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的工夫,漓渡仙境的一干魔頭撤得一乾二淨,除了湖畔青草上隨處可見的點點碧血,彷佛這裡從未發生過一場你死我活的激戰。
一道道人影錯落有序地潛入湖中,在湖面上盪漾起一圈圈淡淡的漣漪。
霸下懸在小蛋身前來回晃盪,不停催促道:“乾爹,這種事最講究先來後到了。你瞧連太清宮的守殘真人都下去了,再不趕快可要抓瞎啦!”
小蛋正站在湖邊與衛驚蟄、凌雲霄、盛年等人寒暄,不以爲意道:“我不下去了。”
霸下詫異道:“爲什麼?就算不去揀些寶貝,瞧個熱鬧也好啊。”
小蛋望着月色裡波光閃爍的湖水低聲道:“不爲什麼。”
盛年已聽衛驚蟄說過先前小蛋爲了保全碧落、太清宮兩派與葉無青翻臉決裂,令乃師含怒離去的事情,心中一省道:“稍後在湖底爲了搶奪魔聖寶藏難保不會重起紛爭,小蛋是爲了迴避葉無青纔要守在岸上。”
他暗歎一聲,想來如果換成自己是小蛋,除此之外委實沒有其它更好的法子。於是拍了拍小蛋肩膀道:“你留下也好,正可幫咱們監視湖對岸的動靜。”
說着他又轉首吩咐道:“驚蟄,冰衣正忙着爲各派救助傷者,你不妨也留下幫忙。”
衛驚蟄心頭莫名地一慌:“莫非師父已看出我和農姑姑的關係了?”
他偷眼再打量盛年神色,並未發覺半絲的異常,稍稍定神應道:“是,師父!”
這時姬欖、羅鯤等人行了過來,稟報道:“掌門,我們這邊已準備妥當。”
盛年點了點頭,問道:“凌老宮主,你是否要和咱們一起下湖瞧瞧?”
凌雲霄晃了晃空了大半的酒葫蘆,一飲而盡道:“走罷,只可惜丁原不在!”
盛年聞絃歌而知雅意,聽出凌雲霄話裡隱藏的意思,心下也是一聲苦笑。誰都明白,若是丁原在此,今夜的小月湖斷不會是羣龍無首,各自爲政的混亂之局。
待會兒若是尋得魔聖寶藏,一旦大打出手起來,也只有他的修爲和身分才能震懾各派,化殺戮於無形。否則場面只會比剛纔的一戰更加混亂。
想到這裡他也忍不住苦笑一聲,說道:“聽說丁師弟傷勢已然痊癒,正留在天一閣潛心參悟《天一十章》的最後一篇心訣。
恐怕是無法分神了。今夜湖底奪寶之爭,戾氣盈天,你我也只能盡力而爲。“
小蛋自與蘇芷玉在越秀山分手後,尚是首次聽到丁原的消息,獲悉他傷勢完全痊癒,心中也甚是歡喜。
他當日在歧茗仙山養傷時,曾聽芊芊說起《天一十章》乃是天一閣的至高心法秘籍,尤其是最後的一篇心訣非得閣主首肯,便是本派的長老也不得私閱。
二十多年前闢星神君正是因爲求借《天一十章》不成,在轉修散仙之後找上天一閣,於歧茗仙山之上展開了一場奪寶血戰。
而今天一閣竟主動將此至高心法借予丁原,固然有補償丁寂被終生幽居觀天井下的愧疚,更是感激於他挫退鶴仙人令仙閣轉危爲安之恩,卻非關丁蘇兩人之間的私交。
盛年等人去後不久,尹雪瑤也攜着霸下和小鮮潛下了小月湖。她說是要去看個熱鬧,實則一門心思要找屈翠楓和歐陽霓的晦氣,以報宿業峰和越秀山的兩箭之仇。
至於霸下和小鮮雖在脾性上大相徑庭,卻均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望着別人爭先恐後地下湖奪寶正自心癢難熬,此刻豈有不自告奮勇的道理?
小蛋目送他們下水,說道:“衛大哥,差點忘了告訴你和農仙子,歐陽修宏死了。”
衛驚蟄眉宇一挑,問道:“死了,是被誰殺的?”
