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小蛋睡眼惺忪地從裡屋走了出來,蒙遜愣了愣,問道:“你還沒睡着?”
小蛋打了個哈欠,無精打采道:“我剛躺下沒多久,師兄你就到了。”
蒙遜目光如電掃視外屋,連房樑上頭也不放過。可一圈瞧下來,並未發現任何異常。他哼了聲,走到裡屋門口挑開竹簾朝裡打量,亂糟糟的牀榻上空無一人。
蒙遜並不甘心,將屋裡的櫥櫃一個個打開檢查,依舊是空空如也。他心頭驚異更甚,回過身,瞪着站在外屋的小蛋,喝問道:“人呢?”
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小蛋自幼跟着常彥梧遊蕩天陸,對他老人家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可謂耳濡目染,言傳身受,儘管平日裡他難得說謊,但那要看面對的是什麼人,譬如今日,對着蒙遜,說不得要將乾爹他老人家的拿手絕活亮出來用一用了。
他怔怔瞧着蒙遜,滿臉睡意,迷茫地問道:“人?”
“你裝什麼傻?今夜有人闖入寶閣盜走蝕龍香鼎,這麼大事誰不知道!”蒙遜見小蛋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火氣更大,幾乎是吼着道:“你把他藏哪兒去了?”
小蛋看到蒙遜發狂,反而越發心平氣和:“我這裡沒有你要找的人啊,要不師兄再搜搜看。”
蒙遜暗道,若是抓了你個人贓並獲,還會在這兒多廢口舌麼?他冷笑道:“常寞,別以爲裝傻扮呆就能矇混過關。實話告訴你,有人親眼瞧見那賊人進了寞園。”
小蛋兩手一攤,困惑道:“既然這樣,師兄儘管抓人就是,爲何還來問我要人?”
蒙遜嘿然道:“那好,我問你,院子裡那株樹爲何樹幹會變色,葉子枯黃飄落?”
小蛋暗叫糟糕,適才忙亂間竟忽略了這個要命的問題,給蒙遜抓住了把柄。
他正想着如何拿話敷衍蒙遜,就聽門外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道:“啓稟蒙少,那是婢子先前修煉溜火神掌時不慎失手,打壞了古樹。因怕責怪,婢子還沒敢告訴寞少。”
蒙遜霍然回首,見說話的人是小蛋的貼身丫鬟阿青。他冷笑道:“就憑妳,一個小小的婢女,能有如此的掌力?”
阿青不敢與蒙遜對視,垂首道:“婢子不敢說謊,那樹確實是我打壞的。”
蒙遜身形一動,探手抓住阿青肩頭,低喝道:“好,那妳便再給我打一掌試試!”
阿青哪裡敵得過蒙遜的蠻力,三兩下就給扯到了院子裡。小蛋對於蒙遜素來忌憚,但更不願阿青受窘,橫身攔阻道:“蒙師兄,你先放開阿青。”
蒙遜不屑回身道:“常寞,一人做事一人當。你一個男人,讓一個丫鬟替你擋災?不如爽快點承認罷。”
蒙遜咄咄逼人的態度,也令小蛋生出脾氣,他搖頭道:“你有搜到人麼?”
一再被小蛋頂撞,蒙遜不由得勃然大怒,怪笑道:“那棵樹就是證據,你怎麼解釋?”
阿青一咬牙,運足功力,“砰”地一掌擊在身邊另一株古木上。樹幹劇烈搖晃卻不折斷,一片片樹葉簌簌飄落,被灼熱的掌勁灼成焦黃。緊接着,樹皮的顏色也轉爲暗紅,和杜先生用深喉針留下的痕跡倒也頗爲相似。
蒙遜一呆,沒想到阿青的溜火神掌居然也能有此威力。
原來,在寞園一衆僕從裡,阿青是天賦最高、用功最勤的一個,又得小蛋將銅爐心鑑和溜火神掌毫不藏私地傾囊傳授,一年多下來,修爲突飛猛進,已臻至赤明和陽天的境界。
雖不能與蒙遜、楚兒同日而語,但她拼盡全力,一擊之下,也總算如願將樹皮烤焦。
蒙遜轉過頭,想比對兩株古木的差異,孰料“呼”的一聲,那株大樹瞬間火光熊熊,冒起滾滾濃煙,竟是自燃了。
幾名灰霜營的護衛急運掌力撲打,奈何掌風觸及火苗,火勢不僅沒有熄滅,反越燒越旺,頃刻化爲灰燼。
蒙遜又驚又怒,眼見惟一的證據也毀了,他更無法坐實小蛋的罪狀,怒喝道:“常寞,你膽敢焚燬古樹,毀滅罪證!”
