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透過淡淡如煙的薄霧倘佯在靜謐的紫竹林間。
“唰”地一束白光劃過,紫色的霧嵐像被風撩動起的柔紗輕輕涌動翻滾開去。
小蛋收住雪戀仙劍,不好意思地撓撓頭髮說道:“盛大叔,我的真氣又走岔了。”
“不要緊,萬事開頭難。”
面對小蛋這式全無氣勢與神韻的「擲地有聲」,盛年顯示出了他的耐心和寬容,安慰道:“你不妨閉上眼,在腦海裡將我適才所教的出劍方式與真氣配合流轉的線路再默想一遍,尤其是出錯的環節,更要用心思量。”
小蛋點點頭合上雙目,過了許久他睜開眼睛道:“我再試試看!”
深吸一口氣,催動丹田真氣遊走任督二脈,經膻中過右臂雲門、中府諸穴灌入仙劍,旋即大喝一聲跨步振臂,奮力劈斬。
“哧——”
仙劍破風斬落,較之先前有了不小的進步。
可惜剛劈出一半,只聽小蛋“哎喲”一聲,立在原地用以支撐的腳一滑,引得身子踉蹌歪斜險些摔倒,於是一式「擲地有聲」差點變成「墜地有聲」。小蛋忙亂間好不容易抓住一株紫竹穩住身軀,呆呆低頭望着自己肇事的左腳半晌不吭聲。
盛年暗自一嘆知道小蛋已經盡力,自己很難再責怪他什麼。走上前去拍拍小蛋的肩膀,溫言道:“別灰心,儘量放鬆全身。你的左腿之所以會滑動並非用力不夠,而是太過着力。就像拉得太緊的弓弦不僅無法射傷敵人,反而容易自己先崩斷。”
小蛋越想越覺得盛年的話有道理。若是換作乾爹在傳授自己劍法,此刻自己早已不曉得捱了多少劈頭蓋臉的臭罵和暴揍。也難怪,簡簡單單的一個斬劈動作學了兩個多時辰還是黃腔走板鬧彆扭,也實在夠鬱悶。
看着小蛋額頭不停滴淌的熱汗,盛年道:“來,我們坐下歇會兒再練。”小蛋用袖口一抹汗水,搖頭道:“我不累!”
盛年微笑道:“真正的上乘劍法光靠苦練是不夠的,最要緊的在於一個‘悟’字。”
他拉着小蛋順勢在坐到那株紫竹下,教誨道:“其實天照九劍的劍招很簡單,體內真氣流轉的方式也並不複雜。可要想完全發揮出它的威力,關鍵卻在於能否激發出一種一往無前捨我其誰的氣勢。若你能體會這點,招式便不再重要。”
“一往無前,捨我其誰……”小蛋若有所思地低聲重複,感覺自己隱隱約約逮到了腦海內那團亂麻的線頭,說道:“就像盛大叔和羅大叔一樣。”
“你這是在謬讚盛大叔了。”盛年笑道:“我們遇到的敵人也許會比自己強大數倍,看似不可戰勝,但越是如此就越需要有無懼無畏敢於直攖其鋒的勇氣。否則柿子總撿軟的捏,碰到硬茬就腳底抹油,豈不成了欺軟怕硬之徒?”小蛋深以爲然,適才的懊喪與苦惱不知不覺拋到了九霄雲外,只覺得這位看似粗曠的盛大叔,講出的每句話卻都是自己以前一直在思索卻又未曾找到的答案。
“當然,有勇氣絕不等同於蠻幹。”盛年話鋒一轉接着道:“你見過大象吧,陸地野獸中它的個頭力量堪稱最大最強,可是你曉得它最害怕的是什麼嗎?”
