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駙馬一事,除了三公主本人不滿意,其他人都挺滿意。
裴家也不是不挑人的,原本騰王府的那幾位公主在外就有好名聲,一想到大孫子娶的是知書達理才貌雙全的天家公主,裴老太君也高興啊。還特地給遠在西溟的長子裴傲去了一封信報喜。
裴宸撐着頭,一臉不知說什麼的表情,這些人哪隻眼睛看出他跟冬瓜公主天造地設的一對了?他們哪個地方長的有夫妻倆?這些前來道賀的人真能睜眼說瞎話。還有那冬瓜公主的眼神也不好使,他這樣不必週二好看?誰不喜歡,非要喜歡那死胖子。
魏靜思今天得了聖旨,要出門去玩,高興的要死。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臨走之前還跑去跟魏紅衣說:“二姐姐,我今天出去,幫你長長眼,看看能不能碰到青年才俊幫你物色一個。”
魏紅衣纔不聽她的,她自己都稀裡糊塗的,還有心思幫別人?
魏靜思興高采烈的出去了,在宮門口就看到了早已等候的裴宸,一扭小脖子,哼了一聲,倒背雙手,大搖大擺在前頭走。
裴宸冷着臉,慢悠悠的跟在後面,反正陛下說了,要保證三公主的安全,還有不能讓她胡來,賭場什麼的地方絕對不許進。
關於這點,裴宸倒是放心,好歹皇家公主,怎會去賭場這種地方?只要負責安全就行了。
不妨路上碰到一個同僚,打了個招呼,就一晃的功夫,三公主不見了。
裴宸急忙讓人去找,然後就在旁邊的一個小賭坊裡把人給找着了,裴宸握爪,果然是陛下,對三公主十分了解,賭場她也是敢進的。
進去把魏靜思拖出來,魏靜思自然是不服他管的,嗷嗷叫:“大膽!大膽!砍你腦袋,砍你的手!”
把人拖出來以後,裴宸鬆手,順勢在身上擦了擦:“三公子恕罪。”
魏靜思大怒:“我身上香噴噴的,你憑什麼擦手?”
裴宸正色道:“在下掌心有汗跡,怕污了公子身上的香味。”
“你!”魏靜思喘粗氣,看看這賭是賭不成了,身後這殺千刀的又陰魂不散的跟着,三公主很生氣。
走到河邊,一看下面有人在摸魚,她轉身跑了下去,問人家:“這位大哥,能摸到魚嗎?”
那捕魚大哥把魚簍拿給她看:“這位小公子,有魚,看!”
她一看魚那麼多,往地上一坐就要脫鞋襪,裴宸過來就看到她正在扒腳上的鞋,急忙下來:“三公子,你這是幹什麼?”
魏靜思大咧咧的說:“捕魚大哥說裡面有很多魚,我也去捉兩條。”
眼看着她那截如玉光滑的小腿就要露出來了,裴宸有點氣急敗壞,嘴裡後低聲吼了句:“胡鬧!”
然後他彎腰,直接把魏靜思抗到了肩膀上,走了兩句,他又回頭,一手扛着她,蹲下去伸出另一手把她的鞋提在手裡。
魏靜思嗷嗷叫:“你放開我!你放開我!我打死你!你好大的膽子,砍你腦袋……”
裴宸不爲所動,直接把人抗走了。
“哇哇哇……”嚎了一陣,魏靜思委屈死了,然後就真的哭了出來,裴宸左右一看,直接把她抗到一個酒樓,往椅子上一放,伸手把她的鞋扔給她:“穿上。”
魏靜思哭的兩眼都是淚,哪裡還管他這個,不但沒穿,還故意踢騰着腿,“就不穿!我就是不穿!你能怎麼着?”說完這句話,三公主的自信瞬間就回來了,也不哭了,就歪着腦袋看着裴宸,挑釁似得的說:“你能怎麼着?怎麼着?”
裴宸閉了閉眼,只是提醒:“把鞋穿上。”
“就不穿。”
裴宸覺得讓自己娶這位公主,能讓他折壽十年,“公子真不穿?”
