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此唐已非彼唐,爲了彰顯自己的合法性,李存勖追加自己的曾祖(李執宜)、祖父(李國昌)、父親(李克用)三人位皇帝,與唐高祖、唐太宗、唐懿宗、唐昭宗並列爲七廟,來進行祭祀。
這樣一來,自己的祖上也與李淵、李世民這些人扯上關係了,畢竟大家都在一個廟堂裡接受祭奠嘛,一個屋檐下,難道還能是兩家人不成?
封完了死人就要封活人,李存勖封自己的生母曹夫人爲太后,嫡母劉夫人爲太妃。
這個冊封不和規矩,因爲生你的人不重要,嫡親的才重要,太后的名位應該給劉氏,太妃的位子給曹氏纔對。
李存勖表示啥規矩不規矩的,自己喜歡最重要,要不說這個孩子孝順呢,祖宗規矩都不重要,我盡孝最重要。
這個冊封一下來,太妃就要去跟太后請安。劉氏就落落大方地去了,曹氏卻扭扭捏捏羞得滿臉通紅。
不紅不行啊,想當年李克用專寵的可是劉氏啊,就是因爲劉氏無子,所以才向自己的老公進言,把曹氏給扶上了位,成爲劉氏之下的第一人。
現在李存勖這孩子不懂事,非要把“第一人”前面的“劉氏之下”給去掉,這不是忘恩負義白眼狼嗎!
曹氏羞得無地自容,劉氏卻走上前來說了一句話:
“願吾兒享國久長,吾輩獲沒於地,園陵有主,餘何足言!”
這句話歸結起來就一句:大家好纔是真的好。
是啊,都是一家人,歡歡樂樂過日子最重要,啥太后太妃的,爭來爭去有用嗎?
通透啊,就這一句話,劉氏、曹氏兩姐妹關係更好了。
爹爹、孃親都封了,再封百官,百官封了以後應該安排後宮纔是。李存勖不想這麼早安排,他要急着打仗,就這樣,李存勖的唐朝建立了。
爲了區別於之前的那個唐,我們稱這個爲後唐。
當然,這是後世的劃分。
在當時大家普遍認爲後唐就是大唐的延續,中間的朱溫奸賊建立的後梁只不過是個小插曲,跟武則天建立的大周差不多,根本不入流,上不了檯面。
直到宋朝建立,才把後梁這個朝廷的地位合法化,單列爲一個朝代,五代十國這段歷史時期的稱謂也就由此而來。
李存勖的後唐疆域還是蠻廣闊的,當時的轄區有魏博、成德、義武、橫海、幽州、大同、振武、雁門、河東、河中、晉絳、安國、昭義等十三個節鎮、五十個州。基本上黃河以北都是他的地盤,可見李存勖這些年的仗沒有白打。
既然李存勖稱帝了,後梁和後唐同時並存,兩個朝廷,這說不過去啊。
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兩個皇帝肯定要打架,而且必須是你死我活。
接下來,李存勖滅樑的行動開始了。
在滅樑之前,他碰上事兒了,而且這事兒還不止一個。
首先,昭義節度使叛變了。然後,衛州失守了。
昭義節度使以前是猛將李嗣昭,李嗣昭在鎮州城下戰死了,李存勖就讓對方的孩子們護送父親的遺體到晉陽去安葬。
孩子們不聽,不去晉陽,非要去潞州。
按說人死了,葬在晉陽是很風光的事情,畢竟這裡是晉國都城,你去潞州幹啥呢。
不幹啥。去晉陽是爲死人考慮,而去潞州是爲活人着想。
當時李嗣昭有七子,讓這些人去了晉陽,那麼昭義節度使有可能就會改派別人去擔任。
而你直接去了潞州,昭義節度使的位子就還是自己家的,晉王李存勖不好意思再派人來,即便是派了人過來也可以趕回去。
武夫的思想就這麼蠻橫、狂野。
李嗣昭這七子裡面最能鬧的就是李繼韜,把老爺子的遺體運回潞州就是這個人的主意。
李存勖一看,我讓你去晉陽,你偏要到潞州,感情我說話不好使啊。
不好使就要搞你人,李存勖派弟弟李存渥帶人去追,追了半天追上了,追上了就開始勸,勸不管用就要動刀子。
最想動刀子的人是李嗣昭的兒子們,他們躍躍欲試,想要把李存渥的腦袋留下來。
李存渥看着對方能吃人的眼睛,嚇壞了,屁滾尿流跑了回去。
李存勖正在忙着打仗,不想節外生枝,也就默許了對方的做法。
結果,李繼韜到了潞州之後,把節度使的第一順位繼承人、自己的哥哥李繼儔給關了起來,自領了軍權,向李存勖彙報。
李存勖沒辦法,只能任命他爲節度留後,但卻把藩鎮的名字改了一下下,昭義改成了安義。
意思很明白,位子可以給你,你給我安分一點,不然小心捱揍!
捱揍是必然的,因爲李繼韜不安分。不安分也是必然的,因爲他知道自己做的事情太出格了。
現在是李存勖忙着打仗,騰不出手來收拾自己,等他騰出手來之後呢?
跟李存勖幹仗自己肯定不夠斤兩,那就找有斤兩的人來幫忙。
現在誰最有斤兩?大梁!
