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不老藥

左相大人對大豫帝王的印象好不好沒人知道,不過,東方長青的禮數確實周到異常,關於天禹女帝所提要求,東方長青皆是一副萬事好商量的架勢,座上賓左相大人則是一副高冷仙尊的模樣。

一張俊美無雙宛如畫中人一樣的臉上帶着一絲薄涼的笑,額間一粒水滴形的硃砂痣,因着那張過分白的臉愈發顯得鮮紅欲滴,一言一行都帶着一股仙氣,見到過的人無不感慨果真是世外仙尊,否則怎會有這樣的姿容出現在凡間呢?

這位左相大人明明是代表天禹女帝出使大豫,卻未按常制着官服,一襲不知是什麼布料的白色長袍直拖在地,一個擡手一個投足,那白袍猶如流水過境水光絲滑讓人歎爲觀止,更讓人驚奇的卻是那衣袍十分神情,所過之處卻是纖塵不染,未見半分灰塵沾身。更別說那些隨侍左右的孿生小童又是如何的罕見了。

分明先前見過,只是東方長青再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仙尊,卻覺得和上次所見大有不同。

那時所見的此人,不過是天禹女帝身側的一個下人,雖有過人的容貌,卻並未像今日這樣引人注目。

左相大人以及天禹的使團迎入皇宮,大豫的皇帝更是大開宴席,以示對左相大人的歡迎。

只可惜左相大人自始自終都是同一副表情,讓人看不出他是高興,還是不高興。

大豫內鬥,以金陵南宮宇爲首的判軍口號響亮,呼聲震天,如今大豫子民雖不知真假,卻私底下都在議論那位癡情王夫,究竟是不是真的謀殺了女帝。

有人說自然便有人信,有人信自然就會有人不信,東方長青畢竟統治多年,又是有所作爲的皇帝,根基頗深,一時半會兒自然不會讓人百姓全部就信了,可起名有名頭,如今南宮宇衆人只想推翻東方長青,還魏氏皇朝,哪裡還管別的?

再如何富有的國度,那也是有貧富之分,天禹有窮人,同樣的大豫也有窮人,南宮宇如今號召來的,大多是那些吃不起飯的貧苦百姓,如今軍餉充沛,又有天禹女帝支助,倒是成了窮人有飯吃的途徑。

東方長青自然在意自己的國度,只是,南宮宇這點小把戲他並未放在心上,直接調動兵馬前往鎮壓。

如今讓東方長青放在心上的,其實還是天禹那位女帝。

特別是他在知道那就是魏西溏之後,他更是一門心思放在她身上。

和談多番被拒,東方長青自然知道原因,她該是不願見到自己纔是。

那是一個天生就有帝命的女子,哪怕是重活一次,她依舊是女帝,身邊的男子皆是年輕俊美之人,東方長青在面對這樣身份的魏西溏面前,有着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卑微。

當年他是她的王夫,而如今她的身份依舊,他奪了她的天下,她重新來過,而他卻老了。

他這樣的老態,如何再吸引到她的關注?

天禹這位左相大人對東方長青來說就是及時雨,就在他撥開雲霧之後,這位來自方外的仙尊竟然就送上門來。

他能讓西溏起死回生借屍還魂,他有長生不老之術。

東方長青就是打的這樣的主意。

他想要西溏,可他老了,她還那樣青春。

“朕聽聞左相大人本是世外仙人,不知爲何入了這塵世,莫非是有什麼緣由?”東方長青看向左相,溫文爾雅彬彬有禮,一言一行都帶着貴族。

那位仙氣逼人凡人甚至不敢多看一眼的世外仙尊淡淡一笑,道:“本相久居仙山,本不願出山入世。不過蒼天有意,神明所示,本相抗不得天意如此,唯有聽天命奉神意。”

東方長青笑道:“朕初見左相大人便覺不同常人,今日再見,愈發肯定。原本以爲貧水相逢,卻未曾想過還能與左相大人再次相見。”頓了頓,他又試探道:“不知女帝陛下可曾提過兩國之事?”

