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三對着他犀利的眼神,心底一寒險險嚇暈過去,顫聲道:「我、我——」上牙直打下牙,除了個「我」字什麼話也說不出口,渾身顫如篩糠。
羅羽杉心道:「這秀才生性忒的暴戾。」伸手按住他右腕,溫言道:「何公子——」
說來也怪,那秀才聽到羅羽杉輕柔的呼喚,雖不說話,卻慢慢鬆手放下了老三。
老三一屁股坐在地上,雙腿打戰怎也爬不起身。羅羽杉心中歉疚,將他扶起抱歉道:「這位大哥,對不起,沒有嚇着你吧?」
老三隻感到羅羽杉柔軟細膩的玉指輕輕握着自己的手腕,說不出的舒服,仿似魂魄都飄飄蕩蕩飛上了天,膽氣頓壯了許多,強笑道:「哪有,我膽大着呢。」
旁邊那小販戰戰兢兢問道:「姑娘,何秀才不就在這兒麼,你幹嘛還要問咱們?」
羅羽杉道:「他生了一場大病,已記不起自己是誰了。」
老三「啊」了聲,偷偷瞟了眼何秀才,詫異道:「這小子真他孃的邪門,明明胳膊又細又嫩,扭扭捏捏像個大姑娘家。可才一宿沒見,怎換了個樣兒?剛纔瞪我一眼,那眼神就像要殺了老子一般可怕。」
身旁同伴回答道:「這何秀才上個月纔到鎮上。聽他自己說,是往京城趕考的路上遇見了山匪,半夜裡偷跑出來,現在借宿在鎮子外頭的山神廟裡,白天就在十字街擺攤賣字算卦,積攢盤纏。其他的咱們也不清楚。」
羅羽杉心裡疑惑道:「這麼說來他豈非是個普通的潦倒秀才,何以身懷絕學?難道是深藏不露,別有用心?」
何秀才也靜靜聽着那小販的述說,面色困惑若有所思,似乎正循着這些線索追憶自己的過去,低語道:「我姓何,是個趕考秀才?」
他越想越覺得不對勁,眼中又現出一股狂暴的光芒,低喝道:「你胡說八道,我怎麼可能是個賣字算卦的秀才?我爲何要去趕考,又怎麼會被山匪綁劫?」
陡然探掌凌空拍出,「砰」的一響,對面街邊一塊碩大的磨盤灰塵飛揚,化作齏粉。
老三與那小販「撲通撲通」,又嚇坐在地上,魂不附體道:「興許、興許是咱們眼花認錯人了,你、你不是那個何秀才……」
秀才聞言更怒,森然道:「你們一會兒說我是,轉眼又說不是,想消遣人麼?」雙眉立起,一隻左手血氣充盈舉到面前。
羅羽杉原想從這兩人口中問明他的來歷,孰料越問越是蹊蹺。若說這秀才故意在隱瞞身分,卻又不像。但那兩個鎮民也絕無認錯人的道理。
她擋到兩個小販身前,說道:「何公子,咱們到十字街口去看看罷。」
秀才凝掌不動,眸中閃爍着妖豔的冷焰,與他俊美年輕的相貌極不相稱,問道:「你也相信我就是那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何秀才?」
羅羽杉不置可否道:「這兩位大哥想來不會說謊,你莫要生氣,咱們再查就是。」
何秀才緩緩垂下左掌,沉聲道:「好吧,我聽你的。但你一定要幫我弄清楚。」
羅羽杉頷首道:「公子放心,小妹定會幫你查明。」心中想道:「好在盛師伯、丁師叔和我爹就在左近,若實在不行,便帶這位公子前往淡家村,終可查個水落石出。」
她正想着的工夫,忽聽街頭有人喚道:「這不是羽杉麼,你怎會跑到鎮上來?」
羅羽杉聞聲望去,只見姬雪雁風塵僕僕沿街而行,朝着自己走來。當她的視線落在羅羽杉一側的何秀才身上,情不自禁地一愣道:「這人是誰,爲何我一眼見着他,便莫名地生出一種無比熟悉的感覺?」
羅羽杉迎上前道:「姬嬸嬸,我是來這兒給盛師伯買酒。」
姬雪雁笑吟吟道:「啊,還是你想得周到。你們找見盛師兄和無涯大師了?我剛從翠霞山趕過來,正打算在鎮上找人詢問前去淡家村的路徑。」
