,我卻邁不出腳來。我緩緩說道:“爸,我不會有危險的,我就是去上香罷了。祖航在裡面呢。當初,不也是你讓我們好好相處的嗎?”
我爸真的氣急了,呼吸都是那麼的重。他還想罵着什麼,就聽着樓梯那阿姨下來說道:“大晚上是,你們兩幹嘛啊?有什麼就不能明天再說嗎?可人,你也去睡覺吧,你爸我在看着呢。”
“我要出去一下。”我低聲說道。
我爸就吼了起來:“去吧,去吧,被鬼掐死也別回來了!”
“你胡說什麼啊?”阿姨說着,想拉着我爸上樓。我也知道現在這情形,我要是不離開的話,今晚就有可能出不去了。但是我如果出去的話,我爸還不知道會發多大的脾氣呢。
爸爸身邊現在有着阿姨,所以我還是選擇了出去。祖航現在到底什麼情況,我還不確定呢。
我出了家門,就聽着後面爸爸罵道:“王可人!你……”
他的聲音一下就消失了,接着就是摔倒在地的聲音。我回過頭的時候,就看到阿姨跪在我爸身旁,哭喊着。我爸……昏倒了!
事情的發展被打亂了。我從來沒有想到我爸會因爲我的事情而被氣昏。要知道,當初祖航找到我們家的時候,我爸的表現要比現在冷靜沉穩了許多。而現在他卻昏倒在地上。
我也慌了,急忙打了120,接下來的事情,讓人沒有喘息的機會。我和阿姨把爸爸送到了醫院了。在爸爸還在接受檢查的時候,就我和阿姨兩個人在走廊上等着。
阿姨紅着眼睛說道:“到底出了什麼事啊,你爸怎麼突然就這樣了。你是不是跟你爸說了什麼啊。你這個孩子怎麼就這麼不懂事呢?”
我的心中也很亂,掏出了手機,給祖航打了電話。這個動作已經是成了習慣了,直到手機那頭傳來不在服務區的聲音,我才清醒過來,掛斷了電話。
爸爸的治療在一個多小時後結束了。他被送到病房去的時候,人還沒有醒來了。醫生說沒事,醒了休息一下就好了。只是醫生的語言裡,有着對我們家屬的責備。說着什麼怎麼能讓老人氣成這樣。這次還好,沒傷着什麼,要是氣個血壓高,腦充血什麼的,到時候就有我們家屬難過的時候了。
阿姨也是一點不客氣的對醫生說:“都是孩子不好,孩子惹着她爸爸了。以後我會注意的。會教育好孩子的。”
我什麼也沒有說,就站在一旁等着我爸。我的心裡也很猶豫。既然爸爸已經沒事了,那麼我是不是能離開呢?現在離開能不能趕上今晚呢?最後我沒有離開,因爲爸爸沒有醒來。
半個小時之後爸爸醒來的時候,卻不肯看我一眼。在病房裡,他讓阿姨給他倒水,讓阿姨幫她拿東西。我輕聲說道:“爸……”
“什麼?你不是去找……你要真去找他,以後就不要回家了。可人,你是爸爸的好孩子啊。讓你阿姨回去照顧小杰吧,你留在醫院看着我。”
聽到他的話,我明白了。他是要扣着我在這裡,不讓我去找祖航。雖然我知道他的意思,可是我卻不能反抗他的決定。我是已經想好了要跟祖航在一起的,但是我也並沒有想過要放棄爸爸。
給我一段時間,我會讓祖航回來的。只要祖航回來,我爸爸絕對不會再說什麼。
這麼拖着時間,等阿姨回去了,一切安定下來,我爸也終於睡覺的時候,我看看手機上的時間,也已經到了凌晨三點半了。三點半,陽時,接着就是天亮了。今晚,我對祖航失約了。他會不會在等着我呢?
我的心中很難受,想哭,可是卻又不能哭出來。
早上的時候,阿姨來換我了,我是直接就去了婚慶公司的。其實我爸在上午就能出院了,情況也沒什麼。可是這一天我的工作卻是一塌糊塗。
李姐讓我拿個小皇冠,我拿了個髮夾。在改婚紗的時候,我把記錯了尺寸,讓那改婚紗的大姐多忙了兩次,讓她說了我兩次。
吃飯的時候,覃茜問道:“你今天怎麼了?心不在焉的樣子。”
我搖搖頭,給了她一個微笑,然後照例拿着手機走出了店門,在那紫荊花下給祖航打着電話,聽着移動小姐說着不在服務區的話。
我對着手機輕聲說道:“祖航,對不起,我昨晚失約了。今天我一定會去的。”掛了手機往店裡走去。進了店門,我就看到了覃茜。
她手裡拿着譚哥的裁紙刀把一個蘋果切開了,朝着我笑道:“可人,吃吧,洗過的。你的蘋果,不介意分我半個吧。”
我的蘋果!她竟然把我的蘋果給……那蘋果是我準備給祖航插香的啊。
“覃茜!”我叫道,“那個蘋果……”
“怎麼了?你不會那麼小氣吧。”
“算了,吃吧。”我說着。吃了就吃了吧,我回去再買一個就行了。
下班回家的時候,我沒有回家,而是買了蘋果朝着那陰路走去。
這個時候,廟門口的算命小攤都是剛收攤離開的,路上塞了車,我是一路跟着人擠人走過了那一段。進入廟後面的小路,人一下就少了。
不是晚上這條路也一樣沒有人走動。因爲這條路唯一能通向的地方只有那座陰樓了。
我走了進去,就算是白天,這裡一樣有着陰森的感覺。站在院子面口,看着已經被人踢開的蘋果和小碟子,我緩緩吐了口氣。已經被人發現了,那麼再在這裡就不安全了。有人會在這條路口上朝這裡看,卻不會有人敢走進院子裡去。所以我要走進去,進去就不會有人注意了。
只是我在這個小樓裡經歷過的事情,真的不願意回想。好可怕的經歷。
儘管心中那麼害怕,我還是走了進去。就好像那些跳崖的烈士一樣。明明知道跳下去會死,可是還是跳下去了。我明明知道那裡面是恐怖的,可是我還是走了進去。
走進院子,在那小樓面前,我看看手機上的時間。六點三十分了,天色已經昏暗了下來。加上這裡是陰地,早已經沒有陽光,空氣都透着陰冷。
陰時,如果天時地利人和的話,我就能看到祖航了。
我把香點上了,插在了蘋果上。再把小碟子放在了地上,用刀子劃開了指頭。
血滴滴下來的時候,我感覺到了腳上的涼意,低頭看去,就看到了一條蛇滑過我的腳背。
“啊!”我驚叫着,丟了手中的刀,朝着院門外跑去。這小樓跟我絕對犯衝。晚上來碰到鬼,白天來碰到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