三公主仰着脖子:“哼!”
裴宸看了她一眼,走過去,蹲下來,伸手握住她的腳腕,拿起那鞋就往她腳上套。
魏靜思一驚,“嗷”一嗓子就要把腳縮回來,結果裴宸的手就跟爪子一樣,壓根沒半點鬆開的跡象。她急了:“鬆開鬆開!”
裴宸笨手笨腳的往她腳上套鞋,不鬆。
魏靜思又要哭了,“你再不鬆開,我的腳要斷了!”
這樣一聽,裴宸才知自己手勁兒大了,急忙送了手,魏靜思一邊咬牙切齒的瞪他,一邊自己把鞋給套上,氣的眼淚汪汪。
陪着三公主逛了一上午,裴宸委實覺得痛苦,他這人實在不適合陪着女子逛街。
這金州城的集市他只在來金州的第一日看了一遍,之後便再提不起興致,也不知這位公主到底想要買什麼,每家店鋪都進去逛一圈,卻不買東西。
進了一家胭脂水粉店,挨個問人家能不能試用,店家以爲她要買了送人,熱情推銷,結果推銷一圈,她什麼都沒買,走了。
裴宸真不知這樣逛下去究竟圖什麼,實在是看不出有何樂趣。
魏靜思的駙馬人選定了,魏紅衣的也被提上日程。
本來應該是她的在前面,不過魏靜思實在難搞了些,又要哄了她讓她同意,又要讓她滿意,所以搞的浩浩蕩蕩的,相對的,魏紅衣是絕對不要這麼大動靜的,她對人選並無太多好感,再者心有所屬的人,看誰都一樣。
裕馨皇太后和魏西溏一起商量,綜合人選定了今年的榜眼。狀元郎倒是個不錯的,不過,今年的頭名狀元已有妻室,便選了榜眼。
榜眼韓曲出生世宦之家,其父韓之棟時任涪陵刺史,韓曲此人自幼有大志,雖長年讀書識字,卻不是那種書呆子,爲人端正寡言,不喜風花雪月之事,性格純良,學問過人。
裕馨皇太后看中的還是他不亂來這一點,不像有些學子,考完了竟然往青樓裡逛,還有幾個因爲爭一個頭牌姑娘,弄出些醜事來。韓曲卻沒這樣的嗜好。
陛下欽點韓曲爲二駙馬一事一直沒有傳出,韓曲本人倒是沒甚大想法,主要是他沒見過二公主,對一個沒見過面的人,自然談不上喜不喜歡。他本人沒甚想法,不過,韓曲的家裡可是喜出望外,實在是沒想到兒子成了駙馬,這讓一直以來對他嚴格要求的韓之棟十分欣慰,聽說本來裕馨皇太后的中意狀元的,得知狀元已有妻室以後才轉問韓曲。
韓夫人一直以來都因爲夫君不讓給韓曲安排丫頭通房有怨言,如今怨言也沒了,沒想到這竟然成了一樁好事,直接就成了駙馬,如今想想委屈韓曲這麼多年,倒也值了。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雖說韓家本就不差,不過,畢竟是在笑笑的涪陵,跟皇城腳下自然沒得比,如今因爲韓曲,整個韓家都搬往金州定居,實在是驚天大喜。
魏西溏因爲自己兩個姐姐可是操碎了心,裕馨皇太后也是跟着操心,生怕這兩個寶貝閨女受半點委屈。
韓家一到金州,魏西溏就把夫婦二人招道宮裡,好歹讓兩人見一見二公主。
對於兩位皇姐的容貌,魏西溏還是挺有自信的,騰王這一家子,生的都不差,個個都是嬌滴滴的美人兒。魏紅衣又比魏靜思文靜的多,她自然更加不用擔心。
魏西溏想好了,不管是韓曲還是裴宸,要是膽敢欺負或者負了兩位公主,她就讓他們提着他們的腦袋走路。
兩位公主的婚事盯着年後立春以後,欽天監特地選了個黃道吉日,二位公主現在就是待嫁狀態,各地開始給金州皇家送布料以供挑選,選了布料以後還要送往各地定製嫁衣。
婚事的事裕馨皇太后就不讓她操心,她全權負責,再一個,她還特地請了幾個命婦入宮一起出謀劃策,魏西溏再把禮部的幾個人官員調派過去幫忙,反正,對於她來說,裕馨皇太后怎麼高興怎麼來,只要她老人家高興了,就算把婚禮搞的一團糟,她也不管。
重新忙於政事的魏西溏總算因爲兩位皇姐的婚事有着落,鬆了一口氣,要不然她一直放在心上,裕馨皇太后雖說不讓她多管,可有魏青蓮前車之鑑,她怎能不多管?