左相大人手裡端着杯子,也不知那是酒還是水,舉到半空還未送入口中,聽到東方長青的話,便道:“我家陛下國事雖繁多,本相與陛下商議政事,自會提及陛下。”

東方長青急忙問:“不知女帝陛下說了些什麼……”還未問完,東方長青也覺得自己太過心急,急忙又道:“朕仰慕女帝陛下,陛下初登基之時,朕也派使團前往求親,哪知錯失良機……”

若早知道她是誰,就算各地求和,他也必然同意,可那時候他不過一時試探之舉,又如何想到會有這樣的事?

相卿低頭淡笑:“陛下,我家陛下雖爲女子之身,卻凡事不輸男兒,陛下後宮有正夫一名,側夫兩名,還有其他不計入後宮的俊美男子相陪左右,如何能讓貴爲天子的陛下入的女帝后宮?叫天下恥笑可不得好。”

天禹女帝后宮有多少男寵外人自然不得而知,唯有知道付錚一名王夫,就連那兩名側夫也是最近纔有風聲,至於其他什麼不計入後宮的俊美男子,更是無從傳出,可東方長青聽在耳裡,便是猶如刀割一般,他是知道的,眼前這位有着神仙姿容的男子便是西溏的新寵。

若不是念在他是世外仙尊,懂得煉丹製藥的份上,他定要將這左相碎屍萬段也不解恨。

東方長青笑的溫和:“話雖如此,卻身不由己。左相大人遠道而來,不必拘謹請!”

國事先放在一邊博取好感纔是真的,畢竟,先禮後兵這是常情,東方長青想要長生不老這是必然之舉,這天下,又有幾人不求長生不老的青春永駐的?

相卿達到大豫,魏西溏也得到了消息,倒是沒多擔心。

自古都說紅顏禍水,可魏西溏知道,男人也能禍國。

當年的榮承帝不就是被那位傾國傾城的左相大人毀的一敗塗地。

這人啊,不怕貪錢愛財,不怕貪色好淫,就怕什麼都不想要,東方長青什麼都不缺,如今又是帝王之身,他缺什麼?

魏西溏知道,東方長青如今缺的就是多活五十年。

他的帝王本就是奪走的,所以他護的也緊。

當年他是怎麼奪來的,如今他就提防。

魏西溏不覺得東方長青不立後是因爲她,或許是有她的原因,可更多的原因他是怕皇親做大獨權。

他該是護緊的,所有如今的大豫便是集權,所有的兵馬權都握在手裡。

他一定不信他後宮的任何一個妃子,因爲他自己就是背叛者,他也一定不敢信任臣子,因爲他知道自己是外姓帝王,終究不是大豫魏氏皇族的人,所以他誰都不敢信,唯獨只信他自己。

魏西溏覺得,東方長青一定是這個世上活的最累的人。

他妻子兒女家人父母,卻沒有一個能讓他說出心裡話,一個可憐人罷了。

東方長青一定怕老,一定怕歲月無聲卻讓他滿臉皺紋,所以,他一定不會讓相卿短時間內離開大豫,而是會千方百計讓他製出長生不老的藥。

可相卿的藥,魏西溏如今都不敢服用,更何況他替旁人制的藥?

她倒是想看看,想多活五十年甚至一百年的東方長青,究竟能多活多久。

高湛的信又來了。

這一回他沒再提那位相貌酷似青王殿下的漁民,只說了最新的進展,以及小曦兒和小墨兒的近況。

小曦兒和小墨兒生活如今走上了正規,那位被魏西溏派出去的老太傅也以老夫子的身份被高湛請如了溧水城,小曦兒和小墨兒如今一個月跟着高湛出去一兩趟,平時都是在溧水城跟着老夫子學習的。

對此,小曦兒看到老夫子就瞪眼睛:“山羊鬍子,你能不能不要天天讓我寫字?我想出去捉鳥兒!”