小蛋心知肚明這必是霸下的傑作,也只有牠的荼陽地火纔能有這樣的效果,心中大定,當下苦笑道:“蒙師兄,我就站在你身邊,哪有機會下手?”
蒙遜憤怒地掃視過江南、阿青、葛氏兄弟等人,料定他們既絕無此本事,又沒膽量敢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搞鬼。但這樣一個懲治小蛋的大好機會,居然鬧得灰頭土臉收場,又如何讓他善罷罷休?
他氣極攻心,一把揪住小蛋胸襟,道:“我不管,就是你在搗鬼!”
小蛋幾乎雙腳離地,情急中擡手反握住蒙遜右腕,自然而然施展出“周而復始”的神功。
一股寒流破入蒙遜經脈,令他大吃一驚,不由自主鬆開大手。小蛋乘勢擺脫他的糾纏,真氣汩汩迴流。他雙腳着地,也放開了蒙遜的手腕,一言不發往院子外走去。
蒙遜不及逼問小蛋對自己用了什麼詭異功夫,喝道:“你去哪裡?”
小蛋站在門口,淡定道:“你是師兄,我是師弟,師弟自然不能冒犯師兄。所以我只能去找師父,請他出面洗脫你對我的
懷疑,回頭興許還有時間睡個好覺。“
聽小蛋要去找葉無青,蒙遜發熱的頭腦立刻一醒,他沒抓住什麼對小蛋不利的真憑實據,倘若真的鬧到師父那裡,總不能以推測作爲自己的辯解之詞。
再看小蛋,一副底氣十足的表現,蒙遜心裡不免打起了鼓,暗暗猶疑道:“難不成真是我弄錯了,否則一個大活人豈有搜不出的道理?說不定,是那幾個負責追捕的笨蛋看走了眼,卻讓老子在這兒平白耽誤工夫。”
他心中一虛,隨口道:“師父正在靜修,你此刻去了也見不着。”
小蛋一動不動站在原地,默然盯着蒙遜。蒙遜明白,這是在對自己下逐客令。他萬沒想到,平素木訥低調的小師弟一旦發作起來,竟也是個牛脾氣。
今夜這個跟頭算是栽定了。假若異日小蛋再到葉無青面前告自己一狀,說他公報私仇,大鬧寞園,欺辱同門師弟,這罪名不重,可也不怎麼輕。
蒙遜左思右想,一肚子火沒處可發,重重一掌轟在身邊一株大樹上。巨響中,數丈高的參天古木寸寸碎裂橫飛,一團團火焰燃着枝葉,迫得衆人躲閃招架,他惡狠狠瞥過小蛋,寒聲道:“走,到別處搜!”
一衆人離開寞園老遠,蒙遜尚能聽到江南亮着嗓子在身後道:“送蒙少——”
蒙遜忍不住恨恨吐了口濃痰,只覺平生以來,今夜的遭遇最窩囊。而他和小蛋之間的芥蒂,亦越來越深,好在小蛋沒有告狀的習慣,葉無青也並未就寞園的風波責問蒙遜,僅是敦促厲無怨等人儘速查明盜賊的身分和下落。
杜先生的突然離奇失蹤,等若不打自招,也給蒙遜對小蛋的懷疑平添了幾分籌碼。
但既然蒙遜滿園搜查大鬧一場,也沒能證明小蛋與此事有瓜葛,就更不會有人再去觸這個黴頭。何況,任誰也無法想象小蛋會冒險窩藏一個下人。
隨着時間推移,這件事漸漸平息。畢竟,蝕龍香鼎或許是白鹿門的至寶,可對忘情宮來說,卻不算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但接下來讓小蛋煞費苦心的是,如何把蝕龍香鼎和悄悄火化了的杜先生遺骨,送還白鹿門?