想起來,魏西溏只覺自己的腦子似乎有點被衝昏了,常理來講,她有兩個姐姐,用來聯姻鞏固皇權最好不過,如今卻不由自主把兩位皇姐的婚事擺在頭等位置,反而忽略了自己登基的目的。
坐在龍案前,她一個人坐在發了會呆,真不知如今的狀態是對還是錯。
而一想到付錚,她卻更頭疼,該拿付錚如何是好呢?
她明知付錚和東方長青不同,可還是過不了心裡那道坎,當年東方長青是如何待她的?那種好,只怕天下間的女子無人不爲之動心。可最終的結果呢?
江山皇權面前,什麼都抵不過人心對權勢本能的渴望,更何況,男兒不願屈居女子之下的天性?
付錚。
她該拿付錚如何是好呢?
兩位公主婚事定下後,本該完愈發全放鬆的心,卻愈發緊繃,生怕付錚突然在朝堂上提起王夫之事,畢竟她應過他,只是魏西溏有私心,她有點摸不準若是她頒佈招王夫的條件之後,付錚會不會伸手想掐死她。
上朝時有點心不在焉,眼神也不往付錚身上瞧,有事說事,絕口不提其他。
如今國庫再不像剛登記時那樣可憐,季統待會皇太后的同時,也帶回了被她卷跑的剩餘國庫,再加上她之前從各家大臣哪裡訛來的,一查帳就發現數目客觀。
新帝登基,除了頒佈些利國利民的條例法規,還要做些利國利民的事實,否則百姓怎會記得皇帝的好?
養民固國不是一日之功,魏西溏對於民生的關注遠遠超過朝中大臣的預料,而他們更沒想到的則是德盛女帝的治國方針。
魏西溏特地撥了大筆銀兩,大興水利,爲了保證糧食供應,鼓勵百姓開墾荒地,以糧代稅。
而以往年各處災害爲基準,防範未然,命各地官員提前制定應付方案。
她不排商,甚至鼓勵商人活動,爲此還專門設了題了塊“天下第一商”的匾牌,承諾正常競爭下經商有道的商家,不但可獲得此牌匾,還可獲得減稅的優待,每年一選,她頻頻派出使臣出使周邊鄰國,目的就是爲了能正常通商。
朝中大臣雖各有立場,不過總體而言還是替國着想,而魏西溏自有一批她養出來護出來臣子,雖說這批臣子相對年輕,但毫無疑問,天禹未來的朝堂之上,必然是這些人的天下。
關於季統的婚事,魏西溏答應不管,不過,付振海卻是要管的,而他也是堅決反對季統娶兩位公主裡的任何一人,初次聽說以後他就劇烈反對,後來知道兩位公主婚事已定,這纔鬆下一口氣。
付振海對季統確實十分上心,雖然季統和季籌是兄弟倆,可付振海關心季統要多一些,他操心季統的婚事,不但讓付夫人去打聽金州哪家姑娘合適,有時候還自己親自去打聽。
明知季統家族不旺,還竟挑些影響力大的望族小姐。
季統死活不鬆口,他不說,別人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反正因爲婚事這差,真是愁壞了一羣人。
魏西溏犯愁付錚,付錚覺察她興致不高,開始疑神疑鬼,覺得她要反悔,跑去纏的愈發緊了,魏西溏這一陣一看到他就覺得腦仁疼,還不能說,說了他愈發懷疑。
魏西溏確實因爲付錚犯愁,可這並非付錚的問題,而是她自己的心結過不去,可憐付錚還一個勁的反省自己,是不是他逼太緊了?