“怕死!”小蛋脫口說道,猛然感到這樣的回答恐怕不會是盛年提問的本意,囁嚅道:“我亂猜的。”
盛年悠然一笑,道:“你說的沒錯,不僅大象怕死,人也一樣。不過,大象真正的天敵卻是一隻跟拳頭差不多大小的老鼠。因爲它能夠依靠靈活迅捷的動作鑽入大象鼻孔內翻江倒海爲所欲爲,這時個頭和力量都變得無濟於事。”
小蛋傻傻一笑,嘴脣歙動了兩下唯恐又說錯話終究沒有開口。
盛年欣然笑道:“你明白盛大叔的意思了,對麼?再強大的敵人也必定會存在致命的弱點,就如同一頭大象。我們則要學習小老鼠,看準了破綻後便傾盡全力給他雷霆一擊。天照九劍的真諦,就在於此。”
小蛋大感有理,情不自禁地思忖道:“要是以前乾爹也能這樣教我練功就好了。”可轉念想到乾爹自小風裡雨裡將自己帶在身邊照顧,無異於親生爹孃,即便有再多的不是,自己也不該再埋怨他分毫。盛年見小蛋垂首沉思也不打擾,待稍歇過後兩人重又開始教學。小蛋的表現果然大有改觀,但距離盛年私下的要求仍舊有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
盛年清楚這事急不得,看看天色微明小蛋亦是汗流浹背氣喘吁吁,當下說道:“咱們今天就到此爲止。你有空時多加揣摩,晚上我們再學。”小蛋想着盛年陪着自己一宿未睡,過意不去道:“多謝盛大叔。我想再練上一會兒,您趕緊回屋休息吧。”
盛年也不勉強,叮囑道:“別把自己累壞,那樣只能適得其反。”小蛋應了,待盛年走後獨自在紫竹林內一遍復一遍地練習這招「擲地有聲」。這天照九劍乃盛年二十餘年前自創的絕學,因此小蛋雖非翠霞派弟子也儘可傳授。
整套劍法不過九招,劍式變化極爲簡單,本也適合小蛋修煉。然而催動天照九劍的運氣法門終究源於翠霞派的內功心訣“翠微九歌”,小蛋又是初學乍練,想要一蹴而就談何容易?更重要的是,天照九劍大開大闔氣勢磅礴,令對手無從閃躲,未戰已先寒了三分膽。小蛋的個性無疑與之相差甚遠,想要體會到劍招內的神韻則更加的不易。故此小蛋儘管心無旁騖地又練了一個多時辰,進境依舊有限,就像有一堵厚厚的石牆橫亙在他的面前,總也無法避繞。
“撲通!”小蛋的摔交卻彷彿有了慣性,已不曉得是第幾次跌倒在了泥地上,好在乾枯的竹葉堆積厚如絨毯倒不覺得疼。他精疲力竭地躺倒在落葉上,仰望着紫竹林上方雲霧漂浮的蔚藍天空,鼓勵自己道:“沒關係,也許下一次我就能成!”他閉上眼睛,在腦海裡回放剛纔出劍的動作,苦苦思索着到底又是哪裡出了差錯。想着想着眼皮逐漸沉重如鉛,竟在林中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吸氣踏步,振臂出劍。不對,就再來一次。睡夢裡,他渾然不覺重複這一招簡單的劈刺動作,回憶體味着盛年教導的每一個字。然而結果和現實世界中的一模一樣,無數次的嘗試換來無數次的失敗,彷彿無論如何也找不到正確的方式。
“我不會永遠失敗,我一定能夠做到!”小蛋心中默唸道,即使是在夢裡他仍舊牢記着盛年對自己的鼓舞。忽然,他夢見自己慢慢地向上飛去,紫竹林在腳下變得遙遠翠霞山也漸漸消逝在視野裡。直到身邊是一片無盡的絢爛星空,數不清的星辰在他的身邊閃爍微笑,而他自己也不知何時成爲了它們其中的一顆。徐徐地他在轉動,一圈又一圈宛若一個旋動的陀螺。周圍的景象並不令小蛋陌生,他好像在哪裡見過。
“對了,是那幅星圖。”小蛋想了起來,這是他在石壁上曾經見到過的第七幅天道星圖——斗轉星移。自己怎麼一下子跑到星圖裡面來了?小蛋不明白,就覺得身子越轉越快,彷彿整個星空都開始跟着他一起旋轉。不,不是彷彿,而是周圍的星辰真的都在緩緩地運動,圍繞着他。先是最近的一顆閃耀着靛藍色光芒的小星星,緊接着是稍遠的第二顆、第三顆……猶如倍推倒的骨牌虛空中的星辰接二連三地環繞着小蛋奇異地轉動着。
