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連忙告誡她千萬不要亂試,杜女士沒回復,估計是煩了。我心想,她自己非要把腦袋往繩套裡面鑽,別人勸也沒用,就由她去吧。
大概過了半個多月,這段時間我幾乎每天都在關注蔣姐的店鋪,看她發佈的新商品和銷量評論。很多當時我在她庫房裡看到的那些好佛牌,店鋪裡都沒有登出來,顯然是存着準備運回香港賣好價錢的。但評論每天都在增加,尤其是法本商品下面的評論,這天我又看到了杜女士的追加評論:“那個老撾控靈法本太好了,和古墓拍嬰簡直是絕配!我丈夫的公司這半個月內接了個有史以來最大的訂單,整整五千噸奶油杏肉啊,強烈推薦這個法本!”
看着杜女士那充滿激情和喜悅的文字,說實話,我也長吁了口氣。心想看來是我多慮了,好壞各百分之五十的機率,杜女士運氣不錯,沒趕上壞的那一半。
再次接到杜女士的電話,已經是十幾天之後的事了。她先是和我閒聊了幾句,但沒說什麼。我覺得她似乎有話要講,就問:“你是有什麼話想跟我說?直接說吧,沒事。”
杜女士吞吞吐吐地說:“就是想知道,要是古墓拍嬰用了不合適的法本,導致供奉者出事,有辦法能補救嗎?”
“出什麼事了?你丈夫的公司不是挺成功嗎,還簽了最大的訂單。”我問。杜女士很奇怪,問我怎麼知道,我說你在蔣姐淘寶店的法本商品下面都有評論,我每天都在關注。杜女士開始抽泣:“誰知道從臨夏運來的那幾千噸杏都被蟲蛀過?我們也沒注意,人家一抽檢就發現了……現在客商要求退貨,不然就告我們!”
我無奈地表示:“既然是貨有問題,那就退了吧,總不能讓人家因爲這事把你們告上法庭啊。”
杜女士說:“不能退,爲了趕出這批貨,我們向銀行貸款幾百萬,退貨工廠就要倒閉,銀行就得收走我們夫妻倆的全部財產。不光工廠得抵債,我們的房子和車,還有所有的東西全賠光也不夠啊!”
“那也沒辦法,之前我提醒過你的。對了,你問蔣姐沒有?”我忽然想起來。
杜女士又哭又怒:“別再和我提那個女人,奸商、無恥!我給她打電話,問我丈夫公司出事是不是和古墓拍嬰有關,她說不知道,還說你們都接到大訂單了,古墓拍嬰不是已經起過效果了嗎?還問什麼問!我說有沒有補救方法,她說根本就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拿什麼補救。我說肯定是法本的問題,讓她幫我想想辦法,你猜她怎麼說?她居然說頁面上寫得清清楚楚,機率各半,自己惹的禍自己負責,和我有什麼關係,就把電話掛了!”
對於這個結果,我半點也沒感到意外,蔣姐的心比方剛硬多了,而且她更沒底線。對於用法本加持古墓拍嬰這個事來講,她故意誇大好的效果,淡化壞的效果,但卻並不是一字不提,而是用心理暗示的方式把顧客的注意力都放在好效果的介紹上。事後顧客一旦出事,她就會推得乾乾淨淨,壓根就不可能去管。對於淘寶店顧客的維護,蔣姐也完全不在乎,那只是次要的賺錢手段,蔣姐的重心都放在香港佛牌店上,淘寶能出多少效益,她根本不指望。
杜女士越哭越傷心:“田老闆,你就幫幫我吧,我知道當初沒聽你的勸,可也是我丈夫的食品加工廠實在不景氣。那個奸商蔣姐說我是活該,怎麼能這樣說?這不是見死不救嗎?”