老夫子瞅了她一眼,捻着山羊鬍子慢吞吞的說:“老夫也不想困着小小姐和小小公子,不過這是高大人決定的,老夫拿了他的銀子,自然要替他做事了。小小姐若是不想上,出去玩便是,老夫這不是還有小小公子和高小公子嗎?”

小墨兒和小興兒對一起對小曦兒打眼色:“坐下坐下!還有三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小曦兒哼了一聲,氣鼓鼓的坐下來,捧着書,搖頭晃腦的念起來:“今予維共行天之罰。左不攻於左,右不攻於右……”

高湛前幾日才把他們送回來,自然不會再帶他們出去,所以小曦兒纔不高興的。

小墨兒和小興兒雖然也想出去玩,不過淡定的多,小墨兒雖然喜歡玩,不過他比小曦兒懂事些,畢竟他身份不同,母皇說了,他們出來主要是學本事的,不能只顧着玩,所以自覺性要好上很多,而小興兒要小一些,喜歡和大孩子玩,小墨兒說什麼他就聽什麼,最不淡定的就是小曦兒這個在宮裡橫行霸道慣了的小東西了,天天嗷嗷叫,就喜歡玩。

高湛重新回了玉河,之前是擔心到了夏季,怕發突然發大水,所以才把小曦兒和小墨兒送回去的,把孩子送回去他自然就放心回來了。

汛期到了,本就是檢查堤壩的問題,他自己倒是無妨,但是一點危險都不能留給兩個小殿下。

對於玉河邊那位相貌酷似付錚的漁夫,高湛心裡說不出是什麼滋味,他特地寫信給陛下,說那人長的像付錚,實在是因爲他一眼看過去,長的太像,模樣,身量,甚至連體形都像,只是他對人很冷漠,幾乎不說話,但是對孩子倒是和善,周圍所有的小孩過去找他,他都會給孩子吃的,所以小曦兒和小墨兒跑過去跟他說話,他同樣給了他們一人一隻梨子,只是不開口說話,周圍的漁民都說他是啞巴。

高湛遠遠看過去就覺得像,還特地跟人打聽了一下,才知道那是一個叫老魚頭的老漁夫的一個遠方侄子,因爲家裡父母雙親都沒了,最後沒辦法纔過來投靠了老魚頭,因爲家裡太窮,連個媳婦都沒混到。

半年前老魚頭去玉河打漁,結果遇到風雨天,就再也沒回來,十幾天後那侄子也不知怎麼撈的,竟然還把老魚頭泡的魚泡似得的屍體給撈了上來,下葬了。

老魚頭一輩子獨身,沒想到等死了還有人給他披麻戴孝,倒也算是死的安心。

如今就剩那侄子一個人,以前家裡是種地的,沒打過魚,不過倒是會打獵,開始的時候他會拿着自制的弓箭進山打獵,拿了獵物去集市換食物,再後來也不知怎麼摸索的,反正很多天後,就有人發現那小子搖了船,拿了漁網,竟然去玉河打漁了。

許是那年輕的漁夫和付錚長的實在太像的緣故,所以高湛對他比對旁人要關注,經常假裝不經意的經過,就是想多看兩眼。不過他一直沒機會近距離仔細看,因爲那年輕的漁夫除了第一眼看到的時候是露臉的,之後高湛再看到他的時候,他都戴着一頂破帽子,破破爛爛的邊緣,倒是把他的臉擋了個嚴實。

他給陛下的信,陛下似乎並不在意,他也就沒再多提,畢竟付大哥已經走了,讓陛下想起來又能如何,反倒是讓陛下愈發痛苦難受。

開始他得知陛下忘了付大哥他心中難受,可如今他看到那漁夫之後,突然覺得,若是陛下想起才更痛苦,他看到一個長的像付大哥的人他都痛苦,何況陛下呢?

可人有時候就是這樣執着,明知不是,他還是會去關注,甚至希望這個人過的好一些。

高湛推推身邊的漁民,問:“對了,那老魚頭的侄子叫什麼名字?”

