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代十國這段歷史中,攔路的人一般都沒有好果子吃,更可悲的是,時溥攔截的對象是朱溫。
朱溫與李克用不同。
你得罪了李克用,然後賠個不是,喊一聲大哥,他還能罩着你。得罪了朱溫那就不一樣了,他會很認真地,一筆一劃地教你“死”字是怎麼寫的。
朱溫要對時溥用兵了,他一如既往地派出了自己的頭號大將朱珍,和朱珍一起出徵的還有另外一個人,他叫李唐賓。
李唐賓是什麼人呢?如果給朱溫手下的大將們排個位次的話,像是之後鼎鼎大名的葛從周啦,龐師古啦,張歸厚、張歸霸兄弟啦,霍存啦,楊師厚啦,這些人都只能排到第二梯隊裡去,而第一梯隊裡只有兩個人,那就是朱珍和李唐賓。
朱珍和李唐賓兩個人各有千秋,李唐賓衝鋒陷陣第一,這方面他超過朱珍;而朱珍的可貴之處在於他很全面,他懂得徵兵和練兵,還擅長選將與用將,而像運籌帷幄、戰場拼殺這些技能他也都比較精通。
所以說朱珍是全才,李唐賓是專才。
這兩個人像黃金搭檔一樣,在戰場上配合得天衣無縫,爲朱溫的霸業立下了汗馬功勞。
而對於領導來說,專才往往用着比較放心,因爲他有短板,比較容易控制,而全才卻要小心提防,因爲他是一柄雙刃劍,用好了對自己來說如虎添翼,用不好的話,也許自己就要被對方取而代之了。
而作爲領導者的朱溫是個多疑的人,他最擅長的一項技能就是馭人之術。
朱溫的手下將才濟濟,這些名將們離不開朱溫,因爲朱溫可以帶着他們一路飛昇,不斷突破到人生的新高度。
而朱珍不是將才,他是個帥才,朱溫的事業很大部分都是由朱珍開拓的,朱溫可能離不開朱珍,但朱珍離開朱溫後照樣活得瀟灑。
這就讓朱溫很蛋疼了,他對朱珍很不放心。在事業起步的時候,朱溫恨不能手下的人都有朱珍的才能,但隨着事業漸漸做大,朱溫開始感覺朱珍有些礙手礙腳了。
這些微妙的變化對朱珍來說很不利。
而朱珍恰恰又在敏感的時間點上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具體的事情是這樣的。
在之前攻打鄆州朱宣的時候,朱珍突然很想念自己的老婆孩子,所以就把自己的家人從汴州接到了軍中。
朱珍認爲這是一件小事,所以沒有向朱溫彙報。
但朱溫認爲這是一件大事,他有自己的想法:把武將的家人留在汴州是一種福利,同時也是一種牽制,畢竟老婆孩子在自己手裡攥着,武將們也不敢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
可現在你朱珍把一大家子都接到軍中去了,這是打的哪門子主意?難道你想造反不成!
朱溫感到很焦慮,所以他給同樣身在前線的李唐賓下了一道密令,讓他監視朱珍。
李唐賓擅長衝鋒陷陣,卻不擅長做監視別人的勾當,而朱珍又不是傻子,很快察覺到了蛛絲馬跡。
朱珍很不安,他叫李唐賓過來吃飯,想要通過推杯換盞的機會探一探對方的口風。
但李唐賓疑心生暗鬼,以爲朱珍想要借吃飯的機會殺掉自己,所以飯也不吃了,兵也不帶了,連夜跑回汴州去向朱溫彙報。
朱珍一看李唐賓跑了,心想這回完蛋了,李唐賓這兔崽子跑到老大身邊一陣聒噪,還有自己什麼好果子吃?
朱溫這位老大的脾氣朱珍是十分了解的,對方殺起人來可不管你是誰,別到時候連個申辯的機會都沒有,腦袋就被人給摘去了。
想通了這一節,朱珍二話不說,騎上馬就去追李唐賓。
於是出現了下面的一個驚人的場景:
前線軍隊的一、二把手都不管軍隊的死活了,他們以汴州爲目的地,展開了一場你追我趕的賽馬活動,兩人先後趕回汴州,出現在朱溫面前。
李唐賓先到,朱溫一拍大腿,心想這回完了,朱珍可能真的反了!
朱珍隨後趕到,朱溫老臉一紅,心想這可怎麼辦,我懷疑人家朱珍造反,結果人家回來討公道了,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
朱溫的辦法是打死也不承認派人監視朱珍的事情,他把責任全都推到李唐賓身上,然後作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說道:
“你們兩個是我的左肩右膀,怎麼能夠在打仗的關鍵時候鬧矛盾呢?現在打仗要緊,我也不責罰你們脫崗的事情了,趕快都給我滾回前線去,別在我這裡礙眼!”
然後,臉皮沒有朱溫厚的朱珍就帶着李唐賓回前線了。
這件事雖然表面上平息了,但卻在朱珍與李唐賓之間埋了一顆雷,兩人之間的關係瞬間降至了冰點。
在今後的日子裡兩人都開始看對方不順眼,朱珍認爲李唐賓背後捅刀子,不仗義。李唐賓感覺朱珍給自己穿小鞋,很憋屈。然後兩人開始冷戰。
這樣的局面是朱溫喜聞樂見的,有了李唐賓制衡朱珍,朱溫感覺放心不少,所以他繼續維持着朱、李二將的搭檔配置,並希望二人能夠在鬥爭中求團結,爲自己開闢出一片大大的江山來。
然而,朱溫的如意算盤落空了。
情勢在汴州兵征討時溥的時候急轉直下——朱珍把李唐賓給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