小蛋回答道:“是屈大哥和歐陽姑娘在越秀山上連手而爲。”
衛驚蟄頗覺意外地“哦”了聲,感慨道:“這老魔是殺害農神醫的元兇之一。我和農姑姑找了他許久,始終不得其蹤,沒想到最後竟是死在了他們兩個人的手上。
“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翠楓終是爲他爹孃報了血海深仇。要是農姑姑知道了這個消息,也一定會十分開心。”說罷微笑起身道:“我去看看農姑姑。”
他快步往碧落劍派的營地裡行去,在一座臨時搭建的帳篷中,農冰衣正忙得不可開交,見着衛驚蟄進來,沒好氣道:“你倒是一身輕鬆,還不過來幫忙!”
衛驚蟄一笑走到農冰衣身旁,一邊幫着她爲一個受傷的燕山派弟子包紮,一邊說道:“剛纔小蛋告訴我,歐陽修宏已被屈翠楓和歐陽霓殺死在越秀山上。”
農冰衣怔了怔,默不作聲地替一名碧落弟子接續傷骨,道:“這麼說來,當日害死我爺爺的兇手,如今就只剩下那個死而復生的老妖婆了。”
衛驚蟄點點頭,道:“妳放心,她一定逃不了的。”
農冰衣手上忙碌不停,想着這些年來衛驚蟄陪伴着自己風餐露宿,踏遍天陸千山萬水,九死一生不離不棄。
若非是他,她只怕也堅持不到今天,芳心裡又是感動又是溫暖,輕聲道:“小衛,謝謝你!”
衛驚蟄沒有說話,只拿眼望着農冰衣微微搖了搖頭,彷佛是在告訴她─妳我之間患難與共、生死同休,又何必再說謝字?
這時,突然腳下隱隱傳來一聲沉悶的轟鳴,似是從地底極深處發出。
整個地面應聲微顫,用木頭支起的帳篷搖搖晃晃,“吱呀”作響,遠處的湖面上迅即冒出一個個水泡,像是煮沸了一樣。
衆人齊齊一驚,許多傷勢稍輕的正道弟子紛紛坐起愕然四顧,不知發生了什麼事。
農冰衣望着緩緩停止晃動的帳篷,詫異道:“這裡要地震了麼?”
衛驚蟄微一沉思,回答道:“不太像。妳留在帳篷裡,我出去瞧瞧!”
他騰身掠到湖邊,適才小蛋坐着的那方山石上空空蕩蕩,已經沒了人影。
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水兀自在盪漾起伏,除此之外毫無異狀。留守在岸上的正道各派高手亦聞訊趕到湖畔,一個個臉上驚疑不定,都猜不到小月湖下到底出了什麼變故。
衛驚蟄心懸盛年等人的安危,屏氣凝神潛入湖中。驀地眼前一黑,身子已沉到湖面下方。湖中伸手不見五指,清涼的湖水在身周波動搖盪,除了汩汩的水聲,再聽不到其它的聲響。
衛驚蟄反手擎出天穹神劍,一道絢麗的光華頃刻照亮四周,水流好似碰觸到一堵無形的牆,不可思議地往四下翻騰退卻,形成一團青色透明真空。
他身形下沉約有二十餘丈,腳底一實踏在了湖底沉積多年的厚重淤泥上,身外一人多高的水草隨着潛流不住搖曳,偶有一兩條小魚穿梭遊弋而過。
他功聚雙目四處搜索,很快發現十多丈外的水草下方,有一團團混濁的泥水冒出。
衛驚蟄心頭一動,騰身掠至近前,用天穹神劍撥開繁茂的水草定睛打量。只見一道寬過兩丈深不見底的溝壑赫然隱匿於水草叢中,像是誰用巨斧將它狠狠劈出。
“就是這裡了!”衛驚蟄心中默道,胸口真元汩汩流轉,身軀輕輕一晃飄入溝壑。