漁民說:“沒聽他自己說過,不過記得老魚頭還在世的時候,好像一直喊他於簡。”

高湛點頭:“哦。”

高湛遠遠的看着於簡的屋子,旁邊的人問:“高大人,您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問於簡啊?小人勸您還是算了,那小子不願搭理人,就算去集市賣東西,那也是隻言片語……”

“他會說話?”高湛問,“不是說是啞巴?”

“不瞞大人,小人有一次去集市,剛好聽到有人買魚,小人也是好奇看看他一個啞巴怎麼賣的,人家問多少錢他舉手回答,那人還價,他就冷不兜兜的說‘不賣’,說的還挺清楚,這不就是會說話嗎?”

高湛伸手托腮,想了想,問:“他什麼時候去賣魚?”

“每逢集市都會去,別看他是個新手,不過學東西快着呢,每次打漁都比別人打的多……”

高湛點頭:“這個月集市幾號?”

“這個月逢十五,高大人要去集市啊?”

高湛笑了笑:“湊個熱鬧。”放下胳膊,轉身走了。

要是能讓他扒了衣服看就好了,高湛記得付大哥以前身上中過毒,被左相大人的刀挖的滿身都是坑,留了挺多疤,雖然後來用了不少去疤的藥膏,不過幾個嚴重的舊傷還是在的。

高湛也覺得自己是異想天開,不過誰讓他心裡滿是遺憾呢,當年付錚意外,他不但不在他身邊,甚至連最後一面都沒見到。

如果不是看到皇陵在,如果不是相信陛下和付大哥的感情,他都不信付大哥死了,那麼一個謹慎的人,那樣一個別人都不知道護衛是什麼東西,他身後就跟是四五個護衛的人,怎麼就讓自己被人給害了呢?

高湛不想信,可又不得不信,如今看到於簡,他就忍不住這樣想,話本子裡都是這樣寫的,或許付大哥就是沒死呢?

再一個,前前朝不就是有個這樣的事?丈夫出門,遇到泥石流,死了,所有人都說他死了,甚至連屍首都找着了,可三年以後,他竟然回來了,原來當年他死裡逃生,被一個雲遊的和尚救了,而那屍首也不是丈夫的,誤會一場。

既然有這先例,爲什麼他就不能這樣想?

高湛從未覺得自己這樣無聊過,他在等十五的集市。

好容易熬到了十五,高湛還真去集市閒逛,一大早他就讓人盯着於簡,直到確認他帶着幾隻山雞和一筐子魚去了集市,假裝自己去買魚。

相比其他小販的,這個半路出家的年輕漁夫顯然過分安靜,他只是把魚簍和山雞放到地上,然後抱着胳膊站着,頭上的斗笠遮了光也遮了臉,讓人看不清的表情。

高湛在旁邊觀察了一陣,發現就算他不吆喝,也有人主動問價,幾隻山雞和很快賣了,不等高湛上前問價,半簍魚也出手,最後一點他似乎有意一次性拋售,只要了三十文銀子便賣了出去,賣完直接收拾東西回去。

高湛趕緊跟在後面追:“哎!”

結果那於簡冷不丁回頭,嚇的高湛不由自主後退一步,於簡的半邊臉上滿是大大小小的傷疤,遠看不清楚,沒想到近看之後這般嚇人,於簡只是瞪了高湛一眼,見高湛被嚇的後退一步,依舊什麼話沒說,轉身走了。

高湛站在原地,身後跟着的下人急忙問:“大人,要不要……”

高湛擡手止住他下面的話,“什麼都不要!”然後他轉身,吩咐道:“備馬,我要去周遊山!”

“大人,去周遊山做什麼呀?”

高湛根本不理他,“你帶兩個人,盯着那個於簡,有一點風吹草動,就立刻向我彙報。”

當然,高湛沒想到的是,他還沒到周遊山,隨後就有人追上來跟他稟報,說那個叫於簡的,昨天夜裡收拾收拾東西,一把火少了那破屋子,趁夜摸黑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

高湛愣了愣,隨即道:“繼續派人找,他不是三頭六臂,就算走也走不了多遠,旱路若是沒有,那就走水路,他是漁夫,水路只怕走的比旱路還輕巧。”頓了頓,又說:“往西找!”