她雖是在對羅羽杉說話,可眼睛依舊注視着那名陌生的秀才,心間涌起一股極不舒服的冰寒,隱隱覺得像有什麼絕大的危險潛藏在了眼前,偏又說不出來。
那秀才聽到盛年和無涯大師的名字,眉眼不經意地一動,好像也在苦思冥想自己從哪兒曾經聽說過這兩人的名頭,可記憶裡照舊是一無所獲。
羅羽杉回答道:「他們都在淡家村,連我爹和孃親也都趕來了。姬嬸嬸,等我買了酒,再陪這位公子去過十字街口後,便和您一起回去。」
那秀才冷冷一哼,不悅問道:「羅姑娘,要是去過十字街口我仍舊記不起自己呢?」
姬雪雁聽他開口,遽地一震,心道:「這聲音語氣恁的熟稔,我到底是在哪裡聽到過?」轉向羅羽杉問道:「羽杉,這位公子是誰?」
羅羽杉三言兩語將自己在山神廟裡的遭遇說了。
姬雪雁飽經磨難,心思自不似羅羽杉那般單純,聽得疑雲大起尋思道:「此人有如許可怖的修爲,又焉能被尋常山匪所擒?以他的身手,若曾在天陸行走過,我又豈會從未聽說?他無巧不巧,又何以流落到臥靈山中?」
那秀才臉上流露出不耐,催促道:「羅姑娘,我們是否該走了?」
羅羽杉已對他的性情有所瞭解,也不以爲忤,道:「姬嬸嬸,咱們先去買酒。」
那秀才猛迴轉過身,目射寒光緊盯姬雪雁嬌美的臉龐,冷然道:「我不要她跟着。」
羅羽杉不解道:「這是爲何?姬嬸嬸是小妹的尊長,並非外人。」
那秀才心中也說不上原因,然而潛意識中卻對姬雪雁有着無比的厭惡與戒備,生硬道:「我不喜歡她,更不想有人跟着咱們。」
姬雪雁的心頭驀然掠過一道靈光,直覺得這年輕秀才的眼神、語氣乃至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孤僻兇戾神態,無不像極了一個人。或者,更加確切的說,是像極了一個本該覆滅多年的大魔頭。
她在翠霞山業已獲悉盛年等人此行的原委,這時無端地升起一縷寒意,暗暗運功護體,問道:「羽杉,你們在淡家村有沒有遇到萬劫天君?」
羅羽杉回答道:「有啊,前晚丁師叔他們在淡家村的百年古井下激戰一場,將老魔打成重傷,可惜還是讓他逃了,至今下落不明。」
說到這裡她腦海裡一記電閃,霍然想道:「這何秀才也是身負重傷,奄奄一息地倒在山神廟裡,而且記憶全失說不清自己的來歷。世上又哪有這般巧合的事情?」
她心念尚未落定,姬雪雁玉容陡變,紅蓮仙劍鏗然出鞘,一式「投鞭斷流」劈向何秀才,嬌喝道:「羽杉快走,那老魔已附體在何秀才的身上!」
此刻她對這秀才的真實身分已確認無疑,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對方是真的喪失了往昔記憶,還當是另有毒計,在故意使詐賺騙羅羽杉,故此毅然拔劍出招,寧可拼得自己性命不要,也需將這少女救出魔爪。
那秀才聽見姬雪雁的斷喝,心裡亦是一震,覺得「萬劫天君」這名號異常熟悉親切,但一時半會兒卻無暇細想,彈指點開姬雪雁的仙劍,問道:「你說我是誰?」
姬雪雁右臂如遭電擊,仙劍險些脫手,卻恐對方傷了羅羽杉,一咬牙揮左掌劈落道:「羽杉,快走!」
羅羽杉又焉肯舍下姬雪雁獨自逃生,見那秀才閃過掌勢,屈指欲彈,連忙揮劍截擊道:「姬嬸嬸,你先走!」
那秀才劈手奪過玉緣仙劍,目不轉睛迫視姬雪雁,喝問道:「你都知道些什麼?」
姬雪雁寒臉不答,袖中掠出一束翠色光芒,正是東海靈空庵的佛門至寶天心碧竹,直射那秀才面門,卻心知彼此修爲委實天差地遠,今日已是在劫難逃。
「咄!」秀才右手食指在天心碧竹上一點,身子晃了晃往後退了半步,暗自惱怒道:「要不是我強壓傷勢無法全力施爲,哪容這婦人逞能?」