這天坐在一堆奏摺面前,一個字都看不進去,站起來在殿裡走了個來回,正想出去散散心,柯大海在殿外稟報:“陛下,左相大人求見。”
魏西溏不待見相卿並非一日兩日,跟付錚比,付錚光明磊落的多,有什麼說什麼,而相卿此人,魏西溏至始至終都心懷疑慮,不敢輕信,更不敢委以重任放他實權。
這天下,哪有無緣無故毫無所求幫助別人的人?
付錚有所求,他求她信守承諾,有朝一日兩日成婚。
季統有所求,他求功名利祿有權有勢。
高湛有所求,他求衣食無憂吃喝玩樂。
……
幾乎人人都有所求,而相卿沒有。
這世上,魏西溏不怕別人有所求,卻怕相卿那樣無所求。
她威脅,他不懼怕;她要殺他,他不反手;他不求功名利祿,不求榮華富貴,不求權不求勢,那他到底求什麼?
他隻言片語能叫天下人爲他是從,他不聲不響惑了一國皇族,他手不刃血滅了皇家兒孫,就連榮承帝的死,也是出自他手,這樣一個摸不透,看不穿,毫無弱點無慾無求的人,她怎能不怕?
魏西溏故意放逐,刻意冷落。她不能逐他出宮,因爲世人皆知他是有功之臣,更是有世外仙尊的美名在外。
天禹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接受女帝登基一事,除去騰王禪位的順理成章,同樣有相卿之功。人人都道連那位世外仙尊都棄仙從仕,想必是因爲女帝確實爲百年一遇的女帝星轉世。
相卿,她不能辱,不能棄,更不能殺。
這樣一個極具危險性和攻擊力的人,她要如何放下戒心去接納?
柯大海還等在門口,魏西溏擡眸看他一眼,道:“請他進來。”
相卿進門的時候,她剛剛回到龍椅上坐下。
“臣相卿叩見陛下,吾皇萬歲萬萬歲。”相卿跪在下首,行君臣大禮。
魏西溏擡手:“平身。不知相卿何事求見於朕?”
相卿起身,看向魏西溏道:“臣既爲陛下之下臣,自然是要替陛下分憂。臣觀陛下近來心事重重,想必是有瑣事擾心,臣願替陛下分憂解難。”
魏西溏看着他,半響才道:“相卿好眼力,只不知相卿是否知道,朕有何瑣事擾心?”
相卿擡頭,淡笑道:“陛下近來可是因付將軍而心生煩惱?”
魏西溏垂着眼眸略一想,便道:“相卿如何得知?”
相卿淺淺一笑:“心由面現,面由眼現。陛下告訴了臣,臣自然知曉。”
“荒唐。”魏西溏嗤笑一聲,手指在龍案上敲了敲,道:“朕確實因付將軍而心生煩惱,相卿可有破解之法?”
相卿應道:“陛下心事因何而起,自然還需因何而落。陛下初登基,政局剛穩,天下心思正聚攏陛下一人身上,陛下若是這個時候立夫,自會轉移天下人對陛下的矚目。付將軍人中豪傑臣中領袖,陛下可是要給皇位添位競爭之人?”
魏西溏只冷笑一下,嘴裡道:“一派胡言。”
相卿只問:“陛下爲何非要替自己取字西溏?”
魏西溏一愣,半響才道:“朕對大豫女帝心懷敬意,同爲女兒家,自然多份敬佩之心。”
“既如此,想必陛下也知大豫女帝因何而逝。”相卿面帶淡笑,問道:“莫非陛下敬佩大豫女帝成功之路,還要效仿大豫女帝失敗之慘?”
“放肆!”魏西溏盛怒之下,猛的站起,“相卿,你好大的膽子!你竟敢……”
說了一半,她便止住,緩緩吐出一口氣,冷靜下來,放道:“朕念你是有功之臣,不予計較,但下不爲例,莫再讓朕聽到此番話,否則朕決不輕饒。”
“臣,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