“大人?”

“我說往西這個方向找。”說完,高湛稍做休息,便又再次騎馬趕往周遊山。

當年的所有事他都是道聽途說,從來沒想過自己親自來證實一下,如今他有了過來的能力,爲什麼不來求證一下?

即便陛下派了無數人過來,可他們終究不及自己這般上心,高湛就想着,會不會有漏網之魚,他這回就是要親自驗證,哪怕一丁點蛛絲馬跡他也不會放過。

高湛這邊的事,魏西溏自然不知道,她這幾日月事來了,情緒有些煩躁,再加上身體上那些無名之痛似乎也跟湊熱鬧,這脾氣都愈發暴躁起來,早朝的時候有兩個不長眼的,剛好撞到了魏西溏的劍尖上,說蠢話做蠢事,直接被罵了個狗血淋頭。

嚇的一羣人大眼瞪小眼,再不敢多說半個字,生怕惹了陛下不高興。

退朝之後,魏西溏便命人把甄太醫請了過去,甄太醫對着開了些女科的藥,叮囑:“陛下這兩日勿貪涼,瓜果也忌口些,老臣替陛下開些藥服用,再開些調理的藥膳,陛下龍體康健,不必太過擔心。”

魏西溏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庸醫一個,她全身疼的晚上睡不着,這老東西愣是不明白,就管這些小毛小病的,白養他們了。

氣過之後,魏西溏也知道自己身體這痛自己都說不清,也不能指望他們,只怕這世上唯一瞭解自己身體無名之疾的人只有相卿了。

這也是她對相卿無可奈何的地方,只有他明白,旁人誰都不知道。

這種感覺,讓魏西溏無力,只怕相卿也是知道這一點的。

外面午後陽光正好,魏西溏站在迴廊,想了下,喚道:“無鳴。”

無鳴悄聲無息的出現在迴廊的一側,走過去跪在她面前,問道:“朕去周遊山的時候,你可是跟在朕身邊?”

無鳴頭也未擡的說了句:“是。”

魏西溏看着他,問:“那你可見到當日的場景了?”

無鳴依舊低着頭:“屬下看到了。”

魏西溏身體一震,“你真的看到了?”魏西溏回頭看向柯大海:“柯大海,你不說當日所有和那日有關的人,都死了嗎?”

柯大海傻眼,是啊,那些人所有人都死了,一個都沒剩,只有左相大人和陛下,可,可他就是沒想起來魏侍衛啊!

這整個皇宮裡頭,有幾個人能記得魏侍衛的?若不是陛下突然想起來,柯大海都快不知道魏侍衛是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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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陛下……”柯大海的腿都在打哆嗦:“是老臣一時老糊塗了,忘了魏侍衛是陛下的貼身侍衛……”

不但忘了,還忘的徹底,柯大海不知道爲什麼,這宮裡人幾乎人人都不記得魏侍衛,就連魏侍衛身邊那位當年一直侍候他的小宮女,都經常忘,若不是魏侍衛時不時逗兩句,估計早把他忘爪牙國去了。

魏西溏瞪了柯大海一眼,柯大海趕緊自覺的帶人退到了老遠的地方,魏西溏若不是看他有眼色,不定老早換個年紀小一點到了。

瞪走了柯大海,魏西溏重新看向無鳴,問:“朕問你,王爺出事那日,是個什麼場景?”

無鳴道:“屬下和陛下到了山頂寺廟之後,便看到王爺倒在血泊中,左相大人按着他的傷處。”

魏西溏又問:“王爺之死和左相有何關聯?”

無鳴還是那副身姿跪着,道:“屬下以爲左相有殺人之念。”

魏西溏盯着他,問:“怎麼說?”