小蛋又是詫異又是感到有趣,發現自己在不斷地加速旋轉,而周圍星辰運轉的速度亦在隨之提升。到後來仿似整片星空都以他爲中心飛快地旋動起來,逐漸形成一團龐大壯觀如漩渦般的星雲。這星雲不停地在擴張膨脹,將外圈的星辰一顆接一顆不由分說地捲入。伴隨着這種奇妙的旋轉,四周的星辰似乎受到一股無形而又龐大的力量牽引,一點一點地向他接近靠攏,最後匯聚在小蛋的身周化作一蓬璀燦的流光溢彩。轉啊轉,就這麼快樂自如地轉動着,視線裡所有的星辰都不由自主地成爲了這片星瀾旋流裡的一滴水,環拱着小蛋冉冉上升。
小蛋驚奇地注視着發生的一切,好似一位指揮千軍萬馬的無上王者統帥着數以千計的星辰馳騁縱橫。所過之處風捲殘雲,一股奔騰流轉的無鑄洪流朝着星天的盡頭,朝着遙遠的虛空浩浩蕩蕩地呼嘯滌盪。
星空在旋轉,天地在旋轉,他和身邊的星流狂飆在旋轉。小蛋的眼中漸漸變成一團朦朧的銀白色,再看不清周圍的景物,只知道自己在轉,在轉——驀然,像是一腳踏空跌入到萬丈深淵,星海齊齊褪淡消失眼前漆黑一片,卻有若隱若現的點點金星在舞動。
“啊!”小蛋凜然從睡夢中驚醒,耳朵裡聽見清幽的鳥鳴,背上讓冷汗溼透。他茫然環顧,不知何時他又回到了竹廬裡,身子坐在牀上屋裡空無一人。原來剛纔自己又做了一場夢。
小蛋下意識地長長吐了口氣,上臂隱隱痠疼自是昨夜重複大力劈刺留下的後遺症。枕邊,雪戀仙劍已歸入鞘內靜靜地躺着,窗外和煦的陽光溫柔地灑入,令他頓生恍若隔世的怪異感覺。自己不是在竹林裡練劍麼,爲何做了一個夢醒來後便睡在了竹廬裡?小蛋擡手擦了擦額頭滲出的汗珠,回想着適才睡夢裡所見的情形。
他的腦袋還有些發暈,好似乘在一艘顛簸的船上搖搖晃晃,屋子也跟着在晃動。模模糊糊地,腦海中似乎也有某種東西在飄來蕩去讓他抓不着。小蛋難受地甩了甩生疼的頭,用手按壓太陽穴。手指在太陽穴上輕柔地轉着轉着,陡然心頭靈光乍現:“盛大叔說過,天照九劍的真諦就在於看準對手的破綻傾盡全力給予致命一擊。但我總掌握不好真氣流轉的方法,不是岔氣就是提到一半便四處流散。如果我的真氣也能像那些星星一樣旋轉起來,將它牢牢凝聚住再注入仙劍中,那不就成了嗎?”他興奮地一拍腦袋,自言自語道:“對了,要讓我的真氣像星星一般的轉動,化作一團凝聚不散的漩渦,這樣就不用再擔心它會流散——”
霎那間,他的身子和腦袋都一點不疼了,趕忙盤膝坐好閉上了雙目將意念慢慢探入丹田。然而幾次嘗試皆如石沉大海,不管意念如何催動丹田的真氣始終無法按照他的設想產生旋轉,反把自己累得不輕。
小蛋並未意識到,因着天道星圖他正不知不覺地踏上了一條前無古人的破冰之旅。假如他曾受過名家指點,又或者對上乘的玄功心法有所瞭解體悟,便不至於如此異想天開地在無人守護和教導的情況下去探索轉動真氣的法門。
畢竟心法修煉步步艱辛兇險,行差踏錯的後果,是無人能承受的爆精焚元萬劫不復之局。冥冥中,應證了無知者無畏的老話。一門心思想尋找方法讓真氣也旋轉起來的小蛋,心中沒有絲毫的畏懼和忐忑,只希望能由此練好天照九劍,不令盛大叔、羅大叔……還有羅羽杉失望。
這些天來他總以爲自己無法記下那十二幅天道星圖。往往是看了後面的忘記前面的,想起前面的又把後頭的給搞混了。