兩側堅硬的花崗岩層飛速向上逝去,不一刻便再次墜落在實地上,卻是一間約莫十丈方圓的石室,到處充盈浮動着一團晶瑩透明的淡綠色光暈,令頂上的湖水無法灌入,原本陳列在櫥架上的各色奇寶異珍早被人洗掠一空。
出了石室,外面是一條四通八達的甬道,空空蕩蕩看不到一個人影。
衛驚蟄想了想,邁步往左首行去。可還沒走出兩步,左腳猛地微微一麻,腳尖似乎碰觸到了什麼東西。
衛驚蟄一凜,凝身收足這纔看清在四周輕輕盪漾的光暈裡,竟隱藏着一縷縷縱橫交錯的纖細光絲,若不仔細觀察絕難用肉眼辨別出來。
“嗚─”面前淡綠色的光暈似受到感應,倏地收縮,憑空凝鑄起一束雄渾奪目的光,朝着衛驚蟄胸口激射而至。
衛驚蟄手疾眼快,天穹神劍一式“中流砥柱”立在身前。
“砰!”碧綠色的光擊在劍鋒上,乍然分開,從他身側呼嘯而過。
衛驚蟄被震得胸口氣血翻騰,腳下立足不穩往後連退數步。突然之間心頭警兆生出,耳邊極輕的“叮”一聲脆響,靴底又踏上了一根貼地橫亙的光絲。
尚未等他反應過來,眼前一陣星移斗轉,身軀彷佛被捲進一團湍急的漩渦裡,不由自主地跌宕盤旋、載沉載浮,周遭景物齊齊變得模糊不清,消隱在肆虐的光瀾中。
衛驚蟄心念急轉道:“好厲害的法陣!”他橫劍於胸抱元守一,體內翠微真氣行走周天護持全身,一任自己的身形在驚濤駭浪中隨波逐流。
也不知是過了多少時候,衛驚蟄只覺自己的身軀教一股莫名的巨力狠狠拋出,在空中一串疾轉卸去餘勁,飄然降落在一片清幽靜謐的竹林中。
他長吁了口氣,腦海裡兀自有些暈眩,卻對身周的這片竹林越看越覺得熟悉,愕然心道:“咦,這不是紫竹林麼?我怎地莫名奇妙回到翠霞山了?”
他隱隱約約感覺到有哪裡不對,可暈乎乎地又想不明白,當即信步往紫竹軒的方向走去。
行出一段,遙遙就見盛年獨自一人默然坐在淡言真人與墨晶的墳冢前,一手抱劍一手抓着酒罈,一口口地悶飲。
衛驚蟄走到盛年近前,驚喜問道:“師父,您也回來了?”
盛年放下酒罈,一雙深邃滄桑的虎目炯炯落定在他的臉上,注視了良久,沉聲問道:“聽說你和農姑娘揹着爲師私定終身,可有此事?”
衛驚蟄大吃一驚,心道:“師父怎麼會曉得,是誰告訴了他?”在盛年懾人神光的逼視之下卻不敢說謊,回答道:“有的。”
盛年哈哈一笑,拋去手中酒罈,振身而起,擎出名震天陸的石中劍喝道:“逆徒,你好色亂倫,壞我翠霞派千年清譽,盛某今日要清理門戶!”
衛驚蟄如遭五雷轟頂,呆呆望着盛年道:“師父─”
盛年恍若不聞,神威凜凜跨步上前,石中劍拍浪蕩雲,一式“擲地有聲”直劈而下。
衛驚蟄做夢也想不到,師父會不由分說就要取自己性命,眼見石中劍似山嶽壓頂轟將下來,殺氣凜冽毫無留手之意,不由駭然道:“師父!”
奈何盛年不爲所動,一雙眼睛裡看不出半分憐憫,石中劍去勢更猛。
衛驚蟄情知這招“擲地有聲”勢大力沉,方圓五丈內避無可避,只得側身橫劍招架。
“鏗!”兩劍交擊,火星四濺,石中劍順勢彈起,劍刃上卻多了個米粒大的缺口。
盛年面色微變怒意更盛,石中劍化作一式“披荊斬棘”斜斬衛驚蟄左肩,低喝道:“你竟敢傷我仙劍!”