無鳴應道:“屬下旁的不知,不過屬下知左相大人仰慕陛下,也知左相大人之所以出招搖山,也是爲陛下而來,屬下以爲左相大人有殺人嫌疑。只是屬下未曾親眼所見,不敢妄下結論。”

魏西溏笑了下,“說的也是,無人親眼所見,便不能妄下結論。若是換個旁人倒還好說,可偏偏那是朕的左相。朕還懷疑不得。”

無鳴沒有吭聲,依舊跪着不動。

魏西溏嘆口氣,道:“你雖說是朕的護衛,又以守護星自詡,不過你在朕眼裡到底不是熟悉,這也是你隱藏的好,以致朕老是以爲你不存在。不過,你到底比相卿淺薄了些,相比相卿,朕倒是更願意信你的話。”

“謝陛下信任,無鳴此生只爲陛下所用,生死皆是陛下的人,不敢有半句欺瞞。”

魏西溏笑了笑,道:“既然這樣,那你便多跟朕說說青王殿下吧。朕記起了很多事,可惜還是未曾想起全部。晚上睡夢裡的時候倒是清晰,可醒了以後記性還是有些模糊,甚至連他的模樣都看不分明。”

“青王殿下對陛下癡心一片。”無鳴慢慢道:“對陛下也是忠心耿耿。陛下爲了消磨後宮時光,研究多種古籍,尤其喜愛追問仙山人事……”

魏西溏聽到這話,立刻擡頭看着無鳴:“你知道《尋仙者錄》?”

“回陛下,屬下知道,當初青王殿下正是拉着屬下,讓屬下講了許多仙山之事。”

魏西溏眯了眯眼,道:“那麼,你可知那本尋仙者錄現在何處?”

無鳴擡頭看着魏西溏,一臉無辜道:“陛下可是忘了?那本《尋仙者錄》屬下藏了起來。”

魏西溏的臉上當即變了:“青王殿下的書,你藏起來作何?”

無鳴只得應道:“陛下,那書是陛下交給屬下,讓屬下藏到一個誰都不能知道的地方去了。”

魏西溏頓時覺得眼前這個跪着的人真該塞到地縫裡去,咬着牙道:“你藏在何處了?朕現在想要找到那書。”

結果,無鳴伸手一指後花園最高處的一個鳥窩,道:“屬下藏那了。”

魏西溏緩了緩,才道:“取下來!”

“是陛下。”無鳴趕緊起身,躍身上樹,直接躥到了樹梢頭,把冊子取了下來,“陛下!”

好歹還知道用牛皮紙包起來,風吹日曬倒也沒受影響。

不過到底時間有些長,特別是雨天的時候雨水有滲入的跡象,冊子顯得有些破舊。

魏西溏打開一看,果真是《尋仙者錄》幾個字,她伸手合上,又問:“王爺爲何對仙山感興趣?”

“屬下不知,”無鳴略一思索,又道:“不過,王爺對左相大人多有忌憚,曾特地問過臣關於畏懼草一事。”

“畏懼草?”這不是她第一次聽到這個字,之前在書房,她就看到過那之紙上寫了,“這個草有何用?”

“畏懼草是仙山毒草,左相大人是招搖山仙尊,自幼便接觸各式草藥,只是,仙山規矩,必然會留一種毒草用以鉗制歷代仙尊,左相大人此生,畏懼草便是他的剋星。爲此左相大人曾下令鏟滅仙山所有畏懼草用以消除威脅。”無鳴認真說道:“王爺便一直想要找到此草,可惜未曾找到。”

魏西溏擡眸看了他一眼,點頭:“原來如此。這樣說的,朕可否能理解爲,青王殿下與左相之間,可是有些敵對的?”