依照忘情宮的門規,門下弟子若想下山遠行,必須得到允准,假如沒有一個合理的理由,一方面葉無青未必同意,而另一方面難免會讓人聯想到杜先生的問題,到時候,反而有可能引火上身。
百般無奈,小蛋惟有靜待時機。實在不行,也只能等到後年的紫竹林之約,再想法子抽空跑一趟了。
日子,就這樣一天天地在平靜與不平靜中過去,小蛋照舊陪着楚望天捏泥人,看星星,楚兒也好似已經放棄任何勸說他的
想法。
這天小蛋又捏完了一個楚兒的泥像,楚望天瞅了幾眼,終於評了句:“有點意思了。”他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卻足以讓小蛋開心不已。
而好事成雙,剛過掌燈,江南便興沖沖地趕到朱雀園,稟報小蛋他的乾爹常彥梧來了,而且已經進了寞園,小蛋聞訊不由大喜。
屈指算來,自從天雷山莊一別,他和常彥梧足有將近兩年沒有碰面,甚至連彼此的音訊也因萬里風塵而受到隔膜。
匆匆趕回寞園,小蛋就聽屋裡一個熟悉無比的嗓門正在向阿青、小郭等人吹噓着自己的光榮戰史,不時從屋裡迸發出一陣歡快的笑聲,他迫不及待推開門,欣喜道:“乾爹!”
只見常彥梧大剌剌地擔起二郎腿,拿着小茶壺居中而坐,好生悠閒自在。瞧見小蛋進來,他臉上的喜色一閃而沒,乾咳了兩聲才慢條斯理道:“你回來了?”
小蛋點了點頭,見常彥梧雖是風塵僕僕,但精神十足,也放下心來。他最擔心的事,莫過於常彥梧又惹了什麼禍,被人打成重傷,纔不得已逃到忘情宮找自己避難來了。可眼下看他眉飛色舞的神情,顯然不像有事。
江南招呼道:“天色不早,大家夥兒先散了罷。阿紫,上房收拾好了麼?回頭請常五爺過去休息。”衆人聞言紛紛起身告辭,轉眼走得乾乾淨淨。
小蛋笑呵呵問道:“乾爹,好久沒有你的消息了。您老人家這兩年過得還好罷?”
“好,好得不能再好。”常彥梧套着壺嘴吸了兩口,說道:“少了個拖油瓶,老子獨往獨來,不曉得有多快活逍遙。”他放下小茶壺,又問道:“你怎麼樣,葉無青對你還好罷,有沒有人欺負你?”
小蛋搖頭道:“沒有,我在這兒一切都好。”
常彥梧素知他這個寶貝乾兒子的秉性,縱然吃再多的苦頭也絕不會向自己訴苦抱怨,他哼了聲道:“要是有誰敢爲難你,跟乾爹說。咱們明的幹不過,玩陰的老子怕過誰?普天之下,誰能是我神機子常五爺的對手?”
小蛋心頭暖洋洋的感動,微笑道:“真沒有。師父還有楚兒師姐他們都對我很好。”
常彥梧將信將疑,說道:“我這回來,想住上一陣子,順便也拜會一下葉宮主。”也難怪,如今他老人家的乾兒子是葉無青的小弟子,兩人的身分也有了平起平坐的基礎,用上“拜會”兩字已經很客氣了。
況且,當今的翠霞派掌門盛年見着自己,也要稱兄道弟,葉無青再強也壓不過人家罷?
小蛋笑道:“乾爹您想住多久都成。要是氣悶了,我就請假,陪您四處走走。”
常彥梧揮揮手,道:“你忙你的,老子哪用人陪?”嘿嘿又笑道:“你不會是以爲我惹了麻煩,才跑到忘情宮來找你避風頭的罷?”
小蛋一笑,也不回答。
霸下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爬到他肩膀上對着常彥梧道:“那可難說。乾爹,你還是多看着他一點兒。我瞧這老傢伙賊眉鼠眼的,說不定,會在忘情宮捅出什麼樓子來。”
常彥梧差點從椅子裡滑坐到地上。饒是他見多識廣,也沒見過烏龜說話的,他瞠目結舌道:“小蛋,這會說話的紅殼傢伙剛纔叫你什麼來着——‘乾爹’?那老子豈不是牠幹爺爺麼?”