衛驚蟄自幼拜在盛年門下修煉翠霞絕學,對於天照九劍的諸般微妙變化可謂滾瓜爛熟,幾乎閉着眼睛都能猜出,當下不假思索仙劍橫出,“叮”地點中石中劍。
劍光騰躍,這師徒二人便在淡言真人的墳前,你來我往激戰成一團。
衛驚蟄只求自保,將天穹神劍施展開來,暗自融入“我意七訣”的劍意,端的是密不透風潑水難入,苦苦與師父周旋。
盛年卻是無所顧忌,石中劍大開大闔上下翻飛,攻勢一浪高過一浪,幾將衛驚蟄完全吞沒。彷佛站在他對面與自己動手的,不是精心教誨了二十多年的嫡傳愛徒,而是欲誅之而後快的仇家一般。
三十個照面一過,衛驚蟄只守不攻盡落下風,被盛年逼得不停地騰挪閃躲,頻頻遇險。他恍恍惚惚地覺着自己正沉浸在一場詭異可怕的噩夢中,彷佛每揮出一劍便又深陷一分,卻無論如何也停不下手。
他竭力想在腦海裡抓住什麼,可那東西如風如煙飄來晃去,一次又一次地失之交臂。微一分神間,劍招裡不覺露出破綻,石中劍趁虛而入,寒光霍霍直指眉心。
衛驚蟄心頭一震,這招“雷厲風行”他曾和盛年拆解切磋過不知多少回,當此生死關頭更無半刻遲疑,天穹神劍在面前一橫。
“叮─”劍風撲面,遍體生寒。石中劍鋒銳的劍尖應聲點在天穹神劍不過兩指餘寬的劍頁上,發出一記幽長悅耳的金石鳴響,委實驚險到了極致。
衛驚蟄右腕運勁一抖,孰想石中劍猶如落地生根一般,抵在劍頁上紋絲不動,一道道排山倒海的剛猛劍氣,不斷透過天穹神劍迫入他的體內,在經脈中翻江倒海。
勉力支撐了足有一炷香工夫,衛驚蟄汗溼重衣,頭頂水汽冉冉蒸騰,宛如置身蒸籠,整個身子不由自主往後仰倒,右臂在幾近麻木中輕輕發抖,好似手舉着一座重逾萬鈞的山嶽。
然而盛年的臉上依舊木無表情,眼眸深如秋潭波瀾不驚,冷冷地凝視着他。
驀然,衛驚蟄怔怔盯着盛年近在咫尺的雙目,露出驚異神色,錯愕道:“奇怪,師父的眼眸裡爲何沒有我的倒影?”
“呼─”像是有一陣冷風吹過,他昏沉沉的頭腦爲之一清,立時變得靈活起來,愈發感覺不對勁:“我怎地像着了魔般竟對師父拔劍相向?”
念及於此,衛驚蟄渾身驚出涔涔冷汗,混濁失神的靈臺重新現出一線清明,隱約意識到了問題所在。他暗一咬牙道:“師父對我恩同再造,山高海深,更不會不問青紅皁白便促下殺手取我性命!
“眼前種種定是我受湖底陣法襲擾,心魔萌生所至。即使是真的,我又焉能和恩師動手?”
他深吸一口氣,竭盡全力將天穹神劍從身前抽開,默默道:“師父是不會殺我的!”
“轟!”石中劍摧枯拉朽重重劈擊在他的眉心之上。衛驚蟄只覺眼前光華爆裂,頭頂生出一股撕心裂肺般的痛楚,直要將整個人生生扯裂成兩半,“哇”地仰面噴出一口殷紅熱血。
漸漸地,耳中奇異嘈雜的轟鳴遠去,眼前幻動的彩光也慢慢淡漠消退,衛驚蟄的神志一點一點地回到了現實。
他這才發現自己正倚靠在一間石室的牆角邊,天穹神劍斜插入地,散發出柔和青光,一灘新鮮的血跡,沿着地上的縫隙無聲無息地流淌擴散開。
萬籟俱寂中,衛驚蟄可以清晰聽到自己劇烈起伏的胸膛裡,發出的咚咚心跳,身子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虛脫乏力,好似方纔果真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生死鏖戰。
他一邊調息運氣,一邊費力地擡起兀自不停顫抖的右手,回想着種種幻像不禁心有餘悸:“魔由心生,若非我仙心有瑕,又豈會遭此一劫?
“一直以來,我都不敢將與農姑姑相戀之事稟明師父,如此患得患失、瞻前顧後,焉是男兒所爲?
“當年丁師叔在越秀山上面對一衆正道宿老,爲了雪姨拋卻生死榮辱,慷慨陳情,那是何等的氣魄與豪情!
大丈夫爲人立世俯仰天地,理當如此!“
想到這裡衛驚蟄胸口油然升起一股浩蕩豪氣,靈臺如釋重負一片空明,多日來糾纏困擾他的心結終於一掃而空,雖全身疲憊不堪,可精神上卻說不出的舒泰清爽,就像卸下了千鈞的枷鎖。
忽然門外傳來風動之聲,他站起身來微一運勁,從地上拔出天穹神劍,舉目望去。
門口人影一閃,竟是饕心碧嫗撞了進來。她滿身血污,神情猙獰,臂上纏着兩條碧鴛雙飛索譁啷啷微響,冷不丁瞧見衛驚蟄也是一愣,嘿然道:“好小子,敢情是你在這屋裡!”說罷目光四處遊弋,似在找尋石室裡的藏寶。
衛驚蟄擺脫心魔,直感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手握天穹神劍微微笑道:“踏破鐵鞋無覓處,不曾想衛某會在此地與閣下重逢!”