其實這是他的一個錯覺,甚至連羅牛也沒有察覺到:小蛋的潛意識裡早已將十二幅星圖的神韻真意牢牢銘刻在了記憶深處。就像是深埋入泥土裡的一顆顆種子,儘管現在還在冰封沉睡,但終有破土發芽的一天。於是,他不自覺地一次次淡忘掉死記硬背下的星圖表狀,卻深深烙刻下了其中蘊藏的天道真諦,正所謂忘形而取意也。但小蛋彷彿擁着某種與生俱來的特異能力,在他本人也搞不清狀況的情形之下居然稀裡糊塗地做到了。看似是由於一個突如其來莫明其妙的夢,可若非他時時刻刻在思索,在探求,又豈能做到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半天調動不起丹田真氣,小蛋並不因此而氣餒。
他合上眼睛默默回想着夢中的景象,慢慢地生出一絲明悟,尋思道:“我身邊的那些星星之所以會轉動,是因爲我先旋轉了起來才帶動到它們。假如我的丹田就是那片星空,我也該首先找到能引發轉動的那顆星星才行。”想到這裡,小蛋澄心凝神試着將丹田的一縷真氣凝聚成丸。這對一個初入仙門又缺乏名家指教的人而言無疑頗爲困難。足足用了小半個時辰,那個丹丸也沒能形成,小蛋卻保持着異乎尋常的耐心與堅韌。終於,大半個時辰過後他的丹田中聚起一團小小的氣丸,只可惜如同一個頑童在跳上跳下總不肯聽話安分。小蛋又費了老半天的力才控制住氣丸,腦海浮現無涯星海恍惚晉入空明之境。
“嗡”氣丸依稀微微地震顫了一下,而後生澀凝滯地開始轉動。小蛋心無雜念,小心翼翼地體味着氣丸的轉動,不斷進行糾正改善。功夫不負有心人,氣丸逐漸趨向輕盈靈動,周圍充盈的真氣亦徐徐被牽引流轉。最初是那麼小小的一縷幾近於無,過了半盞茶左右這縷真氣變得明顯,接着便引動起另一縷真氣的旋轉。
就這樣一點一滴的厚積薄發,小蛋丹田內的真氣緩緩構成了一團汩汩轉動的氣旋,圍繞着那顆小丸載沉載浮漸趨輕靈。小蛋大感有趣,反倒不急於催動這股螺旋盤繞的真氣遊走周身經脈,只一遍遍饒有興致地感受着它在丹田中旋轉的景象。無形裡,他對「星移斗轉」的領悟亦在深入加強,免去了因爲操之過急貪功冒進而可能引發的危險。直到真氣在丹田內運轉自如,如臂使指,小蛋才試探着引出其中一縷導入督脈。或許是慣性作用,這縷真氣甫離丹田仍可自行繞轉但進入督脈沒多久轉速便發生減緩。
小蛋一怔,曉得自己又遇見了新的棘手難題,暗道:“如果真氣一離開丹田就無法繼續轉動,我前面的功夫便全都白費了。可當它出了丹田後,我怎樣才能讓它依舊保持住旋轉的勢頭呢?”再分出一個氣丸來控制嗎?小蛋很快否決了這個設想,至少以他現在的修爲還根本無法做到同時凝鑄兩個氣海漩眼,強行爲之只能令他顧此失彼甚而走火入魔。
忽地,他想起了以前看小童放風箏的畫面。這念頭不曉得從哪裡就突然冒了出來,欣喜道:“我怎麼給忘了,就像被線頭牽着的風箏無論飛多高多遠總也不能脫離那孩子的掌握。其實我只需要讓這縷真氣的一頭始終掌控在丹田那團流轉的氣漩裡,這問題不就能解決了?”
他振作精神,再次催動一縷真氣升出丹田進入督脈。這次,離開了丹田的真氣不再像無源之水,而是將一端牢牢紮根在漩眼中由下至上飛快地轉動。天如人願,這股螺旋流轉的真氣不僅沒有離散減弱反而愈發凝鍊堅實隨心所欲地遊走在經脈之間,自始至終保持着強勁勢頭。
小蛋滿懷喜悅,慢慢加大輸出的真氣形如在進行一個好玩的遊戲。整整在體內遊轉了三十六週天后,他才心滿意足地收功醒轉,卻一點也沒感覺疲憊,而丹田的真氣好似比先前又增強了不少。
一睜眼,小蛋就看見了張熟悉的俏臉。羅羽杉坐在牀邊的竹椅上,正目不轉睛關切地注視着他。看到了羅羽杉,小蛋的心底一甜,嘴巴卻更木肭了,想了半晌最終只問道:“你來了多久,我怎麼一點兒也不曉得?”
羅羽杉嫣然淺笑道:“我來了也剛一小會兒,見你在打坐便沒有打擾。”
她的笑容令小蛋輕鬆了許多,問道:“盛大叔和我乾爹呢?”