我很想笑:“杜大姐,這個事怎麼說呢,無論好壞,後果都得你自己承受是不是?再說就算供奉古墓拍嬰出事,想補救也沒那麼容易,我先問問魯士路恩吧,看多少錢能搞定。”
“我沒有錢啊,現在哪還能拿出一分錢來?”杜女士聲音哭喪。
我說:“我沒聽懂,你的意思是,想讓別人免費給你們擺平這件事?”
杜女士抽泣着:“我不是不想出錢,是真沒有啊,要不然能這樣嗎。你看這樣行不,田老闆,你幫我解決了這個難題,以後我和我丈夫發達了。肯定不能忘了你的大恩!”
我失笑:“我是商人,和你非親非故,就算你的親朋好友,你讓人家出錢幫你,起碼也得有個或幫或借的說法吧?你連說法都不想給,那得直接讓我把錢送給你有什麼區別?別說我沒辦法,就算有,也不想幫你。你們家發達的時候沒給我一分錢,出事了讓我免費幫你,這是個啥道理?”
杜女士提高聲調,開始用很激烈的語氣說一些近乎於語無倫次的話。我把電話直接給掛了,其實這種情況我之前遇到過好多次,人在逼得走投無路時,思維就會走板,平時遵守的一些是非和行爲規則都會消失了。就好比甲在餓到快死的時候,想要乙手中的饅頭。而乙也快餓死了,要是饅頭送給甲,自己就得餓死。這個道理甲也懂,但仍然會去要乙手中的饅頭。
之後的事,我不得而知,因爲杜女士只再給我發了幾個短信,但再沒打過電話。她也知道我不太可能免費去幫她,只是被逼無奈,才說出那種厚臉皮的話,冷靜下來之後,她到底還沒還上銀行的貸款,我就不知道了。但這個古墓拍嬰的生意,實在讓我很鬱悶,只賺了一千塊錢不說,最終還是丟掉了杜女士這個客戶。
我通過蔣姐淘寶店的鏈接找到旺旺,和店主聊天得知,看店的人是蔣姐在成都老家的一個表弟,姓呂,專職負責幫姐姐打理淘寶店的常規事務,而重要的請牌事宜,還是要和蔣姐電話溝通。我說我也經常跑泰國,還從蔣姐手裡拿過貨。和小呂聊熟之後,他告訴我,表姐說了,只管賣佛,不管善後。凡是有人請牌後出事,不管什麼原因,一概不搭理。
很明顯,蔣姐的經商風格,基本上就是方剛和老謝的結合體,只不過結合了他們倆的缺點。她和之前的老謝一樣,只要賺錢什麼都敢做,而且逮誰坑誰;又和方剛一樣鐵石心腸,被她坑過的人只能自認倒黴,就算跳樓她也不會管,這種經商方式的人在泰國當牌商,讓我很是擔憂。
我給方剛和老謝發去相同內容的短信,把蔣姐故意坑杜女士的事說了,讓他們各自小心,如果非要和蔣姐有生意上的往來,要千萬注意。兩人都回短信稱,絕不可能和這種牌商合作,我這纔算把心放到了肚子裡。
到了晚上六點鐘,看天似乎要下大雨,我正準備拉鐵門關店,手機響了,屏幕顯示一個來自北京的陌生手機號碼。
“請問,您是佛牌店的田七先生嗎?”對方的聲音很有禮貌,但透着一種頹廢勁,似乎好幾天都沒吃過飽飯似的。
我說是,問對方是誰,這人的聲音有力無力,聽了連我都覺得打不起精神:“我什麼都不是,只是個無名小卒,您不知道也沒關係。我只是想問問,有沒有能讓人提升事業、轉運發達的佛牌?”
這種回答說實話我還是頭回遇到,凡是客戶怎麼也得來個簡單的自我介紹,最不濟也要報個姓氏,之前那個在某國企任中層領導的陳總,開始找我的時候不想讓我知道過多信息,但起碼還告訴我她姓陳。這位可好,連姓都懶得報,難道他是什麼特殊人物,或者有見不得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