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蟻窩(下)

“你是說那老頭?被我當衆辱罵卻不敢動手,出了鎮才揚言叫囂即算破了窩規,再回鎮也要誅殺我的那個白鬍子老頭?”

陸無歸點頭,這心高氣傲的世家公子給他惹了不少麻煩,初來的時候金寒窗就對白追吹鬍子瞪眼,話語尖刻,幾乎讓白追破了窩規當場動手。

白追、霍離生與陸無歸同爲血蟻,是螞蟻窩的頂尖人物,金寒窗想了想白追,再看看高行天,好一番比對,不過高行天負手四顧,根本沒把他放在眼裡。金寒窗肚子裡的一把火就怎麼也熄不下來。

這人竟敢看不起我?他憑什麼?子是金家嫡傳的三公子,你又算那來的草賊?看不起我也罷了,連我家的手藝也要侮辱,今天非要讓你見識下小爺的厲害!

金寒窗寒着臉看着陸無歸,陸無歸的眼神很凝重。對峙之下,金寒窗鬆口道:“你放手,我明白了。”他正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內心的怒火在燒,但是面上先壓着。

陸無歸緩緩鬆手。

金寒窗衝他一笑,笑容溫文。俊俏公子笑起來更加好看,如同料峭寒冬裡的一朵吐蕊孤梅。可他笑到一半,薄脣就帶了恨意。陸無歸一驚,金寒窗已經帶着恨意衝了出去,他飛縱而叫道:“老子管你是誰!”

陸無歸伸手一抓,只捏到金寒窗的衣角,金寒窗竟如此執拗。

高行天轉了頭,眼神冰冷!

陸無歸知道金寒窗的能耐,這世家的公子哥確實有兩把刷子,一般的江湖高手也難鬥得過他。不過高行天豈是一般高手可比。金寒窗就是用上獨門機關也是白搭,根本彌補不了實力的差距。並且陸無歸深知高行天的個性,這個人是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殺招。

當初他把金寒窗帶到螞蟻窩,金唐兩家都是知曉的,金寒窗若在窩中出事,他與金家、唐門的樑子就結定了。並且“蟻王”讓他負責金寒窗的安全,他也不能負命。

不過隔了一霎,陸無歸又有什麼辦法,他追也晚了,高行天是可以一合定生死的人物,陸無歸希望高行天不要出手太重。

出手極重的是金寒窗,這次“錦瑟傘”不化槍不怪變,傘蓋一開一顫,幾十條傘骨就激射而出。

他發暗器!

陸無歸與金寒窗打交道日久,也不知錦瑟傘還能發暗器!

金家的機關令人匪夷所思。

高行天對錦瑟傘一無所知,初時一見這傘的怪異,殺手的天性就使他格外警惕。這傘能長擊他也不靠近相搏,高行天仿着陸無歸,在金寒窗一縱而上的時候他反而後退。

錦瑟傘激射而出的傘骨異常銳猛,如果近距離逢上絕難抵擋。離得遠了,沉重的傘骨就逐漸失了威勢,高行天一退之下,避開了這一擊。

金寒窗還欲再搏,陸無歸已不給他機會。陸無歸阻在金寒窗身前,揚聲道:“金公子脾氣就是這樣,高兄休怪。”

金寒窗橫眉道:“我脾氣怎樣?”

高行天道:“陸老弟,我對這個層次的人不感興趣。”說完,高行天用手指下金寒窗,然後手掌比量着高低,以此來代表金寒窗與自己的差距。

金寒窗見高行天手掌上下起伏,最終壓在最低的位置,作色道:“你這賊廝,竟敢瞧不起人!”

高行天不理他。

他的確看不起金寒窗,他也不掩飾他的不屑。

阻在二人中間的陸無歸忽望着右方街口,輕聲道:“高兄,時候到了。”

鐵匠鋪右邊小街是個長坡,坡下有數人扛着一口箱子正緩緩上來。

箱子黑漆狹長就像是一口棺材。

高行天心中一凜。

金寒窗也看得一愣,他也是第一次見到試煉儀式。

擡長箱的隊伍有九個人,擡着棺材的八個人的嘴上都咬着一枚長釘。單獨一個黑衣人領在隊伍前面,黑衣人的面上也罩了一簾黑巾,只露出兩隻眼睛,他冷聲唱道:“八十一號,請君入箱。”

高行天什麼也看不見,因爲蒙着眼睛。他辨不清東南西北,因爲他在一口箱子裡。就像是一件行李,他被運走了。

八枚長釘將箱蓋釘得死死的,箱子沒有留透氣孔。要問這是箱子還是棺材,只有鑽進去躺着的人才曉得。

一路行去,擡箱子的人竟倒了九撥之多。

有吳敬啓在第四撥,王不破在第七撥。能來擡箱子的都是在鎮中深得重用的人,每一次接應都多一個黑衣人。第一個黑衣人一直領行,直到湊足八個黑衣人,他們才一起擡着箱子進入鎮中心地下入口。

地底纔是真正的蟻窩,領路黑衣人乃是一隻黑螞蟻,是蟻王的絕對親信。

陸無歸不在擡箱子的人中,他繞道而行。

即將見到蟻王,高行天心情異常平靜。

黑暗的箱子裡,過往的一次次驚險刺殺都在腦海裡浮現,那時他獨來獨往,神行無跡。

一個人一把刀能在江湖上做到什麼地步,高行天認爲已經達到極致了。

他每殺死一人都幾乎導致一方地域勢力的重組,譬如風不免之與天下水路風煙會,譬如厲嘯蘭之於無雙門。

樹大招風,盛極而衰。江湖浪濤洶涌,他必須找一個支點。

原先的時代過去了,不能貪戀神殺手的榮光,他想要超越過去。

如果能在螞蟻窩立住腳,有了一個堅硬的殼,高行天暗想,又能達到什麼高度呢?