可相形之下姬雪雁吃虧更大,身不由己連退數步,胸口氣血翻涌已後繼乏力。
她正驚駭間,突然聽到高空上遙遙傳來羅牛的聲音道:「雪兒姑娘!」
姬雪雁大喜過望,勉力提氣揚聲喚道:「阿牛快來,萬劫老魔正在這裡!」
那秀才聽她口口聲聲稱自己是什麼「萬劫天君」,偏偏怎都記不起自己的過去,心情愈加的焦灼暴燥,不由兇性大發,喝道:「賤人!」眸中血光暴漲,幻出兩束殷紅劍芒,朝着姬雪雁的嬌軀飆射而去。
不料羅羽杉奮不顧身從旁掠上,堪堪擋住姬雪雁,劈出玉緣仙劍,斬向血瞳劍芒。
那秀才一驚,怒道:「你找死麼?」
電光石火間射出兩枚天擇芒,後發先至擊中劍芒,身形直比他的話音還快,一閃一晃欺至羅羽杉身側,探手扣住她左腕向後一拉。「砰砰」爆響中劍氣迸散,血光如潮四卷,卻未傷到羅羽杉分毫。
羅牛猶如神兵天降,御風趕至,沉金古劍排山倒海般向着那秀才握着羅羽杉玉腕的左手劈落,沉聲喝道:「放開我女兒!」
秀才暗自凜然道:「此人劍招端的精湛雄渾,竟是這姑娘的父親!」
料定羅牛不會傷了自己的愛女,順勢一帶將羅羽杉擋到身前,嘿然道:「撤劍!」
羅牛身經百戰,劍法早已臻至收發由心的大成境界,見狀不假思索橫轉仙劍護住前胸,左手迸指拍出,頓時幻出重重掌影,虛實莫辨渾若天成,已然施展出悟自天道星圖中的曠世絕學「生生不息掌」。
那秀才眼見這「生生不息掌」宛若水銀瀉地,無懈可擊,亦不敢怠慢。
他挾着羅羽杉飄身飛退,尋思道:「若要打退此人,尚需費上一番手腳,萬一激出內傷未免得不償失。更不曉得稍後他們會否還有幫手趕到,我不妨先脫身遠揚。」
一念至此,勁透指尖制住羅羽杉經脈,冷冷一笑道:「好功夫,後會有期!」右掌凌空攝過街邊那兩個嚇癱了的小販,分別撞向羅、姬二人。
羅牛左手接住小販,右手沉金古劍氣勢澎湃往那秀才眉心刺去,卻因投鼠忌器,手下仍留了三分餘力未發。
孰料那秀才陡然化作一束血電裹挾起羅羽杉的嬌軀,「呼」的一聲遁入腳下的長條石街面。沉金古劍赫然走空,「鏗」地劈在堅硬的石板上,轟出三尺餘深的一個大坑,塵土瀰漫中已不見愛女與強敵的蹤影。
姬雪雁稍慢一拍也趕了上來,望着劍坑底下冒起的絲絲水汽,焦急道:「不好,那老魔施展土遁挾持羽杉逃了!」
羅牛一言不發,舒展靈覺直穿石板,全神貫注搜尋兩人的蹤跡,猛地縱劍騰身,足不點地順大街向南追下,揚聲道:「快找盛師兄和丁小哥!」
原來他和羅羽杉分手後即前往廂房探視小蛋,直到數個時辰後秦柔找來,才發現愛女竟然失蹤,便與盛年、小蛋等人分頭找尋,恰好在此遭遇姬雪雁。
姬雪雁聞言停住身形,揚手射出一枚信炮。翠綠色的煙花在高空燦然盛綻,即使遠在百餘里外也能見得分明,但畢竟已遠水解不了近渴。
只一頓飯的時間,於姬雪雁而言竟是恁的漫長難熬,直到她從遠方的天宇中看到了丁原與盛年的身影,方纔稍稍鬆了一口氣。
緊接着曾山、秦柔、小蛋和尹雪瑤乃至翠霞、雲林兩派的高手亦從四面八方陸續趕至。小小的一座荒僻山鎮何時出現過數十名劍仙般人物齊齊踏至的情景,那些鎮民又是驚懼,又是好奇,躲在街邊興奮地張望不停。
姬雪雁已顧不得那些鎮民一聲聲大驚小怪的歡呼,玉手一指正南道:「快,萬劫天君!」不待她的話說完,曾山「啊哈」一聲搶先衝了出去。
丁原見愛妻面色蒼白,關切道:「你先凝神調息,再慢慢趕來!」追着曾山而去。
衆人也無暇詢問原委,紛紛御風急追,惟恐又將萬劫天君放虎歸山。
這般全力奔襲之下,衆人身法修爲的高低便即一目瞭然。
曾山一搖一晃勝似閒庭散步,速度卻不亞於御劍而行,只有丁原身若矯龍經天,如影隨形不遑多讓,其他人盡皆難以望其項背,很快就被甩下一大截,遠遠瞠乎其後。