饕心碧嫗見衛驚蟄隱隱然一派宗師氣度,心下驚疑不定道:“這小子兩年沒見,倒似脫胎換骨一般,那手中的仙劍更非凡品,我可得多加留神。”
但她素來囂張慣了,又哪裡會將年紀只及自己一個零頭的年輕人放在眼裡,雙臂一振,碧索飛掠而出,獰聲笑道:“冤家路窄,老身這就送你歸西!”
衛驚蟄乍逢勁敵,心神愈加地沉着冷靜,雙目緊盯碧鴛雙索的飛行軌跡,將對方招式中暗藏的諸般變化盡皆瞭然於胸,身形巍然不動,直等一雙碧索激射到身前三尺,天穹神劍龍吟劈斬。
“鏗鏗”兩聲脆響,碧鴛雙飛索翩若驚鴻高高彈起。
衛驚蟄趁勢縱劍擰身中宮直入,青色的劍華眩目生輝,罡風激盪,一式“吾身獨往”,身劍合一攻向饕心碧嫗胸前。
饕心碧嫗晃身閃躲,左手五指齊張,快逾飛電扣向衛驚蟄右腕脈門,右臂揮動碧索迴旋,反打對方背心要害。
這一手攻守俱備,堪稱上乘之作,可惜在“我意七訣”的眼裡,天下幾無不可破解之招。
衛驚蟄的天穹神劍攻至中途,突然毫無徵兆地化作一式“睥睨四海”,劍鋒吞吐閃爍,在半空中劃過一道絢麗圓弧,“鏗”
地切中碧索,將“歸”字訣中欲走還留的深邃劍意發揮得淋漓盡致。
饕心碧嫗但覺右臂一震,碧鴛飛索寒光爍爍,直朝自己的面門飛蕩而來。
她見勢不妙,急忙收住破戮爪揮出另一條碧索,“當”的一響,兩條碧鴛飛索在面前激撞迸開,分朝左右蕩去,胸口一陣氣血逆流好不難受。
衛驚蟄揚聲長嘯,藉着身形前衝之勢,左手立掌如刀長驅直入,電斬饕心碧嫗天庭。
饕心碧嫗一聲怪叫翻身往後飄飛,“哧啦”一聲,她背上的綠袍被掌風割裂,如刀削斧劈,裸露的肌膚上頓時泛起一抹殷紅血痕。
她一個趔趄站住身形,惡狠狠瞪視衛驚蟄,再不敢有半點大意,陰笑道:“小兔崽子,今日老身不殺了你,難消此恨!”
醜陋的老臉上血光大盛,如潮般波及周身,汩汩流轉不休,竟是將“修羅煞功”運至巔峰,要與衛驚蟄決一死活。
衛驚蟄搖搖頭道:“死到臨頭,還要口出惡語!”龍行虎步迫向饕心碧嫗,天穹神劍激越顫鳴華光煥發,將整座石室照得亮如白晝。
氣機牽引之下,饕心碧嫗心頭大震,身不由己地退了兩步,後背一涼,已抵到堅硬的石壁上。
一對飛索垂落在地譁啷啷鳴響,如毒蛇般蠕動起伏,散發出妖豔的綠光,奮力抵擋住對方洶涌澎湃的劍氣侵襲。
衛驚蟄神劍平舉緩緩前推,招式中毫無花巧,於平靜中積蓄着石破天驚的一擊。
饕心碧嫗雙眼赤紅,大袖鼓脹如球,目不轉睛凝視着天穹劍鋒,情知背後已然無路可退,惟有放手一搏,死中求生。
“砰砰!”伴隨着兩記袖袂爆碎髮出的脆響,饕心碧嫗尖聲銳嘯,頭頂長髮倒卷向後飛揚,一對碧鴛雙飛索朝着衛驚蟄重重轟落。
衛驚蟄面如秋水,微帶從容笑意,輕聲道:“農神醫,您可以瞑目了!”
“喀嚓!”幾乎不分先後的兩聲脆生生鳴響,天穹神劍光芒暴漲升騰,如一道不可一世的雷神霹靂將碧鴛雙飛索一截爲四!
劍鋒如虹氣吞萬里,挾着無邊豪情破碎綠芒,直透饕心碧嫗的脖頸!
豈料饕心碧嫗嘴角逸出一絲陰毒詭笑,雙爪齊下飛插向衛驚蟄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