實際上他更爲關心的還是常彥梧,生怕又在翠霞山惹出什麼亂子,那就未免太對不住盛大叔了。
“常五叔中午喝醉了,正在盛師伯的屋裡大睡。盛師伯去了九懸觀,和各支的首座商討翠霞劍會的事情。”
羅羽杉回答道:“衛師兄昨晚已連夜回返天雷山莊,奉盛師伯之命前去探望我爹。這兒只剩下我一個人閒來無事。”
“哦,那我們做什麼呢?”小蛋傻傻地問道。
羅羽杉垂首無語,以致於讓他以爲自己又說錯了話。
“如果沒有別的事,咱們就出去走走吧。”
終於,羅羽杉輕輕說道:“你還是第一次來翠霞,正好可以四處逛逛,看看美景。”在小蛋心中看不看翠霞美景壓根無所謂,但隱約覺得能和羅羽杉一起走走實爲一大樂事。
他一點頭道:“好啊,你說咱們去哪裡玩兒?”羅羽杉想了想道:“我帶你去看一處瀑布吧,不過得走上一陣子。”
小蛋欣然贊同,隨着羅羽杉離開紫竹軒朝山下走去。他不好意思與羅羽杉並肩而行,只跟在她的身後默不吭聲。幽徑迤邐蜿蜒,前方的背影姣好無限比美景更動人,小蛋僅是望着已覺陶醉。
“聽盛大叔說,你正在修煉他傳授的天照九劍。”也許是爲了打破沉默,羅羽杉問道:“進展還順利麼?”
“好像不怎麼順利,”小蛋實話實說道:“我總練不對,連帶把盛大叔也累着了。”
羅羽杉笑道:“沒關係,慢慢來。我相信你一定能行。”她的話中蘊涵一股神奇的魔力,讓小蛋更覺信心倍增,道:“我會的。先前我做了一個奇怪的夢,從裡頭好像找到了一點訣竅,等晚上再來試過。”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閒聊,也沒覺着這條山路有多長,前方傳來隆隆水聲。一道山樑之上匹練般的晶瑩瀑布飛流直下百多丈匯入崖底的碧潭裡。水霧飛騰,玉珠四濺,那醉人心脾的深碧色潭水如面翡翠鏡子,驛動着波光鱗鱗的漣漪。
“就是這兒了。”羅羽杉走到潭邊,清新的雨霧吹拂在她的秀髮衣袂間飄飄若飛,恍如凌波玉立的仙子。
她伸手托住一顆顆飛濺出的水珠,享受着手心裡曼妙的清涼,微笑道:“這是我丁師叔以前在翠霞時和雪姨最喜歡來的地方,上次衛師兄也曾帶我來過一回,直坐到天黑纔回去。”
“是這樣啊。”小蛋說道。這位丁師叔便該是如今號稱天陸第一人的「潛龍」丁原吧,有關他和“雪姨”姬雪雁的傳奇,小蛋聽過若干個版本,可心裡還是很好奇羅羽杉知道的是哪個。即便是一模一樣的內容,可要是從她的櫻脣中娓娓道出,一定會如仙樂般令人百聽不厭。
“當年在這碧潭上,天陸九妖之一的赤髯天尊要擒拿雪姨好要挾翠霞派,不巧正撞上了獨自來此遊玩的丁師叔。”羅羽杉娓娓說道:“結果丁師叔捨命救下墜入潭中的雪姨,赤髯天尊也被隨後趕到的淡怒師叔祖逐退。這段故事我還是很小的時候聽雪姨親口說的,很多年都不曾忘記。”
接着她便說起其後丁原與姬雪雁兩人如何情投意合,卻被自己的祖父,也就是翠霞六仙之一的姬別天棒打鴛鴦,最後姬雪雁懷上丁原骨血迫不得已訂下瞞天過海之計要下嫁屈箭南,也就是如今的越秀掌門。丁原回山後獲悉此訊生出誤會,怒髮衝冠大鬧訂婚夜宴,祭出“平亂訣”技驚四座最終精疲力竭墜入潛龍淵,種種雲煙往事激盪人心,令人嗟嘆。小蛋靜靜地聽着,忽覺得能像丁原那般衝冠一怒爲紅顏,心甘情願至死無悔也未嘗不是一種慷慨與壯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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