盛年和姬雪雁各自有傷,率着大隊人馬銜尾直追,絲毫不見氣虛神疲。
尹雪瑤攜着小蛋不緊不慢跟在二人身後,顯然未盡全力,教羅鯤等人看得暗暗咋舌,心裡均在思忖道:「敢情這小妖女非但使毒的手段出神入化,御風手段亦爐火純青。」
相形之下秦柔修爲稍弱,漸漸落到了後頭。她尚不知愛女被擒的消息,心頭倒也不怎麼惶急,忽聽霸下道:「羅夫人,抓着我的身子。」
秦柔一奇,伸手輕輕握住霸下道:「小龍,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麼?」
霸下笑着一搖頭道:「不是,我看你飛得太慢,想幫幫你。」說完龍甲上紅光大放,秦柔只覺一股大力涌到,拽着自己身不由己往前疾飛,一眨眼已追到小蛋身後。
秦柔知它是看在愛女面上,有意助自己一臂之力,當下全身鬆弛,任由霸下施爲,感激道:「謝謝你啦,小龍。」
霸下不以爲意道:「我聽乾爹說,在天雷山莊時你待他很好。我幫你也是應該的。」
當下衆人一路向南,追出約有兩百多裡,出了臥靈山的地界,天色也已大明。
忽然盛年的身速一緩,運氣叫道:「羅師弟,丁師弟,可有查到萬劫天君的下落?」
小蛋舉目眺望,見前方數裡外的一片山坳裡,丁原、羅牛和曾山三人已停止了追擊。羅牛神情焦灼,正和丁原說着什麼,聽到盛年聞訊,忙仰首回答:「盛師兄,柔兒,羽杉被那老魔抓走了!」
秦柔「啊」地失聲,險險從空中栽落,虧得霸下運勁一託復又穩住。
小蛋亦是心神大震,問道:「羅姑娘怎會撞上了萬劫天君?」
姬雪雁道:「這丫頭說是來鎮上爲盛大哥買酒,我見着時她已和萬劫天君在一起了。」接着便將自己如何偶遇羅羽杉,如何識破萬劫天君的真身,乃至出手相搏,羅牛趕到驚走老魔的經過一一說了。
羅牛懊喪道:「那老魔土遁的速度太快,我追到此處便失去了他和羽杉的線索。唉,要是我也會土遁就好了,都是我的錯!」說着狠狠一捶自己的腦袋。
衆人不清楚端底,誤以爲他是自責沒有照管好愛女,以致讓她獨自外出買酒,爲萬劫天君擒去,卻都不虞有他。
盛年沉吟道:「或許萬劫天君是挾持羽杉深入地底,令咱們的靈覺追索不到。」
他的話音未畢,小蛋突然振腕出劍劈開星門,埋身遁入土下,轉眼間便沒了蹤影。
姬雪雁「哎喲」一聲說道:「這孩子也太過心急了,真要孤身碰上萬劫天君,又該如何是好?」
曾山道:「方纔我老人家已用天眼神通探查過,方圓三百里內連帶地下天上,均皆不見萬劫老兒的蹤影,小蛋當可無事。」
可他的話不僅沒能讓秦柔的心放下來,反而愈加絕望,顫聲道:「那老魔會抓了羽杉去哪兒?他會不會遷怒在這孩子身上,一掌將她、將她——」嘴脣開合了好幾回,最後也沒敢將「打死」這兩個字說出口來。
衆人心情猶如灌鉛,久久沒了聲音。還是丁原問道:「雪兒,你說萬劫老魔附身在一個年輕秀才體內,四處找人追問自己的姓名,可是真的?」
姬雪雁道:「自然是真,這老魔惺惺作態,不曉得又在耍什麼花招?」
丁原沉思須臾,搖首回道:「未必是惺惺作態,也許他真的失去了先前的記憶。」
姬欖詫異道:「怎麼會?這事如果發生在旁人身上,或有可能。但萬劫老魔是何等人物,豈能因爲前晚一戰遭受重創就失去了記憶?」
丁原徐徐道:「以他的心性,根本不屑如此作僞。咱們只想着他萬劫不死,二十年後重臨天陸,卻忘記了潛龍淵一役裡除了莫師姐,還有一個人也作出了犧牲。」
羅牛、姬雪雁、秦柔和盛年四人異口同聲道:「一慟大師!」
丁原頷首道:「不錯,當年正是他自爆元神,以玉牒金書封印萬劫天君,使得老魔功敗垂成,倉皇逃走。事隔多年,斯人雖沒,猶留餘澤,那便是——」他的聲音變得低沉凝重,一字一頓道:「玉牒金書!」