無鳴回答:“青王殿下幼時曾得左相相救,是以青王殿下雖對他不喜,卻從未顯露出來,他當時所做,不過是想替陛下未雨綢繆,而左相待青王殿下全是因着陛下的關係,若說敵對,屬下以爲王爺與左相併無利益瓜葛。不過,”他看了魏西溏一眼,道:“王爺與左相爲陛下爭風吃醋,倒是真的。”

魏西溏嗤笑一聲,“幼稚之極。”

即便如此,魏西溏卻也知道,無鳴的這些話裡,可信成份更多一些。

拿了那冊子,魏西溏便讓無鳴先退下,自己進了殿裡細細翻開。

付錚的字猶如別人口中的評價一般,端正、大氣,一筆一劃都顯露了那是一個心思純正之人,她一點一點的翻着那書,奏摺都沒批兩本,翻了兩頁之後放下,才繼續批閱奏摺。

她看不到的時候不覺得,如今看到了,魏西溏才發現這些東西自己以前一定看過,否則內容不會這般熟悉。

她現在是忍着身體之痛想要記起所有的事,可畢竟服藥時間太長,不是斷了藥便能全部想起,以致如今她這是這般渾渾噩噩。

不過,再提起付錚的名字,她卻再不會像之前那樣完全無動於衷,最起碼她是知道,付錚此人,曾和她是青梅竹馬自幼一起長大之人,更是她登基稱帝的重要功臣。

論情分她暫時還不能確定,最起碼從龍之功是少不得付錚的。

天禹德勝七年,大豫前朝遺臣南宮宇搶佔金陵,挾持金陵太守,奪得主控權,後拉攏金陵三萬駐兵成功,守衛己用,兵力擴從一倍。

大豫帝王東方長青從東龐調兵,十日後東龐兵馬兵臨金陵城,卻久攻不破,一時成爲耗時戰。

金陵城物資充沛,東龐軍遠道而來,短時還不察覺,如今耗時一長,便弊端呈現,糧草告急,哪裡經得起這樣損耗。

南宮宇的身邊的智囊團連夜分析東龐軍的求助路線,最終決定兩支野軍將士停下本地對官府的騷擾動作,專門去攔截東龐軍運送的糧草,就算搶不走,也要毀在半路,絕不能讓東龐軍的後力跟上。

東方長青戰略未錯,可惜派出領兵的是個剛愎自用又多年未上過戰場的將領。

天下太平年間,真正有本事有用的將領都在邊關駐守,隨時預防他國侵犯,而那些遠離朝堂山高皇帝遠的將領,自然要享受的多。

待東方長青得知東龐軍未在三日內攻下金陵,還傻乎乎的在金陵城下駐紮了半月之久,氣的恨不得拿刀剁了那領兵將領的腦袋,這種持久戰等於是無用的損耗,如何能耗得起一座城池的供給?

南宮宇只需再等幾日,趁着東龐軍兵馬虛弱人心渙散之時出兵,必然打的他們潰不成軍。

結果,東方長青的讓撤兵的聖旨還未送到,就聽說延州運送的糧草休息的時候半夜被人燒燬,那燒燬的人雖說被捉到,可被捉之後便自殺而亡,對方損失一個人,可他們的糧草全毀。

而兩日後,南宮宇果真開城出兵,可謂輕輕鬆鬆就擊潰了東龐的兵馬,大勢已去的局勢讓東龐軍將士不戰而降,明知抗也抗不過,倒不如投降保命。

這個後果是所有人都未曾想到的,只怕東方長青打死都沒想到會是這樣。

他從東龐調兵,本就是挑選最近的路,打最有把握的仗,哪知道挑錯了將領,害了整個東龐,損失了一支強軍。

魏西溏聽到這個消息時候,愣了半響,才道:“還果真是天意如此。那是我大豫將士,哪條都是人命,若能不戰而和,該有多好。”

可魏西溏知道,這不過是她的希望罷了,實際上,東方長青絕對不會束手就擒,他好容易搶過去的江山,他還指望長命百歲,又怎會允許自己的江山隨隨便便讓人奪走?