你若是龜爺爺,我不就成了龜孫子?是可忍,孰不可忍,霸下怒衝衝道:“你纔是烏龜!”有心噴火燒烤常彥梧,終究礙於小蛋而罷手。
小蛋忙道:“小龍,別沒禮貌,他老人家是我乾爹。”而後搶在常彥梧開口前解釋道:“小龍是我收養的一頭霸下,牠還小,是頑皮了些,您別介意。”
常彥梧凜然一驚。他這才明白,原來這紅殼烏龜居然還有個名字,而且是傳說中的天界神龍之子,心中暗道:“他奶奶的,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敢情這話用在王八身上,也一樣管用。”
他不忿霸下的譏嘲,有小蛋壓着牠,也不怕這小傢伙造反,當下故意嘿嘿笑道:“孫子,還不過來叫爺爺?”
霸下小眼怒目圓睜,鼻孔裡呼呼噴着殷紅熱氣,憤憤叫道:“氣死我了!”張嘴射出一溜火線,正擊中常彥梧擺放在几案上的小茶壺。“哧哧”微響,紫砂茶壺彈指化爲飛煙,卻未傷及底下的几案分毫。
常彥梧嚇了一跳,瞅着霸下氣呼呼掠出屋去,舔舔嘴脣道:“乖乖,這龜孫子的本事還真不是蓋的。卻不知龍肉的味道怎樣,好不好吃……”
小蛋頭大無比,看着半空中尚未散盡的青煙。
自己的乾爹和乾兒子都不是省油的燈。自己,要有難了。
次日恰逢葉無青考教弟子的日子,早會散後,他在克己軒親自接見了常彥梧,雖然整個過程僅僅是端茶、喝茶、送客,可也足以讓常彥梧得意上好些天。
他老人家素來閒不住,整天走東竄西,不管認識還是不認識的,碰到人家必定要先說上一句:“我是小蛋的乾爹,你知道小蛋是誰麼?怎麼,你居然不曉得?他就是常寞啊,葉宮主的小弟子。這下,你該明白了罷?”
久而久之,他慢慢察覺,沒幾個人搭理自己,他也不怨人家,北海八鬼的名頭嚇唬嚇唬末流角色還成,在忘情宮裡卻吃不開。若非頭上還有一頂常寞乾爹的高帽,只怕早已被人轟下宿業峰去。
一晃眼到了九月,再有幾天便是九九重陽,常彥梧忽然變得安靜了許多,好像有了什麼心事,但不論小蛋如何追問,他都不肯講出來。有時候問得他老人家煩了,當即兩眼一翻道:“你煩不煩?再嘮叨,老子明天就走。”
可這天晚上,小蛋從朱雀園回來,遠遠看見常彥梧垂頭喪氣地一個人蹲在院裡的屋檐下,怔怔出神。
小蛋走到常彥梧身邊,也蹲了下來,這次,他並沒有再問。
良久,常彥梧罕有地吁了口氣,道:“回來啦?明天一早,我就要走啦。”
小蛋愣道:“是不是在這兒住得不開心,還是有什麼事兒急着去辦?”
常彥梧又是一聲長嘆,這纔回答道:“也不瞞你了,一個月前老夫收到你三姨的口信,說九月初九馮老大在他的‘泉莊’宴請我們七個同門,有要事相商。
“俗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馮老大幾十年不跟我們聯繫了,這次突然要請我們吃飯,必定是爲了貫海冰劍的事情。”
原來北海八鬼這些年來儘管天各一方,如常彥梧、花彥娘等人更是行蹤不定,神出鬼沒,但倚靠門中一套特定的聯絡方式,彼此之間的聯繫卻少有中斷。故此外人想找常彥梧頗不容易,他的師兄弟、師姐妹卻是輕而易舉。
小蛋靜靜聽着,沒有打岔,常彥梧所說的馮老大,就是北海仙翁的大弟子“弄潮子”馮彥海,一身修爲在同門中堪稱翹楚,但從未與自己謀面過。
“我尋思着,這事透着古怪,又不好不去。所以趕在重陽前先到忘情宮來見你一面,也算了樁心事。”常彥梧徐徐說道:“萬一老子回不來了,你記得清明節給乾爹燒點紙錢。至於報仇嘛,那就看你小子有沒有這個良心了。”
小蛋安慰道:“也許大伯找你們,只是爲了敘舊,未必是什麼圈套。”
“敘舊?”常彥梧冷笑道:“咱們幾個一見面就打,有狗屁的‘舊’好敘?”