曾山一拍腦門叫道:「我怎麼把這碴兒給忘了?前晚在井下激戰時,你們有沒有瞧見萬劫老兒胸口有一團金色光暈?十有八九,那是萬劫老兒強封玉牒金書後留的印記。他縱有萬年不測的道行,卻也奈何不得玉牒金書!」
無怨大師眼睛一亮,旋即頹然道:「那又如何,畢竟玉牒金書也沒能將老魔封印。」
丁原嘿然道:「多年以來,咱們一直都是聽聞先賢遺言,相信用玉牒金書就能徹底封殺萬劫天君。可玉牒金書到底會如何封殺老魔,卻從來沒人能真正弄清楚。」
盛年若有所悟道:「丁師弟,你是說萬劫天君突然失去記憶,就是玉牒金書所致?」
丁原道:「這僅只是我的猜測。興許玉牒金書真正的功效,並非將萬劫天君轟殺。需知這老魔乃萬世不死的金身,連天界上仙亦奈何不得。
「咱們上回在潛龍淵裡九死一生,將萬劫天君打成那樣,二十年後他又捲土重來,便是明證。」
姬雪雁恍然道:「我明白了!玉牒金書是在釜底抽薪,以莫大法力渡化老魔的兇性,第一步就是先抹去了他的記憶,令他再世爲人。」
淡嗔師太苦笑道:「你們的猜想也太過不可思議了吧?難道玉牒金書能讓萬劫老魔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盛年道:「丁師弟所言頗有道理。聽雪兒說來,萬劫天君對羽杉照拂有加,屢次聽從勸告懸崖勒馬,收回殺手。否則小鎮的長街之上,早就血流成河,屍橫一地了。」
姬雪雁想起適才驚心動魄的遭遇,心有餘悸道:「是啊,我也奇怪,那老魔爲何對羽杉言聽計從,似乎沒有半點惡意。就算是羽杉救過他,以老魔以往的做派,也絕不可能心存感激,特意寬容。」
羅礁不以爲然道:「照你們這麼說,他已轉了性成好人了?那又爲什麼劫走羽杉?」
曾山插嘴道:「這還不簡單?玉牒金書儘管趁着萬劫老兒元氣大傷之機強力反攻,消去了他的記憶。但這老魔萬載道行豈是易與,哪能就此藥到病除,立竿見影?我看他擒走羽杉,八成也不見得有甚歹念,說不定還真將她當成了自己的恩人。」
秦柔和羅牛聽了這話,可是半點也歡喜不起來。
羅牛更是悔青了腸子,此刻若讓他用自己的性命換得愛女的平安歸來,他亦不會皺一下眉頭。至於愛女和小蛋之間的情投意合,則是念頭稍一觸及,就頭大三分。
正這時,小蛋滿臉疲倦從土下躍出,「哼」地嚥下一口熱血,頹然的搖了搖頭。
尹雪瑤一手握住他右腕,將自身冰蠶九變的功力源源不絕傳輸過去,冷然低聲道:「傻小子,你不要命了,還敢妄動真氣?」
小蛋勉力提氣在胸口轉了兩圈,稍微壓下了心頭的噁心煩躁,說道:「盛大叔,我要去找羅姑娘,便不久留了。」
盛年勸慰道:「你先歇一會兒,這已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咱們都需分頭出擊,搜索老魔下落。不過你需將傷勢養好,否則遇見萬劫天君,也救不回羽杉。」
姬雪雁左顧右盼,卻是發覺人羣裡不見愛子影蹤,急忙問道:「小寂呢?」
姬欖苦笑笑道:「這孩子着實不讓人省心。說是出門接應你,可到現在也沒回來。」
秦柔說道:「小寂前腳一走,那位楚兒姑娘也跟着不見了。」
曾山眨巴眨巴眼睛,問道:「會不會他們兩個騙過咱們這羣老傢伙,悄悄跑到外面花前月下,互訴衷腸去了?」
姬欖臉色一變,丁原卻道:「不可能,這般情況下,小寂絕不會有如此閒情。」
姬雪雁也贊同道:「多半楚兒是追着小寂去了。可小寂他一個人又會去哪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