左相出使大豫大半個月,與大豫帝王交談甚歡,頗有相見恨晚之情,對於大豫帝王一心求藥的想法,雖面有難色,卻也未一口回絕,只說要略略考慮。

東方長青也未強求,只連番多日都親自接近左相,好言好色相待,最終磨的這位仙人之姿的左相大人總算是點了頭,“若是這時日允許,本相便應了陛下,只是若是我家陛下下詔,本相也不能公然抗旨,還請陛下解釋一、二。”

“那是自然,朕自不會讓左相爲難。”東方長青口中這樣說,卻未想過放走這樣一個人物。

換個旁的東方長青必然不稀罕,可能求得長生不老的能人,東方長青絕然不肯放過。

曾經魏西溏還在大豫當政之時,也有道士求見,魏西溏其實是不信的,可那時候東方長青便會親自接待,魏西溏自然不會惹他不快,便也隨了他,可惜回回都是騙人之舉,還有以後差點害東方長青中毒,氣的魏西溏直接命人處死了那招搖撞騙的道士。

如今東方長青年歲愈發大了,便對長生一事愈發執着,再加上他剛剛發現魏西溏尚在人間,且年齡足足比他小了十六歲,這愈發讓東方長青不能接受,若想再贏得她的心,他如今這樣如何能行?

臉上再如何得蒼天厚愛,可他年齡畢竟到了,身體也大不如前,東方長青只怕自己哪日突然死了,留了無盡的遺憾在塵世。

他一點都不想死,特別是在知道西溏重生之後。

他原本以爲是她未死,可後來發現她身死,魂魄卻未死,這等匪夷所思之事都有,那麼長生一說還有如何做不到的?

眼前這位來自世外的左相便是這等能人,東方長青無論如何都要叫他答應的。

東方長青許諾了許多東西,左相只淡淡笑道:“我家陛下對本相可謂心細之至,同爲帝王,本相到哪都是一樣,不過,我家陛下唯一不同之處便是她不求長生,倒是讓本相一身本事無所適從,聽聞陛下一心求壽倒是意外。”相卿笑道:“只是,本相所學,只怕與陛下先前所求道人有所不同,且所煉之藥也有所不同。”

東方長青急忙追問:“不知左相所說不同是何意思?”

相卿應道:“陛下可曾聽過天禹前朝帝王之事?那位陛下服藥之後換老還童,容顏煥發,且身體也逐漸恢復年輕,更是一年之內讓後宮的幾位娘娘連番懷了龍胎。”

東方長青一聽是返老還童,頓時眼睛一亮,道:“仙尊果真有此只能?朕當年也是聽說如此,未曾親眼見過,還以爲是道聽途說……只是那位陛下最終……”

相卿低頭一笑,道:“不瞞陛下,那位實在是太過心急,本該一個月的藥,他半月便服完,過猶不及,自然傷身。若那位能遵囑而服必會事半功倍。”他擡頭看向東方長青,道:“陛下若是擔憂,本相便拿個不相干之人來煉藥,陛下眼見爲實,本相不敢欺瞞。”

東方長青自然不會完全放心,沒想到這位仙尊實在是個妙人,竟然主動提出先拿旁人試藥,再正式煉藥之說。

相卿請東方長青選了爲家中妻妾成羣子嗣充沛的老頭兒作爲煉藥的把柄,得知這老兒府上前幾日一個小妾生下一個嬰兒,卻不小心在夜裡悶死之事後,便選定了這個老兒。

七日後還真煉了兩盒藥丸出來,被人呈送到東方長青面前:“陛下,這便是那位仙尊所煉製的丹藥。”

東方長青伸手拿了一粒,手有些發抖,他不知道這藥有什麼效果,更不知道服用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可他就是忍不住的激動。

那老頭兒被人帶了過來,東方長青讓人把他看押在宮中,讓他連服七日的,每日都讓人把他帶出來看,竟然發現那老頭的面貌一日年輕似一日,待到第七日時,連頭髮眉毛都變黑了。

相卿臉上帶着笑,笑意根本未達眼底,他低着頭,道:“陛下不要心急,最好還是再觀察上一陣,畢竟,這是服藥時間尚短,效果並不明顯,待服上三個月後,陛下便知此藥的神奇之處。”

兵對抗,各個擊潰,至此女帝稱霸天下一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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