有沒有殺掉司馬窮途的可能,終結這個小鎮存在的意義?

一陣光刺進箱子裡,打斷了高行天的思緒。

在黑暗中呆久了,粗糙的火光讓他的眼睛略微不適。

到了。

“高兄出來吧。”聽來竟是陸無歸的聲音。

棺材一樣的長箱挪開了蓋子。空氣不再稀薄憋悶,頭頂是一片岩石代替了天空,耳畔傳來水滴落在石頭上的聲音,清脆又帶着迴響。水聲彷彿化身一個甜蜜的夢,在幽靜的空間裡撞來撞去,找不到出口。 wωw▪ttκa n▪¢O

身處一間石室。

這裡是地下嗎?

高行天攀着箱子兩沿坐起來,然後他便看見了一個人。室內還有其他人等,這個人也不在高行天目光的正前方,但是高行天出棺第一眼看到的卻是他。

有一種人永遠鶴立雞羣,木秀於林。高行天望到的這個人就是。

這位趺坐石臺,渾身纏着繃帶,就連面上也不例外。身體唯一露出的部位只有嘴脣和兩隻眼睛。即使這樣包紮,幾處傷口的血水還在向外滲染,數處長條白布已經泛着微紅。

吸引高行天的並不是這個人傷得如何的慘,吸引他的只有一點。

這是個絕對的高手。

即使傷成這樣,此人依舊深不可測。傷者的眼睛深邃而幽暗,只要多看這眼睛一眼,就會覺得天地都化成了一團漆黑。

不用介紹人點醒,高行天便知道此人是誰。

螞蟻窩之主,蟻王屈灑。

這個名字對於高行天來說如雷貫耳,有一段時間他甚至仰慕這個人,視他爲傳奇。

因爲江湖一直盛傳屈灑是逼得司馬窮途親自出手的三名刺客之一。

刺殺司馬的殺手如過江之鯽,但讓司馬窮途親自出手相拒的只有三個人。而這三個人的狀況是一個喪了,一個降了,一個重傷逃了。

屈灑就是那個重傷逃走的人。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屈灑開口了,蟻王的聲音聽起來竟是十分悅耳的。

十分受傷的身體,百倍好聽的聲音。

屋內只有四個人。

屈灑、高行天、陸無歸,再加上後面桌邊還坐着一個食量驚人的女人,桌子上食物堆積甚至遮擋了她的面龐。

高行天聞言不經意的聳了聳眉毛。

屈灑見狀,淡淡續道:“你在想我是如何刺殺司馬窮途的。”

高行天心中所思正是此事,他遙想那會是如何慘厲的一戰。

“不過你錯了。江湖上的傳言都錯了。”屈灑嘴脣勾出一絲笑意,道:“我並沒有見到司馬窮途,我是傷在他關門弟子孟千回劍下。”

高行天一愣、一震、一敬。

江湖虛言使他錯愕,武冢的強大讓他震驚,屈灑的毫不掩飾讓他欽佩。他沉聲道:“孟千回雖排行第三,在司馬窮途的弟子中輩分最末,但傳言他的武功修爲、悟性卻是最高,被江湖公認爲司馬窮途的接班人。蟻王與他對上,不異於決戰年輕時期的司馬窮途。”

“喔,你不失望?”

“我失望於江湖傳言,但尊敬蟻王的氣度。”

“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不多,但一個秘密只要有第二個人知道就不再是秘密。我這件私事不知怎地竟然沒有泄露出去。”

高行天道:“沒有人喜歡深究灑脫之人的秘密。”

屈灑道:“你認爲我灑脫?”

“蟻王能在武冢殺進殺出,豈止灑脫。”

屈灑笑了,他笑起來的聲音像是發出長鳴的樂器,古怪而好聽,不過滿身傷患不能久笑,他喘息幾口,轉頭徑向陸無歸道:“小六,你說我灑脫嗎?”

陸無歸低首道:“窩內都傳蟻王回來時,憤恨欲狂,夜夜嘔血。”

“這就對了,我不灑脫。我是氣量狹小之人!所謂的灑脫,那是逼不得已,強撐給外人看的。殺不到人,辦不成事,我就不舒服,不痛快,可自怨自艾也有個時限。時限一過,任何人都會變得灑脫。”屈灑重重的重複一下,“任何人!沒有人例外,高行天,你說是不是這樣呢?”

高行天道:“的確如此。但那是殺不到人,辦不成事。可有些人未必殺不到,有些事只要堅持也未必做不到。”

屈灑道:“我們各說了一半一半。你很有意思,小六讚許你,一點沒錯。你雄心壯志,但並不魯莽。”

高行天道:“陸兄弟是謬讚了,高某一無所長,只會用刀。”

屈灑略微張了張嘴,但沒說出話來。屈灑只是沒有發出聲音,但他的嘴脣在緩緩噏動,一字不差的表達着。

陸無歸一直低着頭,恭敬侍立在屈灑身旁,是以觀察不到屈灑的動作,而且屈灑無聲的話也不是說給他聽的。高行天看着屈灑的口型,卻一字不差的將意思讀懂,殺手要讀一個人的脣語實在是太輕鬆了。

屈灑是說:“你認爲他錯了?他只是在奉承你?”

這是一句啞語,本不用回答。高行天卻朗然道:“是的!”

後方的女人側身瞟過來一眼,這雙眼睛雖然美麗,但神色是空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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