小蛋沉思須臾,道:“乾爹,我陪你一塊兒去。”
常彥梧聞言不禁心花怒放,他萬里迢迢來找小蛋,等的就是這句話。
先前做足功夫,擺出種種姿態,都是擺給寶貝乾兒子看的,想他神機子常彥梧是多聰明的人,會傻呆呆地撇下小蛋這個葉
無青高徒的護身符不用,獨自一人去泉莊送死?
要是能說動小蛋多請上幾位忘情宮的高手助陣,這事情可就再妙不過了。
他按捺心頭狂喜,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低沉嗓音道:“不用啦,我怎能把你拖下水?再說,葉宮主也不一定肯放你下山。”
小蛋堅持道:“乾爹有難,我豈能坐視不管?師父知道,也必定會准假。”
常彥梧故意皺起眉頭猶豫道:“光你一個人陪我去,怕還是危險得很。要是能請葉宮主再派上幾個忘情宮的高手保護你,就穩妥多了。”
小蛋暗自盤算着,若論修爲,自己此刻仍不及乾爹他們,但仰仗烏犀怒甲的保護和霸下的襄助,要幫着常彥梧闖出泉莊,應該不是難事,況且事後,他剛好可以去一次迭青山,替杜先生完成遺願,這事,可大大不宜讓別的忘情宮高手跟着。
他笑了笑道:“乾爹放心,真要有事,我一定會護得您周全,不用再麻煩我師父了。”
常彥梧略感失望,可轉念想到小蛋既然同行,那頭霸下必然也要相隨,有這小傢伙在,就算有十個弄潮子也要被燒成骨頭渣,於是點了點頭,又斜眼盯着小蛋道:“這可是你求着要跟我去的,我不忍心讓你記掛,才勉強答應的。”
小蛋不由自主打了個哈欠,道:“對的,明早我就向師父告假。”
當下兩人各自回房安歇。
第二天早晨小蛋先往克己軒求見葉無青,將要隨常彥梧請假離宮的原委說了。
葉無青沒有爲難,說道:“你重情義,爲師很喜歡。不過以你目前的修爲,未必能應付得了泉莊,我讓楚兒陪你同去。有她助你,區區一個弄潮子不足掛齒。”
小蛋推託不得,硬着頭皮謝過葉無青的關懷,退出克己軒,來到忘情苑門口與常彥梧會合,將楚兒要隨行的事說了。
常彥梧卻是暗中欣喜不已。那晚在客棧裡,他曾親自領教過楚兒的厲害,心想有這丫頭壓陣,還怕馮彥海使什麼手段?
等候了一炷香左右,常彥梧遙遙望見楚兒從忘情苑內走出,忙笑容滿面迎上前去,招呼道:“楚兒侄女,可要辛苦妳了。”
楚兒漠然瞥了他一眼,淡淡道:“上路罷。”率先御風而起,如一羽火紅雲雀掠上晴空。
常彥梧吃了軟釘子,臉上毫不見尷尬之色,轉頭朝着小蛋喝道:“傻小子還站在那兒幹嘛?要老子揹着你走麼?”身形一騰,追着楚兒去了。
三人御風東行,剛好在九月初九傍晚時分,抵達泉莊所在的漢州老龍山下。這裡距離羅牛隱居的天雷山莊,也不過六百多里路程,但滿目荒涼,風景迥異。
來到泉莊門前,弄潮子馮彥海聞訊後親自出迎,他與浪跡四海的常彥梧不同,可謂家大業大子孫滿堂,矮矮的身子,穿着錦衣羅緞,一臉福態紅光,珠光寶氣,如同一個暴發的土財主。
一見面,馮彥海親熱地挽起常彥梧,哈哈笑道:“行啊,老五,什麼時候又收了一個如此漂亮的乾女兒?”
常彥梧也是臉上堆笑,回答道:“我哪有那麼好的福氣?這位楚兒姑娘是忘情宮葉宮主的嫡傳弟子,小蛋的同門師姐,這回陪着咱們來湊湊熱鬧。”
馮彥海一凜,忍不住朝楚兒多看了兩眼,執禮道:“在下久仰楚兒姑娘的芳名,今日有緣得見,可謂三生有幸。不知令師葉宮主可好?”
楚兒冷冷道:“家師身體安康,有勞馮莊主掛念。”頭一偏,假作觀賞山莊。
常彥梧見狀,心下得意,笑呵呵道:“大哥,還有誰到了?”
馮彥海攜着常彥梧走進山莊,答道:“老七和老八昨天就來了,三妹和四弟今天中午也到了。”