這時候恰恰趕上李存勖登基稱帝,大置百官,把昭義的監軍張居翰、節度判官任圜都調到魏州去了。
李繼韜更加惶恐,在弟弟李繼遠和手下人的勸說下,派使者到大梁去請降。
大梁的朱友貞最近被李存勖打得鼻青臉腫,還一直找不回場子來,現在對方的安義留後竟然來投降,多好的事兒呢!
朱友貞真是高興壞了,給安義藩鎮又改了個名字,改成了匡義(可以理解成匡扶正義,當然朱友貞代表正義),任命李繼韜爲匡義節度使,還加了一個同平章事(宰相)的虛銜。
這個任命很給力,本着投桃報李的心思,李繼韜送了兩個兒子到朱友貞那裡去做人質。
傍上了朱友貞的大腿還不夠,李繼韜深知打鐵還需自身硬,發展還要靠自己的道理,他仗義疏財,招募天下勇士。
勇士裡面有一個狠人,堯山人,郭威。這傢伙是後周的建立者,受到李繼韜賞識,留在以後細說。
李繼韜一投降,惹惱了一個人,這個人是澤州守將裴約。當時安義藩鎮主要的轄區也就是澤潞二州,李繼韜帶着潞州投降了大梁,裴約不幹,人家就是跟着晉國一條路走到黑,你能咋地。
李繼韜不敢咋地,大梁的猛將董璋帶兵過來了,幹啥呢,打澤州。
打就打唄,誰怕誰呢,雙方大打出手,昏天黑地,很是熱鬧。
這邊打得不可開交,後唐的衛州又出事兒了。
衛州刺史是李存儒,這個名是李存勖賜給他的,憑什麼賜他名字呢,倒不是這個人很能打,而是因爲他很會唱戲。
李存勖的兩大愛好就是打架唱戲,對上一個,你就發達了,所以說李存儒就坐上了衛州刺史的位子。
李存儒這個名字還蠻好聽,但提到他的原名落差可就大了,叫楊婆兒。
楊婆兒的家長當年是本着什麼樣的心態爲兒子取的這個名字,我們無從得知,但這個人現在所做的事兒,跟這個本名還是十分應景的。
楊婆兒,不好意思,是李存儒,他唱戲很厲害,做官就不咋地了。估計是之前窮瘋了,在擔任了衛州刺史之後,這傢伙竭盡全力只做一件事——斂財。
怎麼斂呢,向百姓斂,向官兵斂,向豪門大戶去斂,總之不管你有錢沒錢,只要歸我管,我都要斂。
好吧,算你狠!
李存儒的斂財工作開展的卓有成效,衛州城內軍民數量銳減,畢竟民不與官鬥,惹不起我們還躲不起嗎?能把安土重遷的百姓逼成這樣,李存儒真是“好樣兒的”!
不僅百姓被逼走了,後來官兵也被逼走了!
士兵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拼命爲的是啥,不就是爲了拿軍餉養家嗎,但李存儒這個李扒皮連軍餉都貪,話說你貪也可以,好歹給士兵這些苦哈哈們留點啊,他不但一點都不留,還回過頭來找士兵要錢。
我的乖乖,貪污貪到這個程度,真是登峰造極。
沒辦法了,士兵也懶得造反,紛紛找個機會跑掉了。
現在的衛州是百姓流離,士兵逃散,危如壘卵了。
若李存儒在晉國腹地哪個城市裡這麼瞎折騰估計也沒事兒,問題是他折騰的地方在衛州,這可是對樑戰爭的前線。
你既然這麼愛折騰,那就別怪樑軍來找麻煩。
找麻煩的樑兵由莊宅使段凝和步軍都指揮使張朗帶領,這兩個人帶兵都不咋地,充其量也就是二三流的貨色,但現在攻打一個衛州,這種貨色也就足夠了。
樑軍趁夜渡河,奇襲衛州。
衛州守軍都跑得差不多了,沒跑的也沒心思打仗,稍作抵抗就四散逃跑了。第二天清晨,衛州城破,李存儒被抓。
衛州被打下來了,這給了連年只打敗仗不打勝仗的樑軍以很大鼓勵。接下來樑將戴思遠又和段凝一起,攻陷了衛州周邊的淇門、共城、新鄉等地。
這樣一來澶州以西,相州以南的土地又都被大梁收購了回去。
這還不算,晉軍的三分之一的戰略物資都存儲在這些地方,樑軍打下土地的同時,還賺了個盆滿鉢滿。
更爲可怕的是,通過這一連番的勝仗,樑軍“恐晉症”逐漸減輕,他們找回了自信,找回了勇氣,大家一致認爲晉軍也就那回事兒,打他個小舅子!
李存儒,你害人不淺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西邊潞州反叛,南邊衛州失守,北邊的契丹又不老實,開始起兵犯境了。
契丹人不好打發,李存勖只能派老將李存審到幽州去坐鎮。當時李存審已經生病,這老爺子也硬氣,硬撐着趕到了北邊。
接下來就是打仗,你來我往,來了個持久戰。幽州糧食不夠,只能從南邊往北邊運,一番折騰下來,損耗無算,運了半天,幽州城內的糧食也就勉強夠吃半年的。
對於李存勖來說,這真是多事之秋啊。自己這裡剛一登基,煩心的事兒就都來了,難道天意不在我身上?
一考慮到這裡,李存勖就十分喪氣。
然而,在這最關鍵的時刻,破局的人就來了。
這